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一点。”
顾垣城轻声说道，向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余念的手。
那半躺在床上的女孩掀开被子便下了床，和顾垣城面对面的蹲着。
窗外，是午后的阳光明媚，就这样洒在了顾垣城的身上。
白色运动衣泛着烫金色的光，他的睫毛很长，一下下的颤抖。
两个人就这样眼眸对着眼眸，鼻尖对着鼻尖。
这距离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顾垣城的眼底，渐渐看到映出了余念的轮廓，还有她的眉眼。
仿佛时光荏苒，她却没有半分变化。
都说女人生了孩子易老，可岁月不败美人，老天爷终究是偏爱了余念的。
顾垣城勾了勾唇瓣，似乎极其满意自己看到的光景。
“你分明也老大不小，不是十七八岁了，却一点都没老。”
顾垣城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带着笑意，而那笑，像是天边的朝阳般灿烂美好。
他啊，依旧是少女时期令她怦然心动的垣城哥哥，她压抑着自己想要伸出双臂拥住他的冲动，却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哭了？”
“没有。”
余念吸吸鼻子，赶忙爬上床去。
“地上冷，我冻着了。”
顾垣城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对着余念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子轻声道。
“张嫂的手艺很好，下楼吃饭吧。”
复明……
这件事对于顾垣城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快乐。
至少在余念看来，他的态度平静，毫无波澜，除了评论了她的外貌之外，别无其他。
这云淡风轻的劲儿，好像天塌下来都不足以让他大惊失色。
更好像……能看得见了，并不是最要紧的事，也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顾董的情绪向来淡漠，淡到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步，余念一直都懂。
顾垣城缓步往外走，还没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我想阿硕了，他在哪儿？”
“……”
立在门口的男人停住了脚步，他转头看她，目光却渐渐冷了。
带着三分质疑，七分打量。
那副模样好像在说，我不会再允许你见顾硕了，不要再痴心妄想。
刚刚牵住余念手的片刻柔情，荡然无存。
“余念，你从来没想过要留在我身边吧……既然你早晚要走，还是少和顾硕接触，孩子还小，过个一年半载，便能将你忘了。”
这句话，语意虽然肯定，但显然是种试探，还有一种……威胁。
每个字都像刀子似的带着明晃晃的光，似乎要刺进余念的皮肉里。
“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在一个积极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他需要一个能一直陪伴他的母亲，懂吗？”
顾垣城要的，无非是余念的一句话罢了。
你要不要留下？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或许从昨天开始，顾垣城要的，不过都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当然，他也威胁了她。
若是她的表现不能让他满意，若她离开了，顾硕也会忘了她，不认她这个母亲。
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唇瓣却嗫嚅着。
“我……”
“没想好是吧？那就再想想。”
顾垣城利落的转身，甚至不再强求她一起下楼吃饭。
而余念的犹豫，不过也只有这么一瞬间。
有的事情，一旦下了狠心，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骗的。
她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顾垣城的面前去。
“我不走，你不是要把华远还给我吗？我也不是傻子，我不会走的。”
余念伸手挽住了顾垣城的手臂，脸上堆满了娇俏讨好的笑意，她将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臂上，蹭了蹭。
“有我这句话，你就满意了吗？”
显然的是……顾董事长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她。
“……”
他未回答她的话，只是从臂弯中拉出了她的手，牢牢的牵着。
他们两个人一起下楼，余念也渐渐发现，顾垣城的眼睛并没有好的这么利搜。
他是能看到些东西了，只是细致的，依旧看不到。
那个唤做“张嫂”的老人已经走了。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四菜一汤，简单的家常菜，菜色却是极好的，让人看着便食指大动。
“张嫂是我帮你找的小时工，每天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外加打扫。活儿干完了，她就走，不会长待，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和她说，她会帮你安排，她的手机号码贴在冰箱上了。”
顾垣城慢条斯理的解释，拉开了椅子坐下。
余念抬眼向着冰箱看去，确实看到的一个纸条，上面写了串数字，用冰箱贴吸着。
“张嫂，也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用来盯着我的眼线么？”
余念拖着下巴问了声。
玩味，调侃。
顾垣城惯有的伎俩便是盯着她，安排人监视她……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
如今，只要是顾垣城的人，她下意识都会认为是眼线。
“不是。”顾垣城的回答很是斩钉截铁。
“张嫂是我让秦昂从家政公司请回来的，我也是刚刚认识她。”
“顾董事长不是不喜欢用陌生人吗？”
“是你用，不是我用，所以……无妨。”
顾垣城的话依旧淡淡的。
这言外之意，余念大概也听懂了。
这房子是顾垣城买给她的，小时工是他帮她请的，而他，不会留下。
“看得见桌子上的菜吗？”
红烧鱼、粉蒸肉、葱扒海参、白灼菜心。
荤多素少，却道道有营养，和她日常的饮食习惯正好相符。
余念夹了块海参到顾垣城的盘子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用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菜。
在顾垣城的眼睛中，只有碟子上黑压压的一块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可余念夹过来的，他一定会吃。
听秦昂说，张嫂是家政市场综合评分很高的阿姨，做得一手好菜，和市面上那些普通的小时工不同。
素质很高，人也温柔和气，最重要的是……
她曾经在华远博物馆的员工食堂工作过几个月。
这是最吸引顾垣城的地方，所有和华远、和余家有关的人、事、物。
他通通想要给余念找回来。
他让秦昂详细调查了张嫂，见她身家清白，工作记录也一直良好，这才请了她过来。
这个过程，远没有他嘴上说的这么简单。
这顿饭，吃得有些安静。
余念时不时偷眼去看顾垣城的表情，甚至会帮他夹菜，挑鱼刺。
她在讨好他，虽然在她看来，自己的讨好并没有那么明显。
顾垣城的眼睛不方便，饭菜吃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