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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几梦3(江雪禾伸手,拽住了轿木。..(1 / 1)

缇婴磨了沈玉舒,沈玉舒答应她,只要她将这段剑诀学会,她就可以下山,一路历练,赶往巫神宫。

只要不误了“猎魔试”便好。

缇婴有了动力,便用心练习剑诀,夜以继日,分外勤勉。

为了能学得更快,她特意掏光了师兄与她自己一道攒的灵石,租了一个洞天去闭关。

是以,等她终于学会剑诀出关时,才惊讶地知道,原来黎步比她下山得更早。

明面上,黎步是去帮他师父办事,检查玉京门四处无支秽的封印是否牢固,是否有新的为害世间的妖鬼。

暗地里,黎步下山的缘故,倒是和缇婴有些关系。

缇婴知道的是,她贴在花时身上的符箓,消息回来了——这便说明在她闭关的这段时间,花时确实偷偷按照她教的阵法,去了黄泉峰,见了她爹。

花时信守承诺,做得小心,没有被玉京门的人发现。而她自己都不知道,缇婴给她身上贴了一道符箓,跟着她一同去了黄泉峰。

这张符箓可代替缇婴的眼睛,将花时所见的一切诚实记录。

缇婴查看符箓时,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昔日与师兄在黄泉峰大战的那个无支秽,和陈长老长着一样的脸——

被囚禁的大长老们,被关入黄泉峰,力量皆哺给了那一头无支秽。

玉京门赡养这只无支秽,历代失去价值的大长老们、弟子们,尽于黄泉峰,成为无支秽的口粮。

花长老、陈长老、葛长老,尽是奄奄一息。

沈玉舒几次去黄泉峰,遭他们唾骂,又被他们祈求放过。沈玉舒分明心有不忍,却并无办法——这只无支秽被赡养千年,与玉京门荣辱相并,一旦停止赡养,无支秽的反抗,玉京门没有人可以对抗。

这是一种咒:当长老们成为大长老、叩祭宗门时,便与无支秽签下了协议,不得违背。

沈玉舒安抚他们:“待我兄长出关,必有法子救你们。”

几位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大长老冷笑连连,唾骂沈氏兄妹二人阴狠冷酷,为了篡夺掌教之位,要害他们。

花时见到花长老,看到父亲形销骨立的模样,分外震撼心酸,发誓必然要救出爹爹。

而随着花长老一同进入黄泉峰的,不只有缇婴的符箓,还有另一道神识。

那道神魂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厉害,花长老与女儿诉苦,安慰女儿时,便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识海中多了一门直指仙缘的功法。

他不安于这功法为何出现,是否有恶徒藏于女儿身上,想害自己。

这道功法在他的识海中演变,化出了一个阵法——封仙阵。

那道偷偷闯入的神识,在被花长老碾灭前,给花长老留下了话:“若是能习得这门封仙阵,解了仙人敕令,也许便可用此功法,飞升为仙。到底要如何做,长老自行琢磨便是。”

然而,花长老其实没有更多的选择。

玉京门主峰灵气充裕,主峰的阴面黄泉峰,则一点灵气也没有。他在此喂养那无支秽,若想活下去,等到外面的人救出自己的机会,那便需要让自己的力量快速提升。

只是这封仙阵与这门功法……不知真假,或可让女儿去试探。

花长老便如是云云地嘱咐花时。

总之,过了几日,外界的花家,便找上了黎步,要黎步帮他们找一枚梦貘珠。花家会提供黎步许多修行资源,助黎步快速提升修为。

他们并不派花时做此事,显然是因花长老疼爱女儿,不愿女儿涉险,便想要“夜狼”去做。

黎步生了兴趣。

咦,他们好端端的,要找梦貘珠,是想查什么事呢?

梦貘珠的信息之少,很难探寻。

黎步爽快接了这个任务,又在明面上从自己师父沈玉舒那里得到了下山历练的许可,便比缇婴整整早了三个月,他下山前去寻找梦貘珠。

出行前,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那与自己联络的花家长老:“你们找梦貘珠做什么?是要查关于什么的前世今生?先说明,我不愿意的,可不会帮你们。”

他一个内门弟子,面对长老却如此不羁。

那花家长老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长老低声:“我们要梦貘珠,不并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而是查仙君,查青木君的身份。”

黎步诧异:“仙君青木君不是江雪禾么?”

