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城的面部表情似乎有轻微的舒缓。
余念有些得意,总觉得都是她画的这幅画外加她的甜言蜜语起了作用。
她知道顾垣城在办公室里面有休息室,便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将高跟鞋脱掉换上了他的男士拖鞋,这才歪歪扭扭的走出来。
那不盈一握的脚套在他的鞋子让显得更加较小了,还不如巴掌大,踝骨纤细,小腿肌肉修长紧实,就这样一路绵延到她的裙摆下面。
她穿着顾垣城的鞋子跑到了他的面前,伸手便环住了他的腰身。
“想要这幅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垣城大概是被余念哄得开心至极,他依旧低头盯着她圆润的小脚,点头了。
“说来听听,不过分的话,我答应。”
“我想阿硕了……”
这个条件当然不过分,很简单。
“我要见我儿子。”
“你儿子?”
顾垣城四两拨千斤的反问,一把便将余念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他后退了一步,将余念圈在他的臂弯间,目光悠悠的逡巡着余念的脸。
“你不是一直主张你是来给我儿子当后妈的吗?”
“喂,你干嘛要捏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余念伸手锤了下顾垣城的胸口,见那个男人笑了,又大起胆子来,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唇瓣。
“阿硕是我们的儿子。”
余念的身后是落地窗,这是整个鼎信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能看的道无数的星子。
而余念此刻的笑容便是这夜色中最美的光景。
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顾垣城都不曾忘记过。
他大概就是被余念这副模样迷得神魂颠倒,她说的所有他都会答应,合理的,亦或是听起来还算合理的。
原来苏妲己是真的存在,原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影响力会这么的大。
“我以为你并不惦记他。”
“怎么会,那是我儿子诶,我怎么会不惦记他。话说回来,就算我惦记他,你一定会让我见他吗?”
余念说得可怜巴巴,泫然欲泣。
顾董总不好再为难。
“今天时间太晚了,你又一身酒气,明天吧……让你们母子团圆。”
余念万万没想到,顾垣城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着实是戳到了顾董的点,还记得他让人把顾硕带走时那决绝的样子,俨然一副要让他们母子死生不复相见的德行。
还好,她挽回得还没有太晚,顾垣城还能被她哄回来。
半个小时过后,秦昂来送饭了。
跟在他的身后还有顾垣彻,他的胡子留的更长了,一副邋遢样。
“听秦副总说,董事长这儿有好吃的,我就来蹭一顿。”
顾垣彻一进屋便坐在了沙发上,一副赶也赶不走的架势。
他看看余念,又看了看她脚上穿着的男士拖鞋,忍不住啧嘴,“在我大哥办公室里,你穿成这样,几个意思?想勾引他?”
“对!我就是想勾引他,不想顾三爷啊,就算想勾引某些人也勾不到。”
“余念,你过分了啊!”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
余念和顾垣彻一碰面,两个人就愚蠢的像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们两从小就喜欢斗嘴,到了三十岁依旧如此,倒是半分没有长进。
顾垣城让秦昂留下一起吃晚饭,四个人便坐在一起,围着顾董上好的茶几,铺了一桌子餐盒。
秦昂并不了解余念的喜好,这晚餐自然是有什么是什么一样都点了些。
有港式的点心,也有川菜和家常小炒,还有小米辽参粥和小菜。
东西虽然不少,可余念吃什么,顾垣彻就抢什么,两个人的筷子一直在打架。
“我不吃了。”
余念可怜巴巴的将筷子一放,蹲到了顾垣城的腿边,甚至还双手并用的勾住了他拿着筷子的胳膊。
“你弟弟欺负我,我不吃了,饿死我好了。”
“你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挑衅的。”
“想吃什么,我喂你。”
顾垣城伸出胳膊便将余念圈进自己的怀里,她的右臂缠着她的右臂,他就变成了了她的手。
这下倒好,不仅喝水不需要亲自动手了,连吃饭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了。
余念乐呵得很,饭吃的也比平时都多了。
只是可怜了顾垣彻和秦昂,两个单身狗,吃了一桌子的狗粮。
“大哥,你们两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顾垣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画面,倒退三天,他们两个人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余念还是一副我只图他钱不要他人的嚣张。
怎么几天过去,这就都变了呢。
至于顾垣城,好像更是如此。
原本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他不是端着么,怎么忽然将就对余念百依百顺了?
