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上黄泉峰,镇压着那世间最猖狂的无支秽,
玉京门有先祖遗训,世代大长老在失去价值后,便会被送到黄泉峰。他们在风光时,用自己的血镇压无支秽;在失势后,用自己的血喂养无支秽。
还有那些不成器的被人遗忘的小弟子,也会成为无支秽的养料。
千年来,这头无支秽,已经被喂养得十分强势。
千年间,也曾有人不堪忍受痛苦,想除掉这无支秽。但这只无支秽,本就是千年来玉京门众长老的怨气与秽息所养,有整个仙门的气运在身,谁能杀得了它?
他们杀不了,又不能放其出去,只能继续赡养。
好在这无支秽强大无比,可号令天下所有的无支秽,当之无愧是“秽鬼王”。
有秽鬼王在,玉京门可通过它,来做一些不太方便仙门弟子出面的腌臜小事。
至少,在近几百年中,玉京门是有计划地赡养各处无支秽,再通过黄泉峰的秽鬼王控制这些无支秽。
平时也无人在意。
会愤恨的,只有在失去价值后、被丢来喂养秽鬼王的大长老们。
此夜间,无风无月,黄泉峰中又是一阵虚弱的嚎哭以及咒骂。
陈长老哆哆嗦嗦的声音散在潮闷的空气中:“沈行川,沈玉舒!你们不得好死……我死了,也绝不放过你们!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我竟死在无支秽手中……”
这陈长老昔日利用这只秽鬼王,想成为玉京门的掌教,失势后被送入黄泉峰,这只秽鬼王,成为他的噩梦。此时间,时过一年,他已半身骷髅,血肉皆无,神魂半消,恐怕再消一些时日,他就要被秽鬼王彻底消化。
而葛长老、花长老躲得远远的,希冀秽鬼王先吃尽陈长老再说。
葛长老曾是药宗大长老,黄泉峰没有灵力,幸好他修行一路靠的也不是灵力。他在四周布满了药草灵丹,每当秽鬼王出没,他都用灵丹来代替自己的血肉神魂,换得自身平安。
但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葛长老听到陈长老的咒骂,他自己缩在角落里,念念有词:“我女儿是长云观的掌教夫人,叶师侄一定会救我的。等叶师侄在猎魔试中拿到‘忘生镜’,他就会救我……”
这是叶穿林昔日临走前,不耐烦掌教夫人的哭哭啼啼哀求,随口答应葛长老的。
叶穿林不一定履约,但葛长老将这个当做救命稻草,只想着坚持到那时候。
他们中,最平静的,是花长老。
不同于陈长老的癫狂咒骂,葛长老的求助他人,花长老一直在修炼。
之前花时来黄泉峰探望他,无意中带来一缕神魂。那神魂化了一门功法、一门阵法后,便消失。花长老死马当活马医,在这没有一丝灵气的地方,他无法正常修行,只能试着修炼这门功法。
而今,花长老吃惊发现,这门仙法,竟然真的可以修行。
他修为涨进速度,一日胜过往日的半年。此功法可将周遭的秽息,转化为灵气用,供他修行。随着他修为一日千里,渐渐的,他冥冥中感觉到,这门功法,直指天道,修到极致,当真有一叩仙门的可能。
昔日白掌教陷入衰劫,又有重重心魔相扰,最终渡劫不成,只得陨灭。但花长老对自己这门功法有信心——只要修行下去,诸多心魔,当是最少的。
曾经他怀疑这门仙法的所有者是恶徒,但恶人哪有那么好心?
这似乎是天道相助。
天道助他得道。
花长老心中窃喜。
修道之人,自然相信天命。如今天道不选沈行川那样的天才,反而选他,他自然不可辜负。
只是……
花长老看向识海中留下的那门“封仙阵”,陷入沉思。
莫非是千年前的仙人敕令,虽灭了魔,却也灭了仙,天道为此不满?天道借他之手,重新布局,要废除那仙人敕令,让世间仙魔重新诞生?
天道已不在仙!
天道要万物生!