长老摇头:“如今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江雪禾确实是仙君转世。我们想找仙君转世做一件大事。你与江雪禾是双夜少年,自小长大的情分,若有为难处,我们不会选你。”

黎步眸子一缩。

他露笑,阴森几分:“你们弄错了,我恨不得杀了江雪禾,和他并没什么情分。不过你们要找梦貘珠调查青木君,我亦帮你们便是。”

他心中琢磨,青木君和江雪禾,难道不是同一人?

或者说,花家过于警惕,至今不相信仙人转世的说法?

……无论如何,缇婴出关之时,黎步早已失去行踪,离山三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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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七月流火,一白衣少年与鹅黄衣衫的少女在山林间奔跑,躲避那身后的追袭。

到了晌午,二人遁水而逃,又屏息了一刻有余,才感受到身后追击他们的硕大妖兽离开了。

少年与少女从水中钻出,湿漉漉的,如同两只落汤鸡。

少年拉着少女在树荫下乘凉,殷勤地给少女取出乾坤袋中的零嘴儿。

少女原本神色还好,即使一身潮湿,她也捏着一张符纸不知在琢磨什么,但她的手背忽然滴上一滴滚热的糖渍,灼得她一颤。

她一扭头,看到少年递来的糖葫芦外面那层糖衣已经被晒得融化,滴答答往她身上滴。原本鲜妍嫣红的山楂,此时蔫到极致,没精打采地与她面面相觑。

少女立刻跳起,躲避那滴下来的糖水。

她勃然大怒:“二师兄,你干什么?!”

旁边少年被她吼得,快要耳背,却因心虚,只好手忙脚乱地收了零嘴儿。

这二人,正是下了玉京山、以赶往巫神宫参加“猎魔试”为名、去找江雪禾的白鹿野、缇婴二人。

此时师妹发怒,白鹿野讪讪的:“乾坤袋可能漏了风……你别不高兴,师兄一会儿再给你买就是了。”

缇婴更怒:“一会儿,那些离开的妖怪肯定发现走错路,又回来追杀我们了。二师兄,请你不要小瞧你身上的衰劫!”

白鹿野无言以对。

他很对不起缇婴。

他不愿意缇婴与江雪禾单独相处,便非要跟着缇婴一道下山。他没想到,来玉京门之前追杀他的那些妖,只是蛰伏,并非离开。他与缇婴一下玉京门,便被妖族追杀。

人界在北,妖界在南。

追杀白鹿野的,并不是那些寻常的散布于人界的零丁小妖,而是来自妖族的厉害大妖们。

妖族连年征战,却仍不放过他这个半妖。

昔日妖界女王被玉京门前掌教在巫神宫的帮助下,被天命术算计,诞下了白鹿野。女妖王大怒,愤而离去前,不仅与仙门结仇,亦与这个婴儿结仇。

妖界未能一统,女妖王寻不到机会杀白掌教,倒是一直有机会,派人追杀白鹿野。

白鹿野的衰劫在身,导致他走到哪里,对女王都如明灯一般耀眼夺目。

此时,兄妹二人在树荫下乘凉,白鹿野苦笑着向缇婴解释:“我来玉京门找你与师兄之前,妖族对我的追杀已经很少了。我疑心妖界要么有了大变故,要么我那便宜娘终于想通,打算放我一条生路。

“我以为在玉京门待那么久,他们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一下山,他们便追杀。原来只是欺软怕硬罢了。”

缇婴沉着小脸。

她有些不快,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才画了一道印子的传音符,心疼这张符纸浪费了。

白鹿野道:“都是我不好,害你一下山,都没有玩过一日,就要与我一起逃跑。”

缇婴满不在乎:“没关系,我又不怪你。你一直这么倒霉,我早有准备啦。”

白鹿野睫毛一颤,温柔地看着她。

小缇婴虽然嘴硬不承认,但他何其了解她,他知道自己确实打乱了小缇婴的下山计划。

缇婴征得沈玉舒同意,又一路瞒着江雪禾,她列了一长串纸,写她下山要玩要吃的。她要看戏,要听曲,要观花,要渡海。

她要绕去邻近南州之地看鲛人,再从边界之处北上去中州,中途会路过柳叶城,与江雪禾重逢。

然而因为白鹿野,缇婴一日都没有玩过。

她却没发火。

她只对他不小心将糖水滴到她手背上发火。

这么懂事的小姑娘……

白鹿野伸手抚摸她头颅。

他才碰到她头发,缇婴便躲开,警惕万分:“你不要碰我头发,你不小心拽掉我一根头发怎么办?我秃了怎么办?”

