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想要和自己赌一把,拼上自己的一切。
她赌顾垣城不会欺骗她,也不会辜负她。也赌他会给她一个交待,总不会让她家的事情不明不白下去。
不骗、不负。
这若放在寻常人家,该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只要不出轨,不藏私房钱,或许藏了私房钱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的婚姻生活都不出格,互敬互爱,白头偕老,便是不骗不负了。
可偏偏他们两个人不同。
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不骗不负真的太难太难了。
这个男人病着,触霉头的话余念一个字都没有多说,更没有多问。
姜澜为什么会突然间转了性把纪星辰接走?
余还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海恩娜那副画里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甚至……姜澜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有太多的事情让余念想不明白了。
她想要找到她的哥哥。
余还没死,而他也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喉咙里,只要吞咽着口水便会丝丝拉拉的疼,伤口好了坏,坏了好,快变成一块儿腐肉了生疮化脓了。
痛得真是厉害!
而那种痛也不停的提醒着余念,或许她叫了一声父亲的那个男人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而她深爱着的顾垣城,也会成为她此生足底啊的梦魇。
她平静度过的这些年,她成为顾家四小姐所得到的尊荣,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雾里看花般的虚妄。
若是找到余还,或许距离真相便更近了,或许余还,就是那真相。
余念只是单纯的想,大概,她应该让顾垣城帮她去找哥哥。
这男人手眼通天,想要找个人,总会比她更容易。
可偏偏在这个男人面前,“余还”二字,她只字未提。
或许在余念的潜意识里,她是害怕的吧。
她怕揭开往事种种,怕那层薄纱下的真相,会让她和顾垣城一起走向地狱。
这三年来她过得太苦了,好像每天睁开眼睛就要硬生生的吞下一把莲子,那苦心儿蜇得她喉咙又紧又涩,偏偏她半分情绪不敢表露,打碎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
她得带着笑容过日子啊……至少在那个时候的姜澜面前,她半分情绪不敢泄露。
她只能是一副潇洒不羁、放浪形骸的模样。
那样她就不会被任何人看穿,也不会被任何人找到把柄。
至于顾垣城……或许他更苦,不仅心里苦,身体也是苦的。
顾二哥说,她离开不久,顾垣城便出了车祸,而他出车祸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她。
这画外音很明显,她就是害了顾垣城的人,还真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怪不得秦昂会说她是红颜祸水。
可是这一次,今天……
余念久久积压的那些复杂情绪,如洪水般涌来了。
她想短暂的装一装傻,至少在顾垣城养病期间,她不想提及任何让他不开心的话题,只想着专心陪他。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她从没有觉得姜澜这个男人会有如此觉悟,也并不觉得这个男人有分毫睿智。
可事实证明,他是有大智慧的。
有大智慧的人总会看起来愚蠢……
不过十个字,竟然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给她的不争气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姜澜告诉她的这句话就像个咒语,只要默念几次,余念这心里便会舒坦些许。再默念几次,她就能把那些糟心的事往脑后抛一抛,用尽全力的拥住眼前这个男人了。
“顾垣城,你知道么……我们学校旁边,有一个华人开的酒馆,那老板娘可漂亮了,调的酒一级棒,和我是超级好的朋友,我常常去她那喝酒。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尝尝,你也会喜欢的。”
余念笑眯眯的说道,她在顾垣城的怀里换了个姿势,跪坐在他的腿上,像个小孩子似的,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左左右右的蹭了又蹭。
“对了,你派人跟踪了我三年,想来你肯定知道我常去的那家酒馆。”
余念扬起了小脑袋,双手抵在顾垣城的胸口,笑眯眯的望着他。
那小模样儿可爱的紧,垣大爷的面色不知不觉便柔和了几许,唇边的梨涡也是越来越深刻。
“你啊,一周七天,五天待在那酒馆里,我想不知道也难。真不知道你跑到国外到底有没有认真念书,画画的本事有没有长进。”
顾垣城淡淡道,没有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得详细。
