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严嵩大力推动整理淮盐等四地的盐政,这无疑触犯了相关盐商群体的核心利益,致使高耀站到了严党的对立面。
严嵩虽然有将高耀除掉的意思,只是高耀深得皇上的恩宠,又有着徐阶在一旁相帮,致使他亦没有合适的机会对高耀下手。
若是高耀真从户部拿了银子,加上已经洞察到高耀获得圣上恩宠的最大秘密,想要将这位户部尚书除掉,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林然坐在矮凳上,端起茶杯轻轻地摇头道:“高耀的背后是两淮商会,他应该不缺一点小钱,亦不可能从太仓中捞取大钱,所以他应该不会向太仓伸手!”
跟着贪墨成风的地方官吏不同,朝廷的高官相对比较清廉。光是每次外察收取的孝敬,或者地方官员回京时的“冰敬”等,便已经可以让他们过得很滋润了。
“那你还怂恿圣上调查户部?”严嵩那两道雪眉微微蹙起,显得不解地扭头望着林然询问道。
严鸿跪在茶几旁为着二人重新泡茶,亦是充满困惑地望向了林然。
林然拥有着极高的政治斗争天赋,喝了一口茶水,嘴角微微地上扬,仿若智珠在握地说道:“高耀去年截留一百五十万石禄米,加之朝政的收入是有增无减,但工程造价不过三十多万两,您认为那些银两哪去了?”
“到他口袋?”
严嵩很容易想到严世蕃的种种作为,但刚刚生起的念头,便即刻被他给掐灭。毕竟高耀是一个权力**很强的人,且没有那么大有胆子,他突然若有所悟地望向林然道:“你是说!”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而旁边泡茶的严鸿无疑是一头雾水。
林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将空掉的茶杯轻轻地放回桌面上,显得真诚地说道:“下官提议皇上查核户部账本!一则,是想让圣上了解当下户部的真实情况,不可再无所忌惮地挥霍;二则,下官亦想知道那些银两去哪了,是不是被某人拆东墙补西墙了。”
说到最后一个可能性的时候,他的眼睛流露出别有深意的目光。
“拆东墙补西墙?嗯,应该是如此了!”严嵩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很快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林然看着严鸿要给自己添茶,便是朝他抬手制止,看着严嵩已然是不会轻易放过高耀,亦是诚恳地说道:“这些只是下官的猜测,一切只有徐阶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现在礼部尚书的位置已经给严讷占了去,皇上亦没道理让严讷退回礼部左侍郎。六部尚书素来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吴山还想要回来,只有将高耀除掉才有机会。
当下的高耀不仅仅是政敌,更是吴山重返朝堂的拦路虎。他深知单靠自己肯定无法扳倒高耀,必须要借助严嵩的力量,这才能够达到除掉高耀的目标。
而严嵩恐怕亦是清楚,这是对付高耀的机会,同时是对付徐阶的机会,定然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徐阶跟高耀是一伙的,让徐阶调查户部账本,肯定不会得到真相!”严鸿给严嵩的茶杯添了茶水,忍不住好意地提醒道。
严嵩脸上露出微笑,显得傲气地说道:“有你爷爷在,他徐华亭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虽然严党在朝堂的实力被大大地削弱,但京城的各个衙门的官员很多都打着严党的铬印,严党的影响力远非徐阶所能比拟。
林然看着目的已经达到,当即坐矮凳上站了起来,显得恭敬地拱手道:“不叨扰元辅大人,下官先行告辞了!”
“严鸿,替爷爷送送林府尹!”严嵩轻轻地点头,对着严鸿又是吩咐道。
“林府尹请!”
严鸿近些时日少了公子哥的张狂,显得恭敬地抬手道。
林然轻轻地点头,正想要再跟严嵩拱手施礼道别,但脸上闪过一抹讶然。躺在竹椅的严嵩将眼睛闭上,隐隐传来了鼻鼾声,已然是入睡了。
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施了一礼,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只是他的心里却涌起了一份隐忧,严嵩实在是太老了。纵使有着他这只帅气的蝴蝶出现,影响着历史的进程,但恐怕亦避免不了严嵩下野的命运。
话分两头说,高耀跟着徐阶出了万寿宫。原本想要跟徐阶商讨对策,结果被徐阶抬手制止,对他做了一个隔墙有耳的手势便离开了。
高耀深知宫中耳目众多,且确实要进行“避嫌”,便直接从西苑离开,乘坐着候在宫外的轿子直接返回户部衙门。
“部堂大人,皇上叫您过去,可是有什么赏赐?”江浙清吏司的萧郎中正要出门办事,结果跟着高耀打了照面,自认为风趣地跟着高耀热情地打招呼道。
“滚开!”
高耀的肚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气,面对着这一位没有眼色的下属,胸中的怒火当即喷涌而出,显得面目狰狞地吼道。
那位满脸笑容的萧郎中顿时面如土色,急忙后退几步进行避让,结果脚后跟拌在门槛上,整个人当场摔得狗啃屎。
这一幕,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户部衙门,而大家亦是知晓部堂大人心情不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大家便知道高耀生气的缘由。
顺天府尹林然弹劾户部尚书高耀不善理财,皇上下令徐阁老率领都察院核查户部账本,高耀的户部尚书宝座变得岌岌可危。
这个消息自然不准确,事情的缘由主要是宗藩禄米。只是关于克扣禄米一事上,不论是徐党,还是严党,双方都选择了沉默。
毕竟这事关嘉靖的“财政收入”,谁都不敢轻易踩这个雷区,或者这将会是永远的秘密。
京城的官场昨天还在议论着林然的去留,但仿佛仅是眨眼之间,林然便已经从泥潭中爬中,并亲脚将高耀踹进了泥潭中。
在同情高耀的同时,却不得不佩服林算子的凶狠。
高耀回到签押房,对着几位心腹叮嘱了几句。还没有到下衙时分,他便是匆匆地返回家里,已然是要想办法“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