白鹿野:“……”

他被逗笑:“你不会秃的。”

缇婴不悦:“你怎么知道?我熬夜修行,出来后,花师姐见到我都不认识我了……我寻思着,必是她看出我头发掉得多了。”

白鹿野目光闪烁。

他望着这粉腮黑眸的小姑娘,心想女大十八变,花时也许是没想到你越来越漂亮……

他知道师妹喜欢听夸她的话,他正酝酿,缇婴忽然侧头,小声:“二师兄,是不是……”

白鹿野神色一正。

他亦听到引路妖兽们靠近的呼吸。

那些追杀他的大妖,又回来了。

他冲师妹摇摇头,二人便一起猫着腰,偷偷摸摸,开始新一轮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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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在一处山林,白鹿野与缇婴被追杀中,又引得天雷,将二人劈得惨然色变。

缇婴脸色苍白。

烟雨茫茫,她仰头看着灰白天幕,心有余悸,好怕二人站在林中,再次引得天雷。

师兄这衰劫,实在太厉害了……

而身后那追杀师兄的大妖又实在执着,追了他们一路都不放弃。再这么下去,她本就贫瘠的灵力,恐怕又要空了……

雨丝落在少女发间,缇婴揉了揉眼睫,蹲在地上咬手指,思考该怎么办。

白鹿野站在她旁边,气喘吁吁,用芭蕉做伞,躲避那雨丝。

白鹿野忽然道:“小婴,不能这么下去了。”

缇婴抬头。

白鹿野垂眼看她:“你与我兵分两路,各自逃亡。如此,起码一人会安全些。”

缇婴立即:“不要。”

白鹿野神色柔下,揉了揉她湿漉发顶……

缇婴:“别碰我头发!”

白鹿野神色不变,哄她:“我这些年,一直与他们斗智斗勇,他们是追不上我的。你灵力差一些,你我一道,我顾忌你,说不得你还拖累我了一些。再者,你是不是快跑不动了?

“若是他们捉到你,拿你威胁我,怎么办?

“我的本事,你不相信吗?我从小到大,哪一次被他们捉到过?”

白鹿野又道:“这一次追杀的妖,与平时不同。这一次的妖过于执着,分明有些缘故……我想弄清楚。你乖一些,好不好?”

蹲在地上的缇婴仰望他。

她睁着漆黑的眼睛,其实分外明白二师兄的意思——他怕连累她,想一个人带走那些妖。

缇婴心中不禁难过,她保护不了他。

她扯他衣袖,晃了一晃。

她说:“那你发誓,你一安全,就给我飞纸鹤。你一甩掉他们,就来接我。”

 白鹿野笑,逗她:“我接你做什么?你不是来找你大师兄的吗?你现在说的好听,等见到他,你就舍不得跟我走了。”

缇婴立刻:“不会的!你需要我帮忙,我肯定和你走呀。”

白鹿野怔了怔。

他面上笑容清浅,又顶着她白眼,揉了揉他发顶。

他抬头看这漫天的烟雨,嘱咐她:“你与我在一起久了,会被我连累,受衰劫影响,容易倒霉。一会儿你我分开后,你想法子冲一冲那衰劫。你毕竟不是衰劫的主人,只要冲过去,厄运就不会跟着你了。”

缇婴点头。

白鹿野要走,缇婴手拽着他衣袖不放。

他低头,板起脸:“小婴,不是说好兵分两路吗?不要任性。”

缇婴不高兴道:“我没有任性。我是想说,这么大的雨,我好冷,你做人师兄,都不会疼爱师妹。你不能拿你一件外衫,给我披着挡雨吗?”

