顾垣城很快便带着顾硕出来了,表情有些难看,眉心紧紧蹙着,一把将余念揽在怀里。
“刚刚去哪儿了?阿硕一转头看不到你,吓坏了。”
顾垣城的手中还牵着那个小不点,只不过那小家伙是一脸懵懂的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我刚刚看到有卖棉花糖的。”
余念笑了笑,将顾垣城摘掉的墨镜帮他重新带了回去,这才去挽他的胳膊。
“爸爸,给我们买棉花糖吃吧,好不好?”
顾董那原本僵硬着的表情这才舒展,将余念揽进怀里,点头。
“好。”
这一天似乎过得很快。
好像对于余念、顾硕或是顾垣城而言,通通是白驹过隙的一天。
余念让顾硕骑在顾垣城的脖子上,起初,这父子俩都很尴尬。
这种像普通父子一般的亲昵,他们两个人都不曾经历过,难免表情紧张。
可余念又说,所有男孩子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有多大都是踩在父亲的肩上。
她拉着顾垣城又亲又抱,也让顾硕拉着他有亲又抱,好像不知不觉的,他们就亲昵了些。
余念和顾硕想要玩的一切,顾垣城都纵着。
在游乐场陪着他们跑来跑去,甚至平日里那些不允许顾硕吃的东西都批准他吃一些。
小孩子一旦发了疯的玩,很快就困了。
傍晚,顾硕趴在顾垣城的肩膀上睡着,游乐场的落日余晖过后,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刹那间的灯火通明照在顾垣城的眸子里,他含笑将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了些。
“余念,抱歉。”
摩天轮下,他轻轻的说。
余念不知道他这声‘抱歉’从何而来,分明她应该说抱歉的事情更多。
“这四年来,我没照顾好顾硕。”
他缓缓的说,大手摁在顾硕的脑袋上,似是怕吵醒了他。
这是余念拼命生下来的孩子,看得比她自己都要重,是他没照顾好他,让他少了很多同龄孩子应有的快乐。
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迷迷蒙蒙的抬起头,将脸换了个方向又睡过去。
他揉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好像格外满足,又重新爬进了顾垣城的怀中。
“你瞧,阿硕睡得多香。”
余念伸出手摸了摸顾硕的小脸蛋,凑过去亲了亲。
“父亲的怀抱会给一个孩子无限的安全感,所以他才能睡得踏实。”
余念拉着顾硕的手,将脑袋靠在顾垣城另一侧的肩膀上。
“过去那四年都不怪你,往后的时间还长,你可一定不要再委屈了我儿子。”
“嗯,好。”
这一晚,他们依旧没有回家。
顾垣城陪着他们消耗了一天的时间,桌子上原本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好像又高了几层。
余念只能带着顾硕在他的休息室睡觉。
这小家伙是真的累惨了,从游乐场回来一直没有醒,余念叫他吃饭,他也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
那就让他睡着吧,余念换了衣服躺在顾硕的身边陪着,时不时拍拍他的小屁股,摸摸他的脸,怎么都是一副看不够的模样。
余念有时间去医院看付潭齐,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顾硕第一天去上学,顾垣城还要开会,她亲自去送他。
顾董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一天的时间,他的儿子就有学上了。
余念以为自己会像寻常妈妈一样在学校门口磨磨唧唧、对老师婆婆妈妈的介绍很多自己儿子的习惯和优点缺点,奈何她并没有。
不知道该说她的儿子成熟还是她的不懂事……
也或许只是因为顾垣城将事情安排的很好,老师看上去比她都了解他家孩子的模样。
“你就是acker吧?你很可爱哦。”
顾硕的生活老师是个年轻的女孩,齐刘海,可可爱爱的。
这所贵族学校里的孩子,父母双全的很少,家庭幸福的也少,毕竟豪门这个圈子,能说得不能说的事情太多。
她没有叫余念顾太太,只是笑眯眯的叫她‘acker妈妈’,这倒是让余念心里痛快不少,挥挥手,看着顾硕和老师一起走进学校。
那小家伙一步三回头,余念便又走过去抱了抱他,说放学之后一定早早来接他。
原来全职太太的生活就是这样啊,目送着孩子背着小书包进学校,这感觉或许比想象中还好。
然后……
她开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斥巨资买了两束花,上楼。
不知道付潭齐在怕些什么,他依旧住在c市的医院,没有回a市的意思。
余念是了解付家这些情况的,他的身体很容易被付家有心的人大做文章,所以躲起来,倒也好。
她去vip病房前在楼下的药店买了盒药,拆了包装,将锡箔包着的那板药片取出来,丢进口袋里,这才捧着花上楼。
付潭齐和付舒,住在一间病房里。
虽然病症不同。
显然有一张病床是后加的,付舒强行留在了他的身边。
门没关,余念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才往里走。
彼时两个人都在输液,脸色各自苍白。
付舒的脚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付潭齐好像比她更惨了些,不过两天不见,两颊都瘦得凹了下去。
余念走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将手中的花放下。
一捧放到付潭齐床头,一捧放到付舒的床头。
“祝你们早日康复。”
“余念,你来干什么!”