花长老压抑着心中的激荡,努力保持冷静。他在心中试探着向天道赌咒发誓,什么也没发生,天道确实默许了这一切。
花长老沉吟:封仙阵、封仙阵……这世间唯一有仙人可能的,就是那个弟子首席,江雪禾啊。
可是江雪禾是青木君转世,青木君是他们的祖师……玉京门是仙门之首,岂好欺师灭祖?那必为天下人不耻。
若是有什么能证明,江雪禾不是青木君转世就好了……
唔,可是天道为何要对付江雪禾?
还特意赐下“封仙阵”?
莫非那并非是寻常的仙人?
花长老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一事:在玉京门的青木君成仙之前,天地间似乎也有过其他仙人。但是在仙人敕令出现后,并没有任何一个仙人现世,来解除敕令。
这有两种可能:一,仙人们早已离开此界,心性淡漠,认为一切都是天命,且认可那仙人敕令,认为无仙亦无魔,不算坏事;二,仙人们无力战胜那发出敕令的仙人,只能默许无仙亦无魔的敕令。
若是第一种,众生无话可说;若是第二种……
花长老静静看着识海中的“封仙阵”,心想,难怪要赐下此阵。
他慢慢地将神魂凝成一根弦,向黄泉峰外刺探。昔日修为不足,而今,他却渐渐可以让神魂离开此处。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便可以冲破黄泉峰的封印,镇住那沈玉舒,抢到玉京门的控制权。
花长老送出这缕神魂,找到他本家的嫡传的可信任的长老,要那人帮他查阅宗卷,探查千年前仙人们的仙迹,是否可寻到早已离开此界的仙人们的半点痕迹。
还有——
花长老道:“不是让黎步去拿梦貘珠,查青木君的生平吗?为何还没有动静?”
花长老的神识能够离开黄泉峰,让花家这些长老们激动万分,只觉得花家复兴,指日可待。
那被选中的长老连忙回答:“黎步三月前就找到了梦貘珠的踪迹,但是自那以后,我便再也联络不到黎步了。想来他进入了什么秘境幻境,隔断了外界消息。
“不过您放心,我会再催促他!若是他再拿不到梦貘珠,我便亲自下山!”
花长老满意:“还在跟踪江雪禾吗?”
答话的人诚惶诚恐:“这、这……江雪禾行踪不定,他已经失踪很久了。除非他主动向玉京门联络,我等都寻不到他……我等怕他发现,不敢跟得太紧。”
花长老皱眉,又释然。
那本是断生道出来的天才少年,行踪缥缈难寻,倒也符合“双夜少年”的名号。
花长老宽慰那人几句,说不妨事,让他们继续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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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野这一边,苦不堪言。
与师妹分开,引走大妖,他自己在其中吃了不少苦。
不过白鹿野心中仍是记挂小缇婴的。
他抽空给缇婴发了好几道传音符,都没收到缇婴的只言片语回复。
起初他以为是缇婴受自己连累,一直被身后的大妖追,疲于奔命,没有空看他的传音符。但昨日傍晚开始,那追在后方的毕方便追上了白鹿野,白鹿野险些在毕方手中吃大亏。
白鹿野好不容易又将毕方甩开一段距离,换了装束面貌遮掩气息,进了一城,再次试图和缇婴联络。
缇婴依然不回。
白鹿野面色肃然起来。
街巷人来人往,他心中几动,抓过旁边一路过的年轻少妇,露笑询问:“夫人留步,我初来乍到,好像迷路了。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少妇被一面白俊逸的少年叫“夫人”,不禁心花怒放。
少妇再顺着少年的手指方向看去,笑容却收了收,压低声音:“那是柳叶城……你年纪轻轻,可别想不开,往那里去。”
白鹿野心中一沉:他和小师妹分开时,正好将小师妹丢在了那处山头。
白鹿野疑惑笑问:“那里怎么了?我有个兄长说他最近在那里,我正好奔去投靠呢。”
少妇惶然。
少妇吃惊:“怎么可能!柳叶城早就是一座鬼城了,根本没有人住。你当真有兄长在那里?你兄长、兄长……”
少妇齿关发冷,硬拽着白鹿野,向他指点一座宫:“快,小公子,你快去‘神女宫’中拜一拜,别惹上不干净的东西。那柳叶城只进不出,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活人……你那兄长,恐怕凶多吉少。”
白鹿野心中一沉。
他抬头,看了眼少妇所指的“神女宫”。