白鹿野愣了愣。

他喃喃:“我第一次见到追着男子要男子衣服的……”

缇婴理直气壮:“我就要!你不给,我就不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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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到底逼白鹿野脱了他的外衫,给她披在身上躲雨。

白鹿野一走,缇婴披着他的衣衫,便施法念咒,借白鹿野的气息,引那妖怪来追她。

她心里打鼓,安慰自己:大妖真正要追的人是二师兄,即使追到她,发现追错了,大妖应该会放过她的吧……

缇婴从草丛中钻出来,回头,朝着烟雾缭绕的山野林间望去。

她轻声骂:“坏妖怪,来追杀我呀。”

一缕烟气,从她身上所披的衣袍上飞出,向天地间漫扬。她在原地站半天,琢磨着气息足以引来那妖,这才快快逃跑。

林雾幽深,烟雨弥漫。

缇婴在山间奔跑时,无意中朝下方的山道一望:

这么大的雨,八人抬着花轿,走着山路。

牌匾红绸与八人身上的红色衣袍,都显示这是一家人嫁女。帘帏摇晃,新嫁娘坐于轿中,凤冠霞帔,隐约可见面容柔美艳丽。

缇婴心头惊讶:这么大的雨,竟然有人出嫁,走这么陡的山路?

这新娘……好有勇气。

等等,这是婚嫁。

缇婴忽然想到,衰劫可以用喜事冲。

这婚嫁之事,不正是喜事吗?

缇婴便悄悄跟上这只出嫁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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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实在是不通人事。

幼时长在鬼怪身边,少时长在深山之间,她对婚嫁的所有概念,来自她偶尔翻看的话本。

话本中的出嫁都是大喜事。

缇婴虽然觉得这只送嫁队伍人数过少,但她以为也许是新娘家穷,出不起太多人。

缇婴一路跟着这只队伍,跟到了一山庙中。

这行人进山庙躲雨,轿夫们躲在一旁说话,商量着婚嫁时辰,缇婴猫进破漏的山庙中,一把捂住了那从轿中出来、摘下喜帕的妙龄新娘。

缇婴:“嘘!”

她怕出意外,出手间就掐了一道封口诀,让新娘开不了口。

新娘茫然又惊恐地看着她。

缇婴上下打量她一番,便伏身过去,从新娘身上扒衣服。

她小声:“姐姐,你的嫁衣,还有花轿,借我用一用。我把你留在这里,掩住你的气息,让人找不到你……你放心,我不是要抢你的夫君,等我到了夫家,替你拜了堂,我就回来,把你换回去。”

新娘大惊。

新娘开不了口,却拼命冲她眨眼睛,着急非常,眼珠快要瞪出来。

缇婴狠心,当做看不到。

她把一张符纸塞到新娘怀里,努嘴:“喏,你看,这是‘日行千里符’。你这样的凡人,当然没见过,但这是真的,我可不是骗子。

“等我拜完堂后,把你接到你夫家,你就知道了……姐姐,你忍一忍哦。”

她抬手,敲晕了新娘,然后手忙脚乱地换上新嫁娘的衣服。

她拿着喜帕琢磨时,听到轿夫门交谈着进门。她连忙把新娘藏入角落八仙桌下,自己盖上头盖,爬入轿中。

一会儿,抬轿的八人,回到了花轿边。

一人道:“姑娘,你受些委屈,道长必会救我们的。”

轿中的新嫁娘缇婴茫然眨眼。

她觉得他们话说得奇怪,怕露怯,便含糊地“嗯”一声。

这声音些甜些软,与真正的新娘不太一样。但毕竟只有一个音,轿夫们又晓得她必然害怕,便不疑有他。

又一人善心道:“天快黑了,咱们不能再躲雨了,得赶路了,不能误了今夜的良辰,不然……他们会怀疑的。”

缇婴惊讶。

她心想:好奇怪。

这么大的雨,还要怕误了良辰。那新郎官是不是有些过分,不怕新娘赶夜路出事吗?

