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天台,冷风凄寒,下方的喧腾焰火丝毫没有影响到此地肃杀的沉寂气氛。
天台边沿的钢铁栏杆处,一个浑身绑着白色绷带、瘫坐在轮椅上的黑人青少年哆嗦着拿捏住一块破碎的西装布片,眼眸失神地凝望着喧哗的城市夜景,单薄嘴唇上下开合,像不受控制的机关发条。
如果贴近去看,可以从绷带男那散乱飘忽的瞳孔中看到,无数道细密血丝正如纤细游蛇般盘曲扭动,状如恶鬼,极为骇人。
站在不远地方的企鹅人漫不经心地用雨伞伞尖戳了戳地上的零碎水泥屑,抬头对斯特拉克男爵问道:“恕我直言,你们这个变种人真的有用么?我大晚上出来,可不是为了在天台上吹冷风!”
“你知道么,科波特先生,相较于只有一万个味蕾的人类,辐鳍鱼纲的鲶鱼生活在浑浊静水中,靠上下颌胡须附近的十七万个味蕾感知食物。”
斯特拉克男爵捏了捏日耳曼人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冷漠说道:“自然进化创造出的神迹令人仰望惊叹,而基因突变产生的变种人更是拥有上帝赐予的神奇天赋。
对于这个侦察者来说,他能通过萨帕家族尸体上取下的染血衣襟,以一种追溯气息的方式,在茫茫人海中精确锁定到那位制造杀戮的罪犯。”
企鹅人眯起眼睛,心思急转,慢吞吞地说道:“听起来你们在暗中豢养了不少变种人啊,估计不止是从全世界收集绑架过来的变种人幼童,还可能有一些禁忌的变种人改造实验,如果让变种人势力知道了你这么做.....”
“这和你无关,科波特先生,”斯特拉克男爵把手搭在冰冷生锈的铁栏杆上,头也不回地淡然说道:“你向我们求助,而九头蛇则出于帮助盟友的目的,答应给予支援,这就足够了。”
企鹅人沉下了脸,目光阴鸷而毒辣,冷哼一声说道:“我需要的支援,仅仅是搜索到凶手的位置,而不是一支突然出现的九头蛇军队。”
他伸出小萝卜头般短而粗的苍白手指,遥遥指向天台边缘静默伫立的整整四十名特种作战精锐士兵,
这些九头蛇士兵整整齐齐站成四排,每个人外披一件LBV战术背心,四肢关节处戴着漆黑如墨的三层高强度纤维编织防弹装甲,装甲表面还涂有PVD镀钛膜层,可以有效防止刀劈斧斫留下的刮擦痕迹;
此外,每名士兵的FAST凯夫拉战术头盔下挂着一体式猪鼻型防毒面具,头盔外部左侧通过NVG挂架卡槽悬挂着无线电通讯耳机,
头盔的视窗加载有美国传感器技术系统公司生产的AN/PVS-21型号夜视仪,是市面上最顶级双目夜视仪,装有双IR照明灯以及可变焦望远镜,并能与士兵手中SCAR步枪瞄具的HUD显示器相连接,具有陀螺仪以及电子地图现实功能。
其次,这些士兵绑着的腰带上还挂着Mk3a2进攻手雷、M8烟雾弹、M7290闪光弹各一个,席格-索尔9mm手枪一把,战术靴绑腿外侧甚至还挂着柄M9多功能刺刀。
这些不明觉厉的战术装备听起来极为高大上,实则都是能用绿油油美钞买到的市面货色,任何组织都无法通过装备本身来追溯到背后的利益集团。
就算是被俘获了,这些经过专业刑讯训练的士兵也绝对不会吐露自己的来历。
简而言之,这是一支四十名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士兵组成的特种作战小队,在后勤到位的情况下能进行快速武装渗透,手术刀般精准无误地执行绑架、刺杀以及救援任务。
精悍,高效,造价及潜在利益都高到爆表,这么一支武装力量悄无声息出现在哥谭城市中央,意味着只要九头蛇愿意,随时都能对某个人、某个组织实行针对打击。
企鹅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强忍着上涌的怒气,忿忿说道:“告诉我斯特拉克阁下,你们到底在哥谭布局了多久?哪怕是我,在上天台之前也对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一无所知。”
“哈,科波特先生,你不该问我们在哥谭布局了有多久,”斯特拉克男爵态度从容不迫,像是在谈论今晚的焰火一样轻松惬意,“你应该问我们在西海岸布置了有多久。
九头蛇组织在绝大多数城市都有自己的据点,正好碰上紧急事态,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仅仅是仓促间召集的一鳞半爪零星力量,不过用来解决一个杀人魔已经足够了。”
斯特拉克自然没有把话说满,而企鹅人也完全不用提醒,九头蛇除了这么一支明面上的特种战术小队之外肯定还留有后手,说不准此时此刻就有七八名训练有素的狙击手蹲在其他高楼的制高点,拿着狙击步枪对准扫视下方。
而且,九头蛇都能拿出专精侦查的变种人,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在某个阴暗角落安插几个喷火放电的战斗专精变种人士兵....
