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若曦有点头痛,她当然能够理解受害者家属激动的情绪,如果看见自己的亲人遭遇不测还能保持镇定,那么这个人也会被列为怀疑对象了。但是一个失控的家属,会在回答你的问题的时候,因为自身情绪的影响,给出一些错误的信号。
如果田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景若曦会亲自去问,不让说废话,问一句答一句。但田家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比也长安的官职低,也不是她可以随便问的。
好在叶长安也很快打断了田夫人的愤怒,他沉声道:“田夫人,我明白你的愤怒,不过为了尽快抓住凶手,希望你冷静一些。”
田学博虽然是个文官,官职和叶长安八竿子打不着,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叶长安面前还是拘谨的,一听他开口了,连忙和呵斥住夫人。
“你少说两句。”田学博道:“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说那不相干的做什么?”
田夫人被说了一句,心里虽然还是不平,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平复了一下道:“叶大人,这女子叫做红月,是个青楼女子,以前是清客舍的花魁。三个月前,被我阔儿给赎了出来,说要纳她为妾。”
田夫人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一点,大约是觉得不太光彩。
倒是叶长安跟没事人一样,正经道:“然后呢?”
“那我自然是不能答应的。”田夫人道:“我们田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世代书香,家风清正,怎么能让一个青楼女子进门。何况阔儿是有妻房的,若是让纳了这女人做妾,叫她妻子如何自处。”
景若曦认真在一旁听着,倒是可以理解。虽然人人平等,青楼女子很多也是迫不得已的苦命人,可同情是一回事,接纳是另一回事。谁家做父母的也不希望儿子和青楼女子来往。哪怕你找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的也是那么回事。
田夫人又道:“我们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阔儿既然带她来见我们,虽然我不愿意,却也给了她一笔银子,让阔儿送她回乡去好好度日。可是却怎么也没料到,阔儿竟然不声不响的置了外宅。还,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田学博也是脸色铁青:“如今儿媳妇刚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若是叫她知道阔儿这事情……哎……”
这事情老夫妻两简直不能想,儿子如今生死未卜,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就算是救回来了,这事情也很难瞒住,一旦被儿媳妇知道了,又是不得安生。
既然连儿子养外室的事情都不知道,那其他的自然也不会知道多少。叶长安又安慰了两句,便让他们赶紧回去,若是人醒了,就派人去衙门寻他们。
待田氏夫妻走了。叶长安这才摇了摇头:“我可听说这田少奶奶脾气不好,又怀着身孕,本来在家就是横着走的,这田学博几句算是侥幸逃得一死,怕是以后这日子也不好过了。”
“我也听说过这位田少夫人的脾气,可是京中的一个笑谈。”花行风突然贼兮兮的凑过来:“听说很泼辣,难怪田学博要在外面金屋藏娇,估计也是被自家夫人逼的太紧,想找个温柔女子轻松一下。”
叶长安显然觉得此言有理,点了点头,但是看向景若曦,却见她面无表情。突然就道:“若曦。”
“嗯?”景若曦正看着另一具尸体,看着衣着,应该是红月的丫头。
“你觉得呢?”叶长安道:“田学博夫人泼辣蛮横,所以他在外面置了外室,你觉得这事情可是情有可原。若是他夫人能过温婉一些,也不会逼的自己丈夫如此。”
“我没什么看法。”景若曦明显敷衍了一下,打算蹲下来好好的看一看。
还没蹲下来,却被叶长安拽住了。
“若曦,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叶长安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觉得你的想法肯定跟大多数人不一样。”
景若曦无奈笑笑:“因为立场不同,所以看法不同,其实没有谁对谁错的。”
“嗯,比如说。”
“比如说,易地而处。若一个女子嫁了个脾气暴躁的丈夫,在家无人倾诉,所以在外面找了个蓝颜知己。你们说这合适么?应该受到谴责么?做丈夫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反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逼的妻子出轨么?”
“这……”叶长安被问的一愣,花行风也道:“这怎么一样。”
“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呢,男人女人,难道不都是人么,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会高兴会那难受。难道男人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生气,女人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很高兴?说的通么?”
叶长安和花行风都不说话了,这怎么说呢,乍一听景若曦说的简直是荒谬之极,但是细细掰扯开来,又不知哪里反驳。除非你说男女生来尊卑不同,但这就没法往下聊了,因为景若曦显然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你若是这么告诉她,她也不会跟你争,只会一笑而过。
沉默一下,叶长安道:“你说的对,喜欢一个人便想独占,这是人之常情。要不然,算什么喜欢。”
撇开所有的道理不谈,这是最浅显易懂的,叶长安的思想虽然跟不上景若曦的先进平等,但倒是讲理。
景若曦笑了笑,虽然对着两具尸体,但心情被他这句话安抚了一些,舒服许多。
去四邻询问的人还没有回来,景若曦在尸体前蹲了一下,突然侧了下头,伸手去摸丫头的头发。
“怎么了?”叶长安忙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景若曦摸了摸,小心翼翼从发髻里扯出一串珠子。黑色的珠子因为在黑发中所以不太显眼,珠子上可能是涂了什么东西,阳光下有些色彩闪烁。
“这是什么,黑珍珠么?”景若曦掂量了一下,感觉分量很奇怪。
“不是,是木头的,不值钱。”叶长安道:“只是上面涂了一层特殊的颜色罢了,如果这样一串黑珍珠价格会非常昂贵,因此买不起又爱漂亮的女子会买一串木珠,我见府里的丫头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