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让余念惊愕了。
她该相信大夫吗？
余念的表情冷然，不再说话了。
她来棉兰这些日子，别的本事没学会，这察言观色、谁都不信任的毛病倒是练成了。
大夫是余还的人，他就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只怕这其中必然有诈。
抛开她所有的猜测，只看重事实……她和国内联系，她的哥哥势必会知道，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又会找她来说些有的没的，互相触霉头。
这无疑是将他们的兄妹关系放在刀刃上磨。
还有另一方面……大夫如此配合，余念只怕自己会入了余还的局，给顾垣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家哥哥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顾垣城的情况，为什么昨日竟会这么唐突的说起他了呢？
在这些狐疑的加持下，余念到了医院。
她并不需要排队，一路上自然也有人远接高迎，检查自然顺利得很。
在东南亚地带，鬼爷的名号就是个通行证，政商各路皆会卖他个面子。
虽然对外，余念的身份并没有被公开，可她是鬼爷的人，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甚至产检部门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
这毕竟是在东南亚国家，余念语言不通，自然也看不懂那些检查报告，索性全部交给大夫了。
大夫会将报告上面的的字翻译给她听。
余念已经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只是孩子发育得慢，若不仔细看，甚至都瞧不出她半点身怀有孕的模样。
大夫既然答应了鬼爷要看护好余念的孩子，自然会不遗余力。
他看了余念的各项检查指标，只是低声嘱咐她，“往后您的一日三餐，我会帮您调整菜单，孩子的分量太小了，您吃得也太少了，最近这些日子，要好好补一补。”
话音落，大夫便将一部手机递给了余念。
“这是我的手机，您可以用。”
余念瞧着他好一会儿，似是在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个男人的神色。
或许跟着一个人久了，很多细枝末节处便都会像极了那个人。
眼前的男人，虽相貌平平，可唯有那双眼眸和余还一般的幽深。
深到心坎里去，任是谁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人啊，总是下意识的产物，她大概是被下意识折磨得体无完肤，才会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警惕。
可偏偏，此刻的余念……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向虎山行。
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并不会背叛自己的家族。
她只想单纯的想要知道顾垣城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像余还说的那样。
余念终是接过了大夫的手机，说了句要去卫生间后，便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国内的那些人……能让余念相信的少之又少。
头一个跳进脑海的便是盛锦，她能相信的，也不会被她连累的，怕是也只有她了。
余念的朋友并不多，来来往往不过这么一两个，纪星辰的电话她也是印在脑海里的，只不过那丫头早早便和她断了联络。
盛锦的电话号码她自然也记得，只是时间久了，她并不敢保证这电话准确无误，可时间紧迫，她也只能试试看了。
嘟、嘟、嘟……
这是电话木讷的待机声音。
有这么一瞬间，余念不过只想着赌一把。
若是这电话通了便好，若是打错了，或者没有人接，便是老天爷也不愿意她对顾垣城有半分牵挂了。
这一分一秒似乎都过得很慢，余念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您好。”
“小锦，是我。”
余念抢先说道，耳边却陷入了一片静默。
“我时间不多，有什么就直说了。二哥怎么样？还有……顾垣城是不是病了？”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余念只能听到盛锦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鼻息却重得很。
余念并没有逼她，她们两个人不过举着电话，各自迎接着电话另一端的一片静默。
余念并没有走进女卫生间的隔间，她只是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呆愣愣的望着镜子里举着手机的自己。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深重了，盛锦吸了吸鼻子，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念念……”
她唤着她的名字，似乎有波涛汹涌般的情绪，只等着余念来纾解。
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强打起的所有精神，所有信念，不过只在听到余念声音的瞬间分崩离析，彻底瓦解。
听着盛锦的哭声，余念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那些日子以来，她的眼泪怕是已经流干了，整个人麻木异常，便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如果哭一哭，眼前的一切窘迫都能解决，她就算是哭瞎了双眼也无妨，偏偏如今的日子里，眼泪对于她而言，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念念，我们每个人都不好，都不好。”
这是在盛锦那长长久久的哭声后，所说出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都不好。
顾垣熙不好，顾垣城更不好，当然，就连盛锦都不好了。
顾垣熙一直住在icu里，那车祸太严重了，他毫无醒过来的征兆，甚至有几次心脏停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抢救过来。
盛锦对余念说，顾垣熙在昏迷的过程中，颅脑脑压一直很高，水肿得厉害。他不再是那温和英俊的模样，整个人水肿得面目全非，即使他有朝一日醒过来，怕是也不会恢复成原来那样了。
盛锦还对余念说，顾垣城的情况虽比顾垣熙强一点，可他三年前的车祸终究纸包不住火，他的身体透支得太厉害，这些年来虽然按时吃药检查，维持得还算不错……可是这些日子却急速恶化，大脑中原本受伤的位置出现了血瘀结节，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那淤血的位置病变了，变成了脑瘤。
他必须要去做开颅手术，只是手术的结果如何，谁都不敢保证。
好一点的结果是取出瘤子平安无事，最坏的结果是死在手术台上，或者……人虽然活了，但会出现一系列的后遗症，失聪、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