企鹅人用伞尖戳了戳天台地板,对斯特拉克冷漠说道:“这是哥谭,哥谭人的哥谭。我能忍受蝙蝠侠的侵扰,但绝对不会让外人的军靴踏足此地。
我只是要求你帮我找出凶手的位置,至于这些士兵,打哪来打那回去。”
“请稍安勿躁,科波特先生。”斯特拉克男爵不卑不亢地说道:“你我都很清楚,从萨帕家族护卫队的尸体解剖结果上来看,制造屠杀案件的凶手只用了匕首、单手斧以及一把小手枪,就将几十名黑帮分子屠杀殆尽,连带着还摧毁了一架武装直升机。”
企鹅人沉默了,这可是现实,不是他-娘-的什么杰森·斯坦森、西尔维斯特·史泰龙出演的硬汉电影,
再说就算是好莱坞大片,也不敢将一个人单枪匹马独闯龙潭,杀出个血腥黎明的故事搬上大银幕——没有多少观众能鼓起勇气正视凶案现场那蔚为壮观的尸体派对,就连哥谭积年刑警都有两个因为血流成河的呛脑腥气而呕吐不已。
没有任何人敢打包票说那个凶手不会继续行凶,他既然单枪匹马、轻而易举地杀光一个黑帮世家,那么哥谭的黑帮里面就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就连企鹅人自己也是一样。
斯特拉克看着沉默不语的企鹅人,慢悠悠地说道:“更何况,根据萨帕家妇孺的供词,那个带着诡异面具的雨衣凶手还曾经与蝙蝠侠对峙过一段时间,从那之后,整个哥谭就再也没有蝙蝠侠的任何消息。
如说是凶手杀死了哥谭守护者蝙蝠侠,那么孤立无助、瑟瑟发抖的你们,就更加没有理由抗拒九头蛇的帮助了。”
企鹅人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检阅着这些九头蛇的精英特种作战部队,悄悄打消掉了召集其他帮派的想法——和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屠夫相比,穿着西装就人五人六的黑帮打手就跟掉毛阉鸡差不多,过来送菜也不是这么个送法。
就算是企鹅人私下豢养的悍卒死士,恐怕在战术对抗层面上也要比九头蛇士兵低上一筹。
正如斯特拉克男爵所说的那样,这支武装力量解决一个面具杀人魔绰绰有余,更多的,还是对企鹅人代表的哥谭地下势力敲山震虎,暗示九头蛇组织的深厚底蕴。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企鹅人在心底叹息一声,他现在要考虑的是等到将雨衣杀人魔解决掉之后,尽可能不让九头蛇的触须太过深入哥谭。
斯特拉克男爵没有理会暗自思索的企鹅人,他走到天台边缘,拍了拍锈迹斑斑的铁质栏杆,凝望着下方徐徐前进的花车队伍,开口说道:“不管过了多久,你们美国人堪称无脑的乐观天性还是让我咋舌。一个月之前还遭受飓风灾害,现在却能举办庆典、欢腾雀跃。”
企鹅人漫不经心地拉了拉有些发紧的衣领,淡然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在我们美国,每年收看美式橄榄球冠军总决赛,也就是超级碗的人数要比参加总统选举投票还多,按照杂志上的说法,这叫做娱乐至死。
然而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堕落乐观并没有影响我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击败了德意志,击败了纳粹,不是么?”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斯特拉克男爵摇了摇头,冷漠说道,“长时间的和平会像一管伪装成橙汁的毒剂,甘甜美味,直到肚烂穿肠之际才会令人升起绝望与恐惧。”
“斯特拉克先生,这种话你最好还是送给神盾局或者美国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美国永远不惧怕战争,”
