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顾垣城身上的味道……为什么和她脑袋上的味道略有相似呢?
那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常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余念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好像更确定这味道的来源。
下一秒,她便伸出手去,胡乱的解着那男人大衣的扣子。
“你受伤了?伤哪儿了?”
顾垣城没有动弹,目光却悠悠的落在余念焦急的脸上。
这女人还是担心他的……垣大爷无非是如此幼稚的想。
余念解开了顾垣城的大衣,又去解西服外套,而后便是他身上的衬衣。
那味道更重了,并不好闻。
这些日子来,小美日日帮她换药,她已经讨厌死那种消毒药水的味道了,她不想让这种味道出现在顾垣城的身上,因为这种味道,代表着他的身上有伤,而那伤已经掀翻了皮肉。
衬衣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余念的手指头格外利落。
直至露出那个男人的胸膛,还有那伤处。
鲜血已经从盖着他心口的白色纱布中透了过来,余念不过只看了一眼,便像灼疼了眼眶。
她一把拉高了他的衣领,盖住了那片耀眼的鲜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弄的?谁伤了你?你不是去出差了吗?去哪里出差会伤成这样!顾垣城,你好好的走,却又带着伤回来,你觉得你能骗的了我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余念大概是急坏了,她用最快的速度说了好多的话,到了最后,眼眶边便红了。
顾垣城最是舍不得她委屈吧啦的样子,那双大手紧紧握住了余念的手,只是缓而有力的说道,“我的伤没事,伤口不深,连针都没有缝。”
“谁弄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垣城,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走的时候不说是怕你担心,没事,我只是去还了个人情债而已,那人脾气古怪,我便只能这样。”
余念的眸子暗了,她半弯着腰身,被顾垣城紧紧的攥住了双手。
一头乌发从她的两颊倾泻而下,更衬的那双瞳仁极其明亮,就像是黑珍珠般的润泽。
“这人情债你还完了吗?”余念忽的问道,声音却是涩涩的。
顾垣城似是被问住了,他不再直视着余念的眼睛,唇边似乎多了抹苦涩的笑意。
他并不想骗余念,可有的事情,他依旧自私的不想让她知道。
而在那基础上,他除了隐瞒,不想有更多的欺骗。
他想至少要这样啊,至少要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有的债,从欠下的那一刻起,便是还不完的。”
他以为余念还会问些什么,可她踟蹰着,唇瓣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忽的笑了,那笑容却是余念惯有的潇洒肆意。
“顾总去还的是人情债,还是情债?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呢,人情债谁都可以还,情债可是要还给女人的……”
顾垣城也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却尽是温润。
也亏得这丫头机灵,竟能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拐来拐去,还能把事情拐到女人身上。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十指轻轻缠在一起,就像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缠得密密麻麻,不可分割,解也解不开了。
“我从不欠情债,不过有人欠我。”那男人说。
“谁?”
“你。”
余念依旧在笑,她俯下身,轻轻吻住了顾垣城的唇瓣。
想来这家伙回城的路上定是抽了烟,这一吻里有很重的烟草味,混杂着薄荷糖的冰冷和甜。
她调皮的舔他的唇角,让那男人憋出轻吟的笑,大手一把揽住了余念的腰身,将她带进了怀里。
“喂,你还受着伤。”
余念并不敢撞进他的怀里,只能踉踉跄跄的坐到他的膝头,却依旧推拒着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伸手推开那男人又凑过来的俊脸,温柔的双手捧起。
真好看啊,这张脸长得真好看,让她百看不厌。
余念只是自私的想,她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这个男人,就连戚申说的那些有的没的都会惹她不高兴。
她想让顾垣城永永远远都陪在她身边,永永远远。
“顾垣城,这些日子你是在和我闹别扭么?”
她认认真真的望着这个男人的眼眸,总觉得这么冷静自持的一个家伙,怎么会忽然间无理取闹了呢?
她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可感情这东西太娇气,她看得比什么都要珍贵。
见那男人不说话,余念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这几天来,小美天天催着我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想我了,又嗔怪我不关心你,等着我主动联系你呢?还是……你知道我和穆臻走得近,生气了?”
“你都知道?”
“说了我又不傻,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猜不到。”
余念凑过去在顾垣城的唇瓣上落了一吻,这一吻很轻柔,只有最最重要的男人,才值得她如此,给予自己全部的缱绻情深。
“我只想告诉你,往后的所有事,我不听旁人的,只信你。任是谁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我只等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一心同体,互信互爱,你所有的心事,都直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承担,也不要一个人生闷气,好不好?”
