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将身体靠在墙边，抱着双臂，视线若有似无落在高跟鞋的鞋尖上……
她想要揣测出顾垣城的心态、甚至是余还的心态。
可她想不明白。
只觉得两军对垒，她是夹在他们之间的那个，进退维谷，处境艰难。
她留在顾垣城身边，要做的事情不多，可首当其中的，她想让顾垣熙好起来。
“想进去？”
阿战提提裤子蹲在了余念的脚边，他仰头对着她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我总算是明白，老板为什么让我带着设备了。”
阿战一边说一边将双肩背包放下，从里面摸了个东西出来。
“我想办法把门给你打开，你进去，我在外面望风。若是有人来了我就大声咳嗽，你就躲起来，等安全了你再偷偷溜出来，当然，这病区里面也有护士，你要小心别被发现了，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大不了是被轰出来……医院的门一般用的都是地踩锁，你进去了就肯定有办法出来。”
阿战喋喋不休的嘱咐着，一脸严肃。
“为什么帮我？你不是很讨厌我么，毕竟我是个坏女人。”
余念的脸色很冷，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敛住她眼底的三分情绪。
阿战一愣，好像被余念问住了。
他将刚刚从背包中翻出来的东西摁在大腿上，凝眉苦思。
为什么帮她呢？
他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她站在那里，头发垂下来，眼睛一眨一眨的时不时去盯着那扇门看，便觉得心里面不舒服。
这个女人眼带失望的样子，很丑。
转念一想，总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让她站在这里为难呢？
也或许……只是因为刚刚自家老板那一句，让你保护我的女人委屈你了？
这个女人的地位很高，他是带着使命来的，总不能让他家老板失望。
重重原因繁复错杂。
阿战想不明白，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做了。
他拿了探测仪走到门边，见四下无人便直接贴在感应卡上。
这个设备是余念第一次见到，以前一直出现在电视剧里。
只听滴的一声响，门开了。
阿战对余念使了个眼色，她便闪身进去，门口果然有那个家伙口中的地踩锁。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门外的男孩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收进背包了，单手提着包包带子跨上肩膀，学着余念刚刚的模样，靠在墙壁上。
哎。
真不知道帮余念开了门是不是对的。
若是让护士发现了，只是赶她出来倒还好，要是事情闹大了，闹到警察局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就算收不了场，还有他家老板呢。
阿战抓抓头发，无奈摇头，他不知道门里面的情况，不知道里面有几个护士，会不会发现余念，如今，便只好让她自求多福了。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非要跑进去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和他家老板说清楚，让他带着她来不好吗？
特护病区，显然没有什么人。
护士台的位置空着，余念看到了两个护士的背影，在几个透明玻璃的病房中忙碌着。
这里的病房门、墙，全是透明的，为了便于医生护士看到每一个病人的情况。
当然，这也有一些坏处。
坏处就是她几乎无处藏匿，只要那两个护士转过头来，就能看到她。
余念快步走，尽头，是顾垣熙的病房。
她的手中依旧捏着阿战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带着灼灼的光。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她做了两个来回的心理建设，这才进门。
只不过刹那的功夫，眼前的画面像是一只大手，如她刚刚掐住了阿战脖子一般的掐住了她。
瞬间电闪雷鸣，痛不欲生。
她印象中的顾二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润如玉的男人。
他有着最和煦温柔的笑容，他对她那样的好，他是认认真真的给她当哥哥的。
可顾垣熙，也是这场血雨腥风中最无辜的人，也是最受折磨的人。
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机的运作带着他的胸脯机械的起伏，原本英俊的脸如今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
他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肌肉有些萎缩。
这本就不该是顾垣熙该有的模样。
余念蹲在他的床边，紧紧的咬着下唇。
她不知道这日日守着他的盛锦到底是怎么走过这四年岁月的，只是痛，痛到喘不过气来。
几乎是身体的条件反射，眼泪便顺着眼角淌过，滴进她的嘴里，带着一股子腥咸。
“二哥。”
余念低低的唤了声，她蹲在床边握住了顾垣熙的手，他的手背上都是滞留针扎过的针眼，一个个红洞洞的痕迹。
他的手背冰凉，就连掌心都是冰凉的。
余念还记得顾垣熙刚出事的时候，他剃了光头，无力的躺在病床上。
可那个时候，即使情况再危险，她都觉得他会好起来，他一定会好起来。
好人有好报，只有好人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才会对得起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了。
余念吸了吸鼻子，拿起阿战的手机。
她先是拍下了他的生命检测仪上的画面，又拍下了他整个人的现状，以及床尾挂着的病情描述。
大鹤的医术高明。
各种各样的疑难杂证都瞧过。
他甚至能让她假死，余念只是单纯的想，就算医院里的医生们都救不了顾垣熙，至少还可以让大鹤试一试。
只要大鹤和哥哥平安回来，她一定会拜托他的，大鹤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二哥，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余念低低的说着。
她不敢再去看他，就像她见不得华远的旧址一般。
过去的一幕幕，那些往事好像已经埋进她的骨血里了，哪怕只是动一动，都会连着皮肉一起疼。
扑进鼻尖的尽是血腥味儿。
余念却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缩在床边，生怕被门外来往的护士瞧见。
可不过恍然间的功夫，视线便朦胧了。
顾硕，还没有见过他二叔吧。
依着顾垣彻对阿硕的保护，他自然不会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见到这人间惨状。
余念甚至会隐隐的想，若顾垣熙没有出事，他还是好好的，眼下的一切会不会不同？
说不定他和盛锦已经结婚了，说不定他们两个人也有了宝宝。
有太多太多的说不定了……
而那些说不定大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