企鹅人嘴角上扬,轻蔑笑道:你们九头蛇看起来颇为强大,但又能拉出多少正规军力?单靠杀手或者特种兵可建立不了一个国家。”
斯特拉克男爵稍为惊诧地转过头,看着企鹅人说道:“科波特先生,听口气,您更像是一位爱国者而不是地下世界的犯罪帝国头目。”
“诚然,我是黑帮魁首,但这并不影响我对星条旗崇高的爱,”企鹅人肃然道:“这个国家的制度能让我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外赚到数不尽的钞票,搭建树木根须般的庞大人脉网络,今时今日我取得的一切成功都建立在美国的宪法基石上,
任何想要摧毁哥谭乃至美国秩序的人,都要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斯特拉克男爵一时无语,他盯着企鹅人严肃的表情,轻柔抚摸着自己的钢铁义肢,冷漠说道:“你这是在警告我么?科波特先生。”
“警告这个词汇太过具有威胁性,并不贴切。应该是温和而有力的劝诫。”
企鹅人莞尔一笑,说道:“和我一样用这种独有方式‘爱’着哥谭,爱着美国的有力人士并不在少数,相信我斯特拉克先生,他们都是可以争取的盟友,而非敌人。
只要九头蛇按照游戏规则,不抢走属于他人的纸杯蛋糕,我们也不介意为你们提供一点点本土便利。”
企鹅人自然知道九头蛇不怀好意,说不定在锁定杀死那个雨衣凶手之后,就会随便找个理由常驻于此,像美军驻扎在全世界的军事基地一样,以哥谭为跳板逐步蚕食整个国家。
但是,只要九头蛇不挑拨大多数人的利益版块,目前为止就还算是有力的、可以利用的盟友。
斯特拉克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能达成一致,九头蛇的目的从来不是让整个世界燃烧成为焦土,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企鹅人在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就算是智商逼近阿甘的戈地图、愚昧程度堪比山顶洞人的非洲军阀,也是可以通过威胁、勒索、妥协、绥靖、利益交换来进行谈判的的合作对象,
只消九头蛇这个掌握着尖端武力的神秘组织的领导人不是大脑有恙、成天想着报复世界、摧毁所有人类文明的狂躁症患者,那么一切都好说。
对于企鹅人这种人脉势力枝繁叶茂、影响遍及西海岸的地头蛇而言,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有外来者在自己家门口打响战争,砸坏一草一木不仅会吓到小朋友,更会损伤切切实实的富兰克林美钞。
斯特拉克看到企鹅人松缓的表情,轻笑道:“九头蛇蛰伏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其道理的,我们的利益网络有多深,我们的耐心就有多足。”
“但愿如此。”
企鹅人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哆嗦发抖个不停的变种人侦察者,扬起眉梢,惊疑不定地问道:“呃,你确定他这个样子没事儿么?”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斯特拉克快步上前,躬身下去,把耳朵凑到变种人轻声嗫嚅的嘴边,皱起眉头仔细倾听。
“那个雨衣凶手被找到了么?”企鹅人有些紧张,握着雨伞伞柄的指关节泛起苍白,看不见一丝一毫血色。
“.....找到了,”斯特拉克缓缓起身,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就站在这栋楼的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