顾垣城的神色沉了。
他大概听懂余念话里的意思。
可她说的每个字,还有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甚至只要想到这些,都会让他毛骨悚然。
他不敢想后面的事,只是害怕,这种害怕已经快要将他逼进绝境了。
顾垣城伸手圈住了余念的腰身,他的脑袋埋在了她的胸口。
余念洗过澡才睡下,那沐浴过后的清新香气让他的大脑渐渐疲累麻木。
男人的唇瓣落在她柔软的肌肤上,似啃似咬,用舌尖和唇齿小心翼翼的琢磨着。
余念的唇瓣中下意识的溢出了一抹轻叹,今天的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
她这样侧坐顾垣城的腿上,极其容易碰到那男人胸前的伤口,女孩索性甩掉了拖鞋,将长发捋到一侧,跪坐在他的膝头。
余念拖着那个男人的俊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她主动吻上了他,箍着他的脖颈,给了他满到几乎可以溢出来的爱意。
今天的余念似乎格外敏感,白嫩的肌肤无论触到哪里都会泛起一片片红晕。
她胡乱的脱掉男人的衣服,又扯开了他的腰带,多日以来的思念成灾,没有什么比能拥住他,亲吻他,来得更加实在。
或许吧,顾垣城永远不会知道,他对于余念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
余念素来肆意潇洒,最不喜欢将那些情啊爱啊挂在嘴边,有的时候,越是看起来洒脱的人,越是有着某种执念,而那执念过甚,亦是极致的轻巧。
他们两个缠绕着彼此,一路从客厅回到了房间。
揉皱的床单被褥,亦是满室的旖旎。
顾垣城伤着,那沾了血的纱布被余念扯掉,他胸口上的伤,余念只消一眼便猜出了由头。
这是被刀刺进皮肉的伤。
是有谁想要杀他吗?才会举着匕首,插进他的胸膛,而顾垣城这样的人,竟会毫不反抗。
呵……
余念不想追究这些因由了,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多一个字这家伙都不会说。
她又为何自讨苦吃去问呢?多累啊。
这些日子以来,小美君天天照顾着她的伤口,余念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了。
她去拿了药箱帮顾垣城清理了伤口,撅着小嘴帮他吹了吹,问他会不会疼。
那男人半靠在床头,只是含笑摇头,大手触在余念的头发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
“小美君是个很得力的人。这些日子将我照顾得很好。每天洗澡之前,她都要帮我换一次纱布,等洗过了澡,再换上干净的纱布去睡觉。每次给我消毒的时候,都会疼得我龇牙咧嘴,她就会这样帮我呼一呼,就不痛了。像这样……”
“你喜欢小美就好,也不枉费我的安排。”
余念又凑过去,帮顾垣城轻轻吹了吹伤处。
“不疼。”那男人连忙摇头。
用一只手托起余念的下巴,又拂开她那半遮着脑袋的头发,掀开了那已经由大变小的纱布。
“落疤了?”
顾垣城的目光沉了,就连眉心都蹙了起来。
“昨天刚刚拆了线,伤口还没长好呢。二哥过来帮我瞧过了,说要恢复成原来那样需要些时间。即使落了疤也没关系,现在医美技术可发达了,能除掉的。”
余念说的轻巧,就像这破了相的人压根不是她。
顾垣城的脸上写满了心疼,这是他护着宠着这么多年的小丫头,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就是不想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可事到如今,却还是伤了她。
“好了,你别一张苦瓜脸了,没事的。坐起来让我看看,你后背的砸伤有没有好一些?”
