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又犹豫，这电话终究是没有拨过去。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要的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再动摇了。
……
顾垣城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听力便格外的好，他听到二楼有异于佣人们的脚步声从长廊经过。
那是高跟鞋踩着木地板的声音，在这家里，能穿着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只有一个人。
男人唇角的笑意就这样渐渐变得柔和了，仿佛带着锃亮的光芒。
石娉婷坐在他的身旁，忽然便觉得迷了眼，好像这世界纷纷扰扰乱乱糟糟，却唯有这么一个男人……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他笑了，便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模样。
她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可唇角也随着他一同勾起，温柔和煦。
“垣城，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伯母吧，她很想你。”
石娉婷徘徊在顾垣城身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她那试探的搭在他腕上的手收了收，刚想要握得更紧些，却被那个男人不着痕迹的抽离，就像他们两个人完完全全不曾有过接触。
石娉婷原本堆在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空气，静默了。
而让这空气变得静默的，不只是顾垣城推开了石娉婷的手，还有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脚步声。
石娉婷僵硬的站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唇瓣讷讷念出一个女人的名字。
“余念……”
楚拾一是抱着顾硕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多亏她和御赫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如今单手抱着一个四岁的男孩子，一口气走下楼梯，并不费力。
她莹莹款款的走到了顾垣城和石娉婷的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好像她怀里的孩子，不过只是个衬托她美貌的装饰，而她无可挑剔的五官，便是画龙点睛之笔。
“你……”
石娉婷想到了昨天有人寄过来的照片，想到上面写的字。
余念没死。
那么眼前这个女人……是余念？
在穆臻酒吧门口，被顾垣城抱在怀里的女人，就是她吧。
石娉婷的眼睛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她下意识看向顾垣城，感觉伴随着那叠照片寄过来的，似乎是一个滔天的大秘密。
她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是不敢相信，若余念还活着，这个女人又是如何瞒天过海的过了这么多年，又是如何让顾垣城毫无察觉了这么多年……
顾垣彻说过，余念是在顾垣城怀里咽气的，所以顾垣城才会在这四年里始终处在那样的悲苦中。
他不允许顾硕过生日，因为顾硕的生日是余念的忌日。
分明顾垣城一直以为余念死了，分明余念真的死了，那么……她眼前的女人又是谁？
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石娉婷的脸一阵青一阵紫，难看至极。
倒是站在她对面的女人，云淡风轻，带着一股子由内而外的傲然。
“你好，我是楚拾一。”
眼前那过分漂亮的女人对着石娉婷伸出了手，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而那种笑容足以令石娉婷心悸。
石娉婷是和余念接触过的……她记得她的一颦一笑。
那时，余念一门心思撮合着她和顾垣城，她佯装着单纯的叫她娉婷姐，为了让顾垣城对她产生好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实际上……在余念伪善的嘴脸背后，是她和顾垣城躲在厕所里的巫山云雨，是她最后成为了顾垣城的妻子，和他有了一个孩子。
石娉婷厌恶透了这张脸，也厌恶透了这张脸上的笑。
那时她得知了余念的死讯，甚至觉得那是老天爷的报应，报应她说一套做一套，报应她欺骗了她。
可为什么？她还会回来呢？
什么楚拾一！她根本不信！她就是余念！
垂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目光中也载满了寒光。
而望着石娉婷的不只有楚拾一，还有顾硕……
小孩子看待世界和大人的眼光总是单纯。
笑着的人会喜欢，怒气冲冲的人便会害怕，简单直观。
那小小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石娉婷的恶意，他紧紧的箍着楚拾一的脖子，将小脑袋撇到了另一边。
要知道，平日里的顾硕完全不会这样的。
“阿硕，叫人呀。”
楚拾一掂了掂怀里的小家伙，完全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
刚刚她抱着顾硕下楼之前，也问过他认不认识石娉婷，他分明说认识的。
还说石阿姨常来他家，常给他买礼物，也常去看奶奶。
毕竟这个女人喜欢顾垣城，会讨好他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顾硕。”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连名带姓的叫他。
他自然不会像楚拾一这般轻风细雨的说话，而不过这两个字，便起到了足够震慑的作用。
那小脑袋终于扭了过来，千百个不愿意的叫了声，“石阿姨。”
“阿硕，石阿姨买了你喜欢吃的点心，已经送到餐厅去了。你还没吃早餐吧？快去吃东西，吃完饭该去上学了。”
石娉婷急忙端出一份慈爱的面色，她伸出手抚了抚顾硕的小脑袋，而后又佯装着不经意的问了句。
“垣城，这位楚小姐是……”
“是我妈咪！”
回答她的并不是顾垣城，而是楚拾一怀里的顾硕。
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向石娉婷，话音落还不忘抱紧了楚拾一的脖子，在她怀中腻了又腻。
这下石娉婷就算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脸上那佯装出来的假笑似是崩裂。
她的手摁在顾垣城的肩膀上，不敢置信的又问，“垣城，阿硕说的是……开玩笑的吧？”
顾垣城并没有理会石娉婷的问题，他站起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石娉婷的触碰。
他对着楚拾一的方向伸出手，只是淡淡道了句，“扶着我。”
就像寻常的夫妻那样，更像寻常的一家三口。
“顾硕，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自己走路，不可以总让妈咪抱。”
顾垣城的手自然而言的牵住楚拾一的手，拉着她便像餐厅的方向走去，分不清是他需要她来扶，还是她需要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