付舒的态度依旧不好,带着怒火,她随手便将余念带过来的花打到了地上,一副要和她血战到底的模样。
“看看你哥哥。”
余念并不去捡那被付舒推到在地的花,只是拉了把椅子在付潭齐身边坐下。
“好点了吗?”
余念的脸上并没有笑意,甚至连过多的情绪都没有。
偏偏付潭齐看着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好你来了,推我去楼下转转行吗?”
“嗯,好。”
“不许去!”
付舒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上脚上的伤直接下了地。
付潭齐的脸上多了些怒意,捂着胸口对她低吼,“给我到床上去!医生没告诉你么?伤口不能再裂开了。”
余念自然听懂了付潭齐话中的意思,这并不是付舒第一次下床让缝合好的伤口裂开了。
明明只住院两天而已,想来,她已经惹出过无数的祸端。
付舒被他这样一吼,眼眶就红了。
抽抽鼻子,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的严严实实。
余念让护士推了轮椅过来,扶着付潭齐坐上去,又帮他拿了件外套,才推着他下楼。
外面的空气,很好。
医院这种地方,大概是整个市中心空气最好的了,花园里有花有草,像个天然氧吧。
余念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安置好付潭齐的轮椅,自己便坐在公用长椅上。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德行?我那天走的时候你吃了药分明好些了。”
“还能因为什么,气的。”
余念无奈的自嘲,那原本总是浪出天际的笑脸已经荡然无存。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两只胳膊搭在轮椅扶手上。
“那丫头说要去告诉爷爷她不是我的亲妹妹,这还得了,我被她吓到犯了病。”
付潭齐说的自然不是假话,可不知到为什么,余念听着总觉得像是玩笑话。
她叹了口气,帮那个男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继续做戏刺激她,让她放弃你吗?”
“……”
付潭齐说不出话,只觉得这种事情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他和余念的戏演了这么多年,他都演累了,奈何付舒那丫头依然锲而不舍。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许……只能结婚了吧。
用一个红本,真的,吓唬吓唬她,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我看到新闻了。”付潭齐对着余念扯出了一抹笑意,贼呼呼的,“你和顾垣城带孩子去游乐场,上热搜了。”
“是吗?”
余念这些日子一直在陪顾硕,没有什么心情上网,自然也不知道网上有什么。
“那一看就是顾垣城的手笔,他是故意让人拍的。”
“华远要奠基了,没办法,需要些热度。”
余念回答得轻飘飘的,她半仰着脸,皮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在阳光下,那种美丽几乎无所遁形。
相比起余念轻飘飘的态度,付潭齐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过去那些事,若是让人翻出来……”
“我已经最好了被世人唾骂的准备了,怕什么。”
余念依旧坦荡,严格意义上讲,这几年陪着付潭齐演戏给付舒看,她是有很多影响资料留下的。
不被翻出来还好,若被翻出来,那她几年来勾搭了这么多达官显贵,一定会被人诟病。
余念确实不怕什么,她的风评一向不好。
多一条、少一条都无所谓。
但前提是,她要得到她想得到的。
花园的入口,多了辆轮椅,被护士缓缓推进来。
余念和付潭齐都看到了,然后皆是心照不宣的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说啊,付舒这股子执着劲儿……”
“随我吧。”
“既然那么宠她,那你还不如……”
“不如什么?”
“没什么。”
余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付潭齐的。
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付家的豺狼虎豹太多,若是这个时候将过去的事情挖出来,哪是将付舒赶出付家那么简单。
别说付潭齐这个ceo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或许他拥有的一切都会被代替,毕竟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对他或是对付舒而言,都不好。
余念也是做过抉择的人,自然更加明白做抉择有多么的困难。
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每个人都愿意为自己爱的人留下一片干净的天地,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干净,真的太难了。
付舒一直坐的很远,目光却始终在余念和付潭齐身上逡巡。
东施效颦。
这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话,她以为自己忘了,好像却没有,看着余念,这句话便显得愈发清晰了。
一字一句,全部往她的骨头缝里戳。
她丑吗?她分明不丑啊。
或许她没有余念那么美,美得高傲独立,气质里总是流动着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神秘感。
可这个想法刚刚跳进脑海,便被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恨不得从脑海中摇出去。
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她可是个医生,完全不比余念差的。
不知道那个怀女人对付潭齐说了些什么,那个男人低声笑了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付舒又向着他们的方向挪了挪轮椅,好像隐隐能听见什么了。
“余念说,去巫婆婆……”
巫婆婆是谁?
付舒揉揉脑袋,还想继续听,那两个人却不再继续说了。
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恨意就这样流过付舒的四肢百骸,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讨厌一个人,讨厌进了骨髓了,甚至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余念就是这样的人,她讨厌极了她。
后来,付舒便不想看了。
让护士推她回了病房。
付潭齐也是被护士推回来的,余念已经走了。
被他扔在地上的花已经有人收拾过了,残骸和花泥全部被人收走了。
付潭齐进门,那花早就不在了,他便知道这个付舒的手笔。
不言语,上床,躺好。
“你就不问我把余念送来的那些花怎么样了吗?”
“都随你。”
付潭齐淡淡的说,听起来像是一种宠溺,可实际上,付舒听得懂,就是一种敷衍。
他总是在敷衍他。
拿了手机,付舒在微信中‘s’的首字母中找到了一个人,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