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皮靴踩踏在马路瓷砖上踢踏有声,冷清夜风顺着兜帽衫的袖口钻进怀里,带走来之不易的体温。
李昂从衣兜里掏出跳蚤集市上买来的墨镜口罩戴好,驻足在某幢老旧居民楼楼底向上仰望,原本红色的墙砖因为风吹日晒而剥落斑驳,干枯死寂的爬山虎更是为此地平添一丝阴冷。
他拿出手机,比对了上面的地址信息之后,踏进了居民楼的大门。
泛着霉菌味道的走廊角落里堆放着几个黑色的大号垃圾袋,用劣质白漆涂抹的墙壁怎么也遮蔽不掉烟熏雾燎的灰黑色痕迹,看样子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格外惨烈的火灾。
白炽灯冒着阴惨惨的冷光,李昂将兜帽盖上,搓了搓手,沿着狭窄台阶向上攀登。
这栋居民楼曾经属于高档住宅区,根据网上的注解,它曾经见证过十任哥谭市长的更迭、哥谭新城区的建立,然而十几年前那场烧死了好几人的大火,使得这栋楼不可逆转地衰败下去,只能和自己往昔的辉煌一起沉沦在历史废墟中。
第七层左手第四间屋子,到了。
李昂指关节扣动门扉,门内猛地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来了。”
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眼眶深凹,眼圈发黑,形容枯槁,看样子被什么事物折磨得不轻。
看到带着墨镜口罩的李昂,妇人颇为紧张地揉捏着衣角,忐忑问道:“您就是灵媒?”
两天前,这对夫妇通过熟人了解到了灵媒的存在,并给李昂邮箱发了一封邮件,请他看看能不能解决某桩和灵体有关的事件。
“准确的说,我不算是灵媒。”李昂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道:“灵媒最早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启蒙之初的巫医萨满,指的是宗教意义上能够通神、通灵、通鬼的特异人群,而我不一样,招魂唤灵不是我的专长,降妖除魔斩杀鬼怪的话我还有些心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直到李昂咳嗽了一声,才恍然大悟,帮他打开了房门。
刚一踏进屋子,李昂就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焦枯气味,像是柴火燃烧殆尽的焦炭,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肉香。
烤肉的味道,火灾中的怨魂么?
他环顾四周,房间里的陈设可以说非常朴素,上个世纪风格造型的冰箱,脱毛起球的地毯,大部头的电视机,无一不在说明这个家庭的窘境。
“嗯...从你们桌上的全家福可以看出来,受到灵体纠缠的应该是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他在卧室?”
李昂突兀地问了一句。
夫妻二人愣了一下,“您是说本恩么?对,他在卧室。”
“开门。”
男子犹豫片刻,咽了咽口水,“呃,您难道不需要准备仪式之类的东西么?”
“你是指驱魔法阵?”李昂比了个三角形的手势,说道:“先得让我看看情况如何才能对症下药。”
男人忐忑地从兜里拿出钥匙,深吸一口气,把黄铜钥匙塞进了锁孔,“嗯,本恩的状态有些古怪,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让李昂朝里面窥探。
卧室的装修风格很用心,从墙上贴着的崭新儿童动画海报与成堆的玩偶就可以看出来,只不过本应该是窗户的位置彻底被密实的木板覆盖,风都透不进来。
至于那个男孩....李昂发现了他,本应该是淡金色的柔软发丝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干涸皲裂的脑门,身上穿着的方格衬衫更是破成烂布条,耷拉在身上。
至于他那高高耸立的臃肿腹腔,则不时膨胀舒展,好像皮囊下面潜藏着某种长蛇一般。
男孩的脚踝上绑着镣铐,通过手指粗细的钢索连接至床的钢架。
他以蜥蜴的姿势伏在天花板与墙壁的角落,察觉到光线照射,脖子整整扭了一百八十度,苍白的眼白盯着李昂,瞳孔仅仅是一颗微不可见的小黑点。
“吼!”
男孩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脚踏在天花板上扑了过来,在指尖即将触及李昂的时候,却被绑在脚踝上的铁链死死勒住,愤而无力地空叫了几声,又瑟缩回到了角落,把背影留给门外。
李昂若有所思地让男人把门合上,说道:“这是很严重的灵体寄生,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印象么?”
“...应该是半年以前,本恩玩耍的时候从床上跌下来,从那之后就一直发烧不醒,去了无数医院都检测不出病因。”
男人搂住了默默哭泣的妻子,轻声说道:“一个月前本恩开始梦游,说些含糊不清的话语,不能见光,还用剪刀之类的东西自残,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把他缩在屋里。
这些天来我们去找过很多教会、灵媒或者别的通灵人士,他们也拿不出任何办法。”
“这样啊.....”李昂顿了一下,说道:“我等会进去把那个怨灵杀了,有什么怪音的话你们不要害怕。”
“杀,杀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他们见过这么多灵媒,都是拿出《圣经》好说歹说驱逐怨灵离开,从来没有哪个灵媒上来就杀气腾腾摧毁怨灵的。
妇人焦虑地问道:“杀死怨灵会伤害到本恩么?”
“不会,当他醒来的时候最多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安然惬意——除了莫名其妙留级了半个学期之外。”
李昂示意男人把房门打开,后者踌躇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道:“您打算怎么做?要用上《圣经》么?还是海盐?”
“那种东西都太软弱了。”李昂走进后厨,从餐具橱柜里拿出一柄细长的西餐切肉刀,颠了两下之后满意地甩了个刀花。
“灵媒先生,你,你别冲动啊。”男人紧张万分地把妻子与卧室房门挡在身后,冷汗从额头不断滴落。
“不用慌,我是专业的。”
李昂一把拉开夫妻二人,直接将木门一脚踹开,脚尖轻点跃上天花板,扼住男孩的脖颈把他狠狠摔在卧室床上。
“离开这具身躯。”李昂把刀架在男孩的颈动脉上,冷漠说道。
男童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狂笑着回答:“不,可,能。”
“那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