或许那个时候,这丫头并没有发觉他安排了人守着她……
那个时候的顾垣城出了车祸,还躺在病床上。
他和顾垣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事情瞒下来,家里的老人们年纪大了,他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另一方面,他在公司的根基未稳,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总不能让那些人也看了笑话。
如果顾垣熙不是医生的话,或许顾垣城会连他一并瞒着。
他是大哥,就必须要大哥的担当,让自家弟弟们跟着他担惊受怕算什么?可他终究瞒不过顾垣熙,而他家老三则不同了。
顾垣彻性子单纯又风风火火,年纪不过和余念差不多大,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便也一并瞒着了。
对外,他让秦昂安排好了一切。
只说他到国外去巡查分公司经营情况,属于明察暗访,特意隐瞒了行程。
饶是这么说,他便要这么做。
他在医院呆了三天便出院了,回北海别墅休养,若非有必要的检查,他总是一个人呆在这里。
顾垣城不喜与生人同处一室,来打扫的保姆也总是安安静静收拾好家里琐碎事物便离开。
他从不知道这北海别墅竟然这么大,大到让他心慌的地步。
顾垣熙偶尔会带他们医院的院长一同来查看他的情况,剩下大多数时候,都是顾垣城一个人,孤零零却又很忙碌。
他让秦昂去暗查了鼎信集团海外的每一家公司,每天按时发报告和财政报表给他,即使那个时候顾垣城还躺在床上,他依旧尽心尽力的把那些报告全部看完,并且找到了不少漏洞,有奖有罚,大刀阔斧。
或许他也该感谢那次车祸吧,让他看明白了董事会里那群老东西的嘴脸,也找到了他们不少把柄,方便他在ceo的位置上坐稳。
那个时候,顾垣城真是不舒服啊……
脑袋上缠着绷带昏昏沉沉,腿上打着一截石膏,耳朵里就像爬满了小虫子,耳鸣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头疼得越来越厉害。
老二说,他这情况是因为疲劳忧思过度。
可他有什么办法,该做的事情,总是逃不过的。
他依旧还要面对那堆成小山一样的文件,依旧要在父母打来的电话里闪烁其词,依旧要佯装着亲临现场般的虚与委蛇。
有的时候累极了,数字和英文字母也像小虫子一般爬进他的脑袋里,也是那个时候,顾垣城终于明白,他或许也只是个普通人,也要面对普通人会面对的生老病死。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真难熬啊,而唯一能调剂他生活的,便只有余念了。
起初,他只安排了三天一次的调查报告和照片,英国那边的人会整理成一个文档发到他的私人邮箱里。
后来,顾垣城便将这报告的频率改成一天一次了。
好像只有这样,他这心里才能舒坦些,余念才像是并没有离开他那般。
那丫头到了英国,找了房子,又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
余念素来机灵,这让他很放心。
只是,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这丫头便解放起天性来了。
她下了课大多数时候都会跑到那酒馆里去,背着画板和画笔,坐在靠窗的位置画画。
他不知道那丫头到底在画些什么,只是那酒馆的女老板总是凑到她的身边,两个人贼呼呼的笑。
她去那小酒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后来她甚至连自己最珍惜的画板都放在了那酒馆里。
她身边多了纪星辰,她的酒量越来越好,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顾垣城看着那照片,只觉得余念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啊。
她很快乐,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就像离开他并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半点困扰,她甚至连假装的颓废都没有,整日饮酒作乐,潇洒地不亦乐乎。
顾垣城气得很,可气着气着,又觉得这样也还好。
有他一个人活得艰辛便罢,何必让余念也跟着他一起徒增烦恼?
可偏偏余念还真是越过越开心了……
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苍蝇也往那酒馆奔。
这丫头从小高傲,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又被惯得性子刁钻,里里外外拒绝了不少人。
关于这一点,顾垣城是很满意的。
那酒馆的女老板虽然是个华人,可却生长在国外,性格开放得厉害。
高兴起来,喝着酒唱着歌,和男人搂搂抱抱勾肩搭背,忘情起来还会接吻。
顾垣城总是很担心,怕那个女人带坏他家念念。
可事实证明,他不好的预感从来没出过错。
余念身边围着的男人依旧很多,可她不像以往那般生涩的拒绝了。
她的脸上多了些风情的笑意,那双眼睛也越来越魅惑人心。
他见过她娇媚的样子,可那些画面太过于美好,他并不想让其他人和他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