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去哪儿！”
大夫赶忙追上了余念，拉住她的手臂强迫她镇定。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情绪不宜激动。你这么拼命留下的孩子，你要自己害了他吗？”
余念大概是顾不上那些了，她甩开大夫的手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她要去问问顾博澜，她的哥哥们到底有什么错，她的父亲到底又有什么错，甚至他们余家……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寡情，甚至要杀尽她的家人。
“余念，你给我站住！”
如今能叫住她的，只有余还了。
就像余念可以站在门外偷听他和阿京的对话，她拉着大夫落荒而逃的声音，余还自然也听到了。
也多亏他如今依旧耳聪目明，才不会酿成大错。
阿京推着他的轮椅一路追过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脸色更加难看。
未干的泪痕，通红的眼眶和鼻尖……
刚刚的余还撕心裂肺的哭过，可让他更加难过的，是他的妹妹听到了他说的话，她甚至比他哭得更惨。
“余念，你想干什么？”
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红着眼眶问她，他的眸子里蓄着泪，一双手无力的搭在自己的膝上。
“我要去找顾博澜！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哥，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我们余家到底招他惹他，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他追着我们一家来杀！”
余念的情绪很激动，通红着眼眶冷声嘶吼。
此刻余还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他只对余念伸出手，可那大掌摊开，他面前的女孩却迟迟没有把手递过去。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轻声咳了咳，他拧着自己的眉心，似是在压抑着极致的痛苦。
“那都是老一辈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而言并没有好处。”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知道呢？”
此刻的余念，只觉得自己像极了那时无理取闹的顾垣彻。
她明白，知道的越多越会痛苦，越是会为这十二年来所有的幸福而自惭形秽。
可她放不下那些执念，心如刀绞的痛，朝不保夕的苦，她也是余家的一份子，这么多年来的逃避，她所有的愧疚，她总该在现在承担起几分责任了。
“哥，我不想只做个缩头乌龟了，那些压在你身上的担子，我想至少能替你分担一部分。”余念讷讷说道。
好像她这二十五年来，做惯了被人保护着的好花瓶，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从来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担忧，她想要得到的一切总能得到，天塌下来，还有父亲兄长顶着。
后来，她来到顾家，顾垣城便充当起了她父兄的角色，她也只需躲在他身后，再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劳心劳力。
如今，她又来到棉兰。她自以为她是余还盘上的棋子，他对顾垣城所有的报复是在利用她。可如今想来，那不过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她甚至连那些事情都只知道的模模糊糊，又怎么有做棋子的价值呢？
她也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她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啊。
余还似乎笑了，脸色虽然憔悴却眉眼弯弯，他俯身凑过去抓住了余念的手，道了声，“有妹妹心疼，真好。”
余念不明白余还这突如其来的平和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分明在门外听到了他的哭声，也分明听到了他那丝丝缕缕的绝望。
可他在她的面前，却是笑着的。
那握着她双手的大掌一片冰凉，只是循循善诱的哄着她，“如今咱家正在办丧事，有什么事都等送走了你二哥再说。还有……不许脾气这么大，会吓着我外甥的。”
“可是哥……”
余念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只看到自家哥哥捂着胸口咳了又咳的模样。
他掩着唇瓣望着她，目光中却尽是疲惫和凄楚，“念念，别让我着急。”
“大小姐，先生身体不好……现在怕是又发烧了，您还是别让他生气了，我这就送他回去。”
余念终究不敢继续刨根问底了。
余还一直咳嗽，脸色又难看，大夫着急得很，他从阿京手中接过余还的轮椅便掉头往回走。
大夫对着阿京使了个眼色，大概是要她陪余念回去。留她一个人，他和先生都不能安心。
余念很少见大夫如此焦急的模样，他惯常都是副面无表情眼高于顶的样子，鲜少如此刻般忐忑的。
难道是，哥哥的情况不好？
她想要追上去，却被阿京立刻拉了回来。
没事的，我陪你回去。
阿京赶忙比划着，几乎是连拉带拽的将余念拖走。
或许对于余还而言，最重要的，最不想伤害的，怕只有他这个妹妹了。
*
“先生，您的身体耽误不得了。最迟一周的时间，我必须要送您去美国。”
余还的手心儿里沾着血，他接过大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脸上痛苦的神情似乎再不需要隐藏了。
刚刚他咳嗽着，便觉得满嘴的血腥味，可碍着余念在他面前，只能一边遮掩一边将那血混着唾沫往回咽。
大夫自然发现他在强撑，也就立刻将他带走了。
或许这宅子里，最懂他的人，只剩下身边这个了吧。
“一周……”
余还似乎在细细密密琢磨着这时间的长短，他叹了口气，却只是摇头。
“七天，我走不了。”
“走不了也得走！先生，我已经帮您拖延了一个多月，可我也不是神仙，不能起死回生，我的能力只到这儿了。相信比起我，您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现在去美国做手术是唯一能让您活下去的途径。您可以不顾着自己，也可以不顾及这些忠心耿耿跟随您的兄弟，但您总要顾及着大小姐啊，您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大夫鲜少如此急严令色的对余还说话，这毕竟是他的主子，他总不敢如此直接的顶撞他。
可这一次不同了，他只怕再晚下去，便保不了他的性命了。
余还的眸子暗了，或许大夫的话终是触动了他。
“你先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