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起来！”
顾垣彻将顾垣城的长臂架在自己的肩头，勾着他的腰杆将他扶起，只觉得他瘦了很多，以前那健硕的肌肉都变得单薄。
恍惚间，顾垣彻甚至不敢去看自家大哥的神情。
只觉得他一直依附着、仰仗着的兄长，已经如纸般脆弱，甚至不需要人去捅，风一吹就破了。
余念二字，他提都不敢提，在棉兰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敢多嘴去问。
只怕自家大哥强打起来的精神会因为那过于沉重的回忆而被彻底击垮。
偌大的房间里，一切考究的装饰家具也刹那间尽显冰冷无望，周遭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扶着顾垣城向床边走，那人却忽然说道，“去隔壁。”
顾垣彻一愣，眸色却在刹那间变得暗淡，他支吾着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道了句，“大哥……隔壁，隔壁什么都没有了。”
顾垣城拧着眉心去瞪他，顾垣彻却只能闪躲着眼神，避重就轻的解释。
“你还在棉兰的时候，爸听到了祥叔那边送来的消息，他大发雷霆，将念念的东西全部清了出去！现在隔壁就是个空房间，什么都没有了。”
“他凭什么！”
顾垣城挣扎着往外走，就像压根不相信顾垣彻的话。
那不过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他们年少时的回忆啊……他不愿意割舍他们之间的过往，任何一丁点，都不行！
顾垣城撞开了余念房间的门，眼睛中闪烁着的东西，终究是暗了下来。
就像余念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什么都剩不下，什么都没有了。
那摁在门框上的大手青筋乍起，根根血管都叫嚣着癫狂。
顾垣彻赶忙凑过去安慰他，“大哥，爸是为了你好，他怕你回来会触景生情，便提早安排了，你不要怪他。”
“不怪他，那我该怪谁？”
顾垣城冷涩的低喃，推开了撑着他身体的顾垣彻，他的大手抵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房间蹭着步子。
“大哥！”
“别跟着我！”
那男人声音嘶哑冰冷，顾垣彻终究不敢跟上去了。
他回了房间，反手落锁，而下一秒便是彻头彻尾的溃不成军。
他向来自以为是，最终却输得如此彻底，他赢不过余念，如今，也赢不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顾垣城将身体靠在门板上，他抬手摁着发疼的太阳穴，视线却更加模糊了。
老二出事，整个顾家，便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顾垣城捂着胸口走到了窗前，他猛地撩开了窗帘，让那大片光亮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
眯了眯眼睛，顾垣城迎着阳光抬起手，视线模糊缭绕，缓了又缓，才辨得清轮廓。
顾垣城清俊的脸上终究只剩下一片苦涩……
余念那个狠心的丫头，如果她知道，因为她，他的旧疾又发……
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心痛啊？
*
余念大概是累了。
在回去的路上便睡着了，只是她始终在梦魇里，眉头紧紧拧着，胡乱的抓住了余还的衣角，如此，才睡得踏实些。
她是被御赫抱上床的，余还又在她的床边守了大半夜才回房间睡下。
即使她装得再好，再稀松平常，或许所有的人还是会担心她吧……
余念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没有手机，便在这房间的墙壁上找钟表。
对了，哥哥这儿是没有表的。
如此想着，余念便也不再纠结那些时间了，她揉了揉眼睛，隔着那木质的窗沿，似乎听到了院子里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而这些鲜活的生命，鲜活的存在，提醒着她现下的时节……
若是在c市，此时也该是万物复苏了。
春暖花开，北海的景色一定很美。
余念撑着床沿坐起来，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肩膀。
昨天那一顿折腾，死里逃生，此刻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拆开又重组般的难受。
阿京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立刻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瞧见余念醒了，便撩开珠帘快步走到了床边来。
如今和阿京相处得久了，余念也能看得懂一些简单的手语。
她问她睡得好不好。
余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阿京轻轻握住了余念的手，那双明亮的眼眸落在余念绝美的脸颊上，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既说不出，便只能无声胜有声了。
昨夜回来，先生对她说，余念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这些日子心情怕不会好，只让她一定要好好陪着她，让她早日宽心。
阿京自然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想着这样握着她的手，给她些力量便好。
“怎么这样看着我？”余念轻笑着反问，那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爽朗，这倒是让阿京看不懂了。
余念起身穿了鞋子，又道，“这些日子到棉兰来，我竟还没有和哥哥一起吃过一顿饭，阿京，说来，我也真是个讨人厌的妹妹啊。”
阿京的眸光一闪，也灿烂的笑了起来。
如果余念愿意陪先生吃饭的话，那个总是别扭的男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跟在余念身边亦步亦骤，又比比划划的问她，“先生也刚刚起床，您真的要陪他一起吃早饭吗？”
余念点头，阿京便兴高采烈的跑出去张罗了。
余念的唇角勾了勾，恍然间，竟理解自家哥哥如此喜欢阿京的缘由了。
这是个充满生机的姑娘，就像外面的鸟儿般，如此看着她，整个人也觉得有精神了。
余念走进了浴室，这宅子就连浴室都装点得古香古色，黄铜手盆，黄花梨嵌的明镜。
都说看一个人的家便能看到这个人的心，这宅子的每一处都带着他哥哥的味道，凛冽如清风，温润如碧水，她的哥哥一直是这样的人，淡漠又美好。
可顾垣城则不同……他并不像余还这样，气质阴柔。
他如旭日初升，是带着光芒的朝阳……
他有一双全世界最好看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有山川河海，有举世无双，也短暂的，有她。
余念洗漱过后，便向着余还的院子走，她依旧找不对路，撞了南墙再回头，竟也跌跌撞撞的找到了自家哥哥面前来。
一进门，余念便拧着眉心吐槽，“哥……你这宅子太大，我总是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