自下山,入了中州,四处可见这种“神女宫”“天官宫”。这些都是巫神宫的神女天官在人间所修的宫殿,供凡人叩拜,他们收集信仰之力,炼化修行。
白鹿野对巫神宫的地盘没什么好感,但他惯会装模作样。
他继续对“柳叶城”表示好奇,他还半真半假地笑:“……我兄长好像和城主女儿打得火热,都要谈婚论嫁了……”
他倒巴不得江雪禾为色所迷,放过可爱的小婴,这话说出来,却让少妇面白如纸,焦急万分。
少妇跺脚:“你怎么就不信呢!十年前,秽鬼潮降临在了柳叶城,吞没了整座城池。巫神宫的天官神女们赶去除秽鬼,却根本救不过来。当年死了好多人,引来了瘟疫,周遭城池跟着受罪。
“柳叶城倒是确实有过一位城主女儿,不过在秽鬼潮后,整个城池都没了,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那城主女儿早就散了城,让活着的百姓都离开了。
“我记得,那小姑娘也是可怜人。”
白鹿野:“……那她还活着吗?”
少妇:“这我怎么知道?具体的事,你应该问巫神……”
少妇再次为白鹿野热心指引那座“神女宫”,道:“柳叶城的百姓遣送,就是巫神宫办的嘛,神女们肯定知道细节。小公子,你赶紧去拜一拜,咱们这位新来的神女,可是个大美人……
“就算她不知道当年的事,但是神女问天命,神女大人她一定可以帮你算出来。”
白鹿野哭笑不得。
他对巫神宫丝毫没有好感,却不想这少妇三番两次向他推出“神女宫”。
他自然知道巫神宫真正的天命术很厉害,可这样的小城池,巫神派来人间修行的神女天官,修为只会十分低。这种修为低微的神女,能算出什么?
白鹿野当即便想返回去找缇婴。
他知道江雪禾在柳叶城,但他与自己这位师兄,很少联络,偶尔联络,也都是通过缇婴来递一言两语。此时白鹿野终于绕过缇婴,主动捏出传音符,与江雪禾通话。
没有回复。
他心中有了数。
柳叶城若已经是一座鬼城,整整大半年,江雪禾到底在和什么玩意儿打交道?
就算他对这半路师兄有些不喜,可江雪禾此时恐怕与缇婴双双被困,他少不得担心。
然而若折返……想想那毕方,白鹿野心中一顿:这大妖,有没有见过缇婴呢?
他一人很难降服毕方来问话,若找个帮手……
白鹿野将目光投向了两条街外、傲然矗立于云雾间的“神女宫”。
整整半个时辰后,白鹿野踏入“神女宫”,领到了排队名牒。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他进入讲法堂,去向神女诉说自己的难题,叩拜神女。
殿门缓缓打开。
白鹿野热心地拱手,笑意浅浅浮在微挑的一双桃花眼中:“神女大人……”
白衫女子背对着他,乌发边,蒙眼布带被殿外吹入的风牵着扬起。
树叶婆娑落光,神女宫中的仙乐法音,聒动天地,若有若无地被格挡在外。
白鹿野眸子轻轻一颤。
她回了身。
南鸢蒙着眼,朝向他的方向。
黄昏的光从白鹿野身后的殿外照入,流金一般奔泻而来,让视线变得一派朦胧、模糊,只看得到大片大片的柔白色,宛如雾中浮动的水烟。
风拍打衣袍与拱起的手腕,白鹿野久久未动。
心间彷有碎珠,在她回身刹那,碎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俯下身去捡那一颗颗碎珠,却在这个空隙间,向她投去了一眼又一眼。
南鸢立在烟岚云岫间,垂眼间,静美圣洁:“我‘看’到了你的拜访。白公子,我说过,有缘再会。”
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从命运的万千可能中看到了他的到来。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根有他的可能的弦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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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城中,缇婴正到了要被江雪禾送走的日子。
她郁郁寡欢。
因对师兄有些怨气,江雪禾帮她整理包袱时,她一径抱着臂靠窗而站,扭头专注看着院中的花草葳蕤。
叶大成荫,荫蔽帘幕。
从天亮到天暗,让人几多惆怅。
缇婴听到江雪禾的轻声细语:“一会儿天暗了,我送你出去。你我踪迹,最好不要被他人知道,好便宜我行事。”
缇婴心想:哦,是说我人走了,你还要装作我人没走,不告诉任何人?你要从我的行综上做文章?