“都好了。”
顾垣城依旧淡淡的笑,满心满眼的宠溺。
今天的余念,似乎格外的贴心。
她跑到浴室帮那男人放了洗澡水,热水并不深,大概只可以泡到他胸口以下的位置,不会浸湿伤口。
余念拉着顾垣城的手走进浴室,二话不说就要帮他脱裤子。
“我自己来。”
“你受伤了,我帮你。”
余念甜甜一笑,伸手便帮垣大爷褪了衣物,拉着他坐进浴池里。
一直以来,都是顾垣城照顾着余念。
这猛然的换了角色,垣大爷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水的温度并不高,却熏得他脸颊绯红,一双漂亮的眼眸无处安放,只能由着余念裹着浅色睡裙的身体游走在他周遭。
真丝的面料沾了水,便会紧紧的贴在身上。
那绝美妖娆的风情,却让刚刚卸掉火气的垣大爷再次燃烧起来。
他在水下去搂余念的腰肢,却被那个丫头拍开了手。
“老实点儿!别乱动。这几天我帮一一洗澡,一个四岁的小丫头都比你乖巧,从来不会瞎折腾。”
“你帮穆臻的女儿洗澡?”顾垣城挑眉问道,脸上又蒸腾起几丝不快。
要知道,他家余念金贵得很,他把她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切生活琐事都有专人照料,他不舍得让余念辛苦分毫,更不用说是去给穆臻的女儿当佣人了。
顾垣城长舒一口气,将手臂架在浴池边。
他在阴沉着脸色的时候总会绽放一种莫名强大的气场,咄咄逼人。
“穆臻家里没有保姆的话,就从大宅里送几个过去。他哪儿来的胆子敢麻烦你……”
顾垣城一脸不悦的说道,随后便扯过了余念的胳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我不喜欢你和穆臻走得太近,你不要去他家。”
他这没来由的话让余念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前的垣大爷素来慷慨大度,几时变得如此小家子气起来。
“要说那孩子也是你帮穆臻找到的,也是好事一件,我们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多帮他一些呢?况且……一一可爱得很,她妈妈长得像我,那小丫头长得也有点儿像我,又机灵又调皮,白嫩嫩的。等到哪天有机会,我接她来让你瞧瞧,保证你也会喜欢她的。”
顾垣城原本沉着脸色,可看到这丫头说得喜气洋洋的小模样,心思又柔软了。
他将余念揽在怀里,慢条斯理的问了声,“就这么喜欢?”
“嗯,超萌超可爱,我很喜欢一一呢。”
那男人眼中略过一丝狡猾,他倾身过去吻住了余念,在这氤氲着水汽的浴池里,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那我要努力了!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顾不上其他小朋友了。”
余念也闷声笑。
顾垣城这醋坛子几时装了这么多醋?随随便便就能打翻了。
分明是一个和谐体贴的澡,洗着洗着便变了味道。
余念和顾垣城打理干净自己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她又帮那男人换了纱布和药,他背上被花瓶砸伤的位置依旧淤着青紫,分明不严重的伤,却比顾垣熙手上的伤恢复得更慢。
余念拿了睡衣帮这个男人穿好,又一颗一颗的系好扣子。
余念特意换到了右侧的位置去睡,只怕压到了顾垣城的伤。
她这几日来,原本就没什么精神,这么一折腾便更累了,歪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睡得昏天黑地。
余念再被惊醒的时候,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捂着肚子下了床,直奔卫生间。
不过细微的小动静,却吵醒了她身边的垣大爷,也或许那个男人一直都没有睡着。
他追着余念到了厕所,看着那蜷缩在马桶的身影后,眉心拧得更紧了。
“怎么了?”
“大姨妈。”
余念咬着唇瓣,小脸惨白。
哎,真是不凑巧,大夜里的,大姨妈竟然到访了。
顾垣城毕竟是和她有过多年同居经验的好兄弟,那男人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了厕所,再回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干净的内裤和卫生棉。
“给,用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快出去!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你不要多看!”
顾垣城似乎被余念这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他环着胳膊望着坐在马桶上的余念,脸上莫名便多了几丝狡猾。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从头到脚,我哪里没看过……不过,你这一来了大姨妈,我们生孩子的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余念似乎被顾垣城的话说得红了脸,她拧着眉心,抬手指了指大门。
“快出去!别磨磨唧唧的!我还想赶快去睡觉呢!”
垣大爷终于走了,余念这才重重的舒了口气,飞快的打理着自己。
大姨妈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没有一次不会让她肚子疼到发颤的。
余念甚至在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许一个愿望,就是来年大姨妈的时候不要再痛了。
可偏偏这么多年来,她其他的生日愿望零零总总都实现了,偏是这一个,好像永无实现的可能性。
这一次,余念的肚子依旧疼得厉害。
等她挪着步子走回床边的时候,顾垣城已经端了杯红糖水,坐在床边等她了。
“来。”
那男人将被子凑到了余念的唇边,她便立刻凑过去喝了一口。
她本不喜欢红糖水的味道,可日子特殊,不喝也没有办法。
顾垣城握了那红糖水的杯子很久,手心热热的,他便将大手伸过去,替那丫头暖着。
“过几天,让老二帮你看看吧……总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
“才不要!让二哥给我看痛经?我不好意思!”
“毛病!小小年纪就学会讳疾忌医了?”
顾垣城拧着眉心瞪她,余念却也丝毫不客气的反瞪回去,“更何况,二哥现在已经是我的小叔子了,更不方便了!”
“这可是你说的,等再见到老二和老三,我必须得让他们两个人改口叫你大嫂了!”
顾垣城闷着笑,余念亦是。
“叫就叫,我才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