倒是秦昂,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能……身体通畅了,思维就通畅了吧,感情也通畅了。”
话音一落,顾垣彻和秦昂不约而同贼呼呼的笑了起来。
难得的是,顾垣城也在笑。
那笑容很好看,全部都是宠溺。
余念忽然间便觉得心头酸涩,原来顾垣城要的,就是如此。
这么简单、这么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她早能想到他的心坎里,她或许早就会如此对他。
只是……
罢了,没有什么只是了。
余念的脸色有片刻僵硬,而不过也只有那片刻,很快又恢复成撒娇讨好的模样。
余念又吃了几口便不吃了,说困了,跑进休息室去。
顾垣城进去帮她盖被子的时候,那丫头已经睡着了,整个人趴在床上,像只餍足的猫儿。
也是,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会有不困的道理。
顾垣城关好休息室的门,走出来,秦昂和顾垣彻已经吃好了。
顾垣城也没有什么食欲,三个人便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晚。
“大哥,有一句话,不知道我当讲不当讲。”
顾垣彻揉了揉鼻子,起身去顾垣城的小冰箱中找酒。
顾垣城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找了半天也就剩下一瓶啤酒。
打开,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最后干脆一饮而尽,这才放酒瓶放下。
“说。”
顾垣城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他很累,索性闭上眼睛,养神。
秦昂最是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作强度,除了鼎信的日常业务,又多了个华远。
万丈高楼平地起,想要建立一个企业、一家博物馆哪是那么简单的,他的心神都被消耗着,自然已经快要透支了。
他眼底的乌青已经好久没有消下去了。
“大哥,那个啥,我就随口一说啊……你别往心里去。”
“嗯。”
顾垣城睁开眼,眸子锐利,显然的是,顾垣彻说的话他不会不往心里去。
“你还记得余念上一次表现得这么可爱是什么时候吗?”
“……”
顾垣城怎么会不记得,他只是装作不记得罢了。
摇了摇头,顾垣彻便直捣黄龙的回他。
“上一次余念这么乖巧,没过几天,她就和余还走了。”
顾垣彻是有些佩服自己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自家大哥开心的时候触他眉头。
可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亲哥呢?
忠言逆耳,就算不让他说,他也得说啊。
十二点一过,秦昂和顾垣彻便都走了。
顾三爷如今相当于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大宅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想回,索性也回了办公室,洗澡,住下。
秦昂……更是一个流浪汉,只不过他是一个在公司附近有房的流浪汉。他家距离鼎信大楼不过几分钟的车程,他便回家了。
今天时间晚了,他们吃剩下的饭菜便没有收,这个时间段保洁都下班了,顾垣城也不想让秦昂动手,那些残羹冷炙便留在原地。
这些菜都凉了,可饭菜的味道还飘散在空气里,油腻腻的。
顾垣城走到了落地窗前看了窗外好一会儿,烟瘾忽的上来了,便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拿了烟和打火机。
拆了包装,拿了烟放在唇边,只是这打火机还没有弹开,耳边便像是传来了余念的声音……
你的主治医生说你不能抽烟。
这是她早晨喋喋不休的话,唠叨至极,他却极其爱听。
都说一个男人的改变开始便是当他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想到他的女人不允许他做,然后便停止。
呵……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些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余念说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顾垣城将叼在唇边的烟丢掉,打火机和烟盒重新放了过去,头疼得厉害,便学着刚刚余念的样子给自己做眼保健操。
健康、长久。
秦昂走的时候,对他说了余还那边的情况。
他们循着画找到了棉兰,也找到了鬼爷的老宅,确实有人居住的痕迹。
秦昂派人在林子外面守着,却看到了大鹤和几个姜年的人一同进出,去了药店。
买了对抗白血病骨髓移植后排异的药,应该是给余还的。
如果大鹤在那,就说明余还也在那。
只是……依着大鹤那副模样,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是被囚禁的,还能自由的出入药店,便意味着姜年还不想让他们死。
现在的情况,他们应该没有危险,那么还需不需要出手帮忙?
顾垣城只说他要再想想,没有立刻回复秦昂,可他哪里是再想想那么简单?