她满脑子想法,偏偏不开口,自己憋在心中。
只因她心中记恨——记恨他昨夜的拒绝。
她羞窘回屋,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唇瓣鲜妍水润,花瓣一般,哪里有起什么皮?
他睁眼说瞎话,不过是搪塞她罢了。
缇婴心中再次生了几分怀疑:夜杀对她那么明确的喜欢,难道都是假的?师兄本人,只把她当妹妹?说要和她成亲,只是因为知道她不肯,他找个借口拒绝她?
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很久了?
她懵懵懂懂,犯傻了一次又一次,他江雪禾,全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
说不定她辗转反侧间,他还在头疼,怎么拒绝这个觊觎他的小师妹,才不伤了二人间的情分?
可他平时对她很亲近啊……那都是师兄对师妹的关照?
他只把她当妹妹?
缇婴脸色阴晴不定。
她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这样想时,剜向江雪禾的眼神,便如刀子一般,恨不得扎得她一身血。
江雪禾似有所感,回过头,缇婴却重重哼一声,扭过了脸,拒绝看他。
江雪禾:“……”
他半晌道:“小婴,你有和你二师兄联络吗?”
缇婴和白鹿野失联已经好几日。
但她怪罪江雪禾,心想自己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师兄。她张口就来:“联络了呀。我二师兄说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接我。”
江雪禾一怔。
他蹙眉:“真的?”
……这和他的猜测,又偏差了。难道是他想多了,柳叶城很正常,小师妹当真能出去?
他这副不相信她的模样,惹恼了缇婴。
缇婴像是被踩住尾巴,嚣张跳起来:“当然啦。我不光和二师兄有了联系,我还和叶师兄说上话了呢。叶师兄可担心我了,一直问我在哪里,要不要他相助,他还想来找我呢。”
江雪禾眉头蹙起。
他语气古怪:“叶穿林?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小师妹任性无比,他才起个话头,她掉头便走,根本不听他说教。
江雪禾停顿很久,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头继续为她整理包袱。
柳叶城情况问题很大。
他怎么都应该先哄好缇婴,哄走她……他对她的喜欢越来越难控制,她再待在他身边,他只怕自己失控。
失控也罢,只怕吓走她,他再没有了可能。
情意循循诱之,方能收服这只没有心的小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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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时,江雪禾与缇婴一道离开了柳家。
众人以为师兄妹二人是出门玩耍,毕竟缇婴看上去,就是会缠着她师兄陪她玩的;事实上,江雪禾送缇婴出城,叮嘱缇婴不要玩闹,去找白鹿野。
一路上,二人行在人流间。
江雪禾隔着袖子,握住缇婴的手腕。
在她的一脸抗拒下,他耐着性子哄她:“我白日时联络不到二师弟,你却可以,许是二师弟当真很忙,只捡着紧要的人说话。”
缇婴心虚。
她胡乱应着。
她这副样子,放在江雪禾眼中,只觉得她是对他生厌,不愿听他说话。
江雪禾眉目冷然。
他仍细致温润地,告诉她,他给她乾坤袋中装了些什么,又给她画了多少符,她若有什么,都可以第一时间找他。
缇婴眼睛被街上渐渐亮起的华灯与摆出来的小摊吸引,她敷衍点头。
江雪禾不着痕迹问她:“你要去找叶首席吗?”