他会派人去调查余还的下落,会费这么多心思,无非也只是为了余念罢了。
顾垣城到浴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后走到了床边。
余念已经睡得很香了,只是睡梦中,她还是拧着眉心的。
顾垣城到了晚上视力便不太好,他也学着余念的样子趴在床上,眼睛凑得极近才能看到她每一个小表情。
他揉开她的眉心,她便又蹙了回去。
他又揉,她又蹙。
就这样好几个来回,直到余念哼哼起来,顾垣城才罢休。
他隔着被子将那丫头拉进自己的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余念被他这样抱着似乎不太舒服,扯着被子动了动,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
“余念,你说……我要不要去帮帮你哥哥呢?”
他似乎在问她,怀里的女人没理,顾垣城便没有再继续自说自话。
余念这丫头的世界很简单,能让她在意的不过就这么几个人罢了。
只要能让她在意的人全部留在她的身边,她是不是就不会总想这要离开他了?
她是不是就能正视他们的感情,正视他们两家的过去,甚至……学着要如何做一个负责人的、合格的母亲?
顾垣城还是翻身做起,去找手机。
他拨了个电话给秦昂,让他派心腹去棉兰,伺机而动的将余还、阿京和大鹤救出来。
另外……
既然拗不过她,这个好人他就做到底吧。
余念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只是……因为没洗澡,还穿着外出的裙子,整个人都被勒得紧巴巴的。
迷迷糊糊之间,她将自己的手伸进衣服里,想要把内衣带解开。
有一双大手及时制止了她的行动,死命的撤着她,让她动也不能动。
然后,天亮了。
有金灿灿的光,还有甜甜的小奶音儿。
“妈咪……”
余念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了她的宝贝儿子。
她张开手臂将那小小的身子抱住,死命的抱住,左亲右亲。
“妈咪,好疼啊,放开我。”
怀里的小家伙在挣扎,这感觉越来越清晰,余念便睁开了眼。
不是梦,顾硕果然在她怀里呢。
他趴在她的胸口,还穿着她在伦敦给他买的小动物连体睡衣,可爱的很。
“阿硕,妈咪想死你了。”
这一次是真的了,余念抱着那小脑袋瓜亲了又亲,坐起来,紧紧的抱了又抱。
“妈咪,我也想你。我偷偷哭了好几天,小美说如果我总是哭就不能见到你了,我这几天也哭了,但我还是见到你了啊。”
“你每天都哭了么我的宝贝?那你为什么不给妈咪打电话,你不是记得妈咪的电话的么?”
“是,可是,可是我……”
顾硕忽的就不再说了,大眼睛向余念身后瞟了过去。
余念也转头,忽然便知道顾硕为什么不再说了,因为他的老父亲正非常‘慈爱’的看着他,那目光里全部都是警告。
余念摸了摸顾硕的小脑袋瓜,问他,“宝贝,你什么时候来的?”
“夜里,小美阿姨夜里送我来的,爸爸给我抱上床的,我醒来就看到妈咪了。”
“是吗?那我们要谢谢爸爸啊。”
余念抱着顾硕凑到了顾垣城的身边,那男人的胳膊一伸便直接将这母子揽进了怀里。
这是清晨一家三口最美好的模样。
余念凑到了顾垣城的身边,对着他的脸颊吧唧一亲。
“谢谢爸爸。”
顾硕也学着她的样子,虽然学得有些‘硬着头皮’,但也亲了他,甜甜的说了声‘谢谢爸爸’。
在一个四岁小孩子的精神世界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
毕竟,是他爸爸让他们母子分开的,可既然妈咪要他谢,他就乖乖谢咯。
顾董大概是被这母子俩哄得格外开心了,脸色也比平日里要好看无数倍。
甚至破天荒的抱着顾硕站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数楼下的车子。
余念……
在洗了个澡换掉了衣服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没有了内衣的束缚,整个人都束缚得像个神仙,怪不得她昨天夜里有动作的时候会被顾垣城拦下,原来孩子在她的身边。
顾垣城的办公室自然没有女士睡衣,她就只能穿他的,肥肥大大,倒也舒服。
顾垣城见这女人要睡回笼觉,自然不会打扰,将顾硕放到她身边,有嘱咐他的儿子一定要陪好妈妈之后,便去换衣服洗漱了。
事实证明,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即使睡得时间不多,也足以精神充沛。
余念偷懒,顾垣城便把上午的时间全部安排在鼎信,处理堆成山的工作。
九点多的时候,他怕顾硕饿,便进休息室里看看,奈何那小家伙睡得比他妈妈还要香,索性不打扰他们了。
顾董让秘书准备了一个画框,将余念随手画的画装进去,放在书架最明显的地方。
好像一切都是一个极好极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