缇婴心间立刻警惕。
她硬着头皮补自己的谎:“对、对呀!叶师兄邀我去西州玩……二师兄和叶师兄是好朋友,二师兄说带我一起去。我、我出城就要御剑来着……”
江雪禾握她手腕的力道一紧。
江雪禾平声静气:“不是说去千山找师父,帮师父解决难题么?”
谎话越多越错,缇婴怕他多疑,赶紧道:“先找叶师兄嘛。”
江雪禾提醒:“之前你不是和他吵架么?这么快就好了?”
缇婴面色阴郁:“那我们好起来了啊,关你什么事!”
江雪禾轻声:“小婴,你知道,我不喜欢叶首席。”
缇婴抬头。
夜间渐亮的灯火照着她清稚眉眼。
她眸子乌黑,没有忧愁,有着一派没有良心的天真:“我知道呀。我又没让你和他玩。”
江雪禾耐心道:“你不喜欢柳轻眉,我不也应你,少与柳姑娘说话吗?难道到了你身上,你便不能为我退让一分?”
缇婴怔一怔。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便想起来昨夜她的示好,被他敷衍过去……
缇婴的脸沉了下去。
她眼睛中浮起带着恶意的挑衅,笑道:“我就要和叶师兄一起玩!”
一愣间,江雪禾心间生刺,半晌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仅仅因为他不顺了她一次,她就觉得他对她不够好,要找别的师兄去了?
江雪禾无话片刻,一旁的缇婴却安静下来。
江雪禾自己闷了半晌,终是察觉她的情绪有点低落,他低头看她:“怎么了?”
二人站在熙攘人流间,他拢着她肩,不让她被人磕到碰到。
她却丝毫良心也没有。
她手指着一成衣铺,伤心怅然道:“夜杀哥哥曾答应帮我买衣服、买发饰、买镯子、扎耳洞……夜杀哥哥答应我上元节一同陪我,有话和我说,可是……没有后来了。”
江雪禾静静看着她。
她眼中流着轻愁,那本不应是她拥有的。
他教得她一派懵懂无邪,夜杀却诱出她的情,抢走她的心。
白鹿野、叶穿林、夜杀……一个一个又一个。
江雪禾垂下眼,淡淡笑了一下。
他说:“我知道他想问你什么。”
缇婴眼睫一颤。
江雪禾俯眼看她:“你想知道吗?”
他半俯下肩,眸子低垂,睫毛如烟,妖冶几分。
缇婴呆呆看着他。
看他手指抵在她脸上,轻轻擦了一下。她迷惘又心乱间,听江雪禾轻声问:“不过,你的心思是什么?”
缇婴:“什么?”
她还没弄清楚他在说什么,就先挑衅他:“你什么心思?你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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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进了成衣铺,哀愁地去为自己买衣物、换发带。
她想起夜杀,便恨恼江雪禾。
恨恼江雪禾,她又一个劲地往外看——想找他的踪迹。
师兄怎么了?
缇婴抱着一堆衣物怅然若失地出门,没有见到等候在外的江雪禾,她不禁迷茫,又有点着急。
她怀疑是自己今日给他脸色太多,闹得过了,他被伤到了心,不理她了。
缇婴跑下台阶,四处张望:“师兄……”
罡风骤起。
她怀中的衣物掉在地上,成衣铺的老板娘抱着布追出去,却纳闷那小姑娘怎么走得这么快:“姑娘……”
一阵风吹,将老板娘怀中的披帛吹上半空。
刹那功夫,此街灯火顿灭,一片漆黑,惹得众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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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中,缇婴被风卷起,进一窄巷。
灯火全都灭了,小风穿叶,她被抵在墙头,一片被风吹起的披帛,落到她头上。
缇婴伸手要捣鼓那挡视野的披帛,却在眼睛适应暗光时,看到一只枯白的手掀开披帛,让她眼睛微亮。
飞扬起的披帛如雪,掀起披帛的手指如玉。
昏昏沉沉,天地大寂。发丝拂过少女面颊,缇婴正盯着那只手,唇角被谁亲了一下,轻暖暧、昧:
“这就是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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