算了,反正她一向弄不懂人间的道理。

他们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缇婴又应了一声“嗯”。

轿夫们便抬起花轿,出了山庙。

--

小半个时辰后,身着雪色道袍的江雪禾,出现在山庙中。

他目光逡巡一番,从角落的八仙桌下,将昏迷的新嫁娘带了出来。

他在这女子身上留了气息,这女子久久未挪位,他疑心有变,便前来救人。

而到山庙一看,轿夫们走了,竟然只留下昏睡的新娘。

新娘身上的嫁衣还不见了……

江雪禾面不改色。

他在女子面上轻轻一拂,半晌,新娘迟钝地醒来,看到了面容清隽、宛如浮云的少年公子。

小雨淅沥,天色昏昏,无比静谧中,她呆呆看着这美少年。

江雪禾俯身,温和询问:“姑娘不是自愿登门,说愿代柳姑娘出嫁,好引出妖魔吗?为何姑娘半途反悔?”

他声音轻柔,神色恬淡。

半边金身斑驳的泥塑菩萨在后,少年跪于她面前,面容低垂,睫毛浓卷,呈几分妖冶的冰凉。

新娘打个哆嗦,忽有一种她若答得不好,他便会出手杀她的感觉……

不,江公子是良善之人,绝不会杀她的。

新娘慢慢回了神,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急急忙忙来拽江雪禾的衣袍:“公子……”

江雪禾手朝后一拂,她摸了空。

她没有注意到,只着急无比:“我没有反悔!我原本好好地坐在花轿中,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闯来一个穿着男子衣物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胡言乱语,说什么要代我嫁人,我冲她使眼色,她也不搭理……

“那小姑娘也许有些道行,但必然不是我们要捉的妖的对手啊!她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坐上了花轿,若是因此遇害,那怎么办?”

江雪禾淡然。

他冷漠地想:若是遇害,只能是活该。

什么小姑娘不好好在家坐着,抢别人的活?

江雪禾面上颔首:“我知道了,我亲自过去。”

新娘:“可你若亲自过去,那妖怪不就不敢出来了……”

江雪禾:“无妨,我会想法子的。”

他仍跪在新娘面前,身形却瞬间消融,散于空气中。

新娘怅然若失地看着一团空气,忽然想起自己怀里的符纸。她不禁开口:“江公子,那姑娘给了我一道鬼画符……”

可惜江公子修为太高,行动迅捷,眨眼间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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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昏昏,雨声不住,缇婴心中正在破口大骂。

什么鬼婚事!

她就说,三更半夜走山路要嫁人,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妖风阵阵,山林呼啸……她坐在轿中,怀中罗盘不停响,必是感应到了四面八方的妖气。

起初她惶恐,以为是追杀二师兄的妖怪到了,但是她定下心判断,发现这些妖气弱小而数量多,根本不是追杀二师兄的那个大妖。

好惨。

她才摆脱那大妖,就闯入了小妖们的地盘。

怎会如此?

她特意借婚宴喜事来冲自己身上的霉运,但夜里遇妖,无论怎么看,这霉运似乎都没冲掉……

不行,她得坚持。

也许等拜完堂,霉运就消失了,她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缇婴咬着手指忍耐,茫茫然时,头一下子磕在花轿壁上。

她哎呦叫出声:“谁呀!”

她声音清甜,暴怒之下忘了掩饰声音。她正心虚,却发现外面发生了惊天变化,轿夫们各个惶然,根本顾不上她。

这花轿,被一阵妖风裹挟,妖风冲撞花轿,轿夫们虽然努力控轿,花轿仍摇摇晃晃,撞得里面的缇婴头脑昏昏,眼冒金星。

轿夫们纷纷从怀中取符纸,冲着邪风叫道:“我们有道长给的符纸,诸邪莫侵!轿中的新娘是要冥婚冲喜,求道上各路神仙们,让个道。”

轿中的缇婴脑袋“咚”一下,再一次磕在木板上。

她撞得眼泪快掉掉出来,忽然听到外面人说:“冥婚。”

缇婴:“……?”

难怪她明明上了花轿,霉运仍没停止。

不过没关系,冥婚也是婚,等她要被这些人扔进棺材……她、她霉运一解,就回去救那可怜的新娘!

妖风阵阵,小妖们从四方冲来,嬉笑着阻拦花轿,要将轿子抬去他们想要的位置。

小妖们桀桀:“柳姑娘花容月貌,不应嫁给死人,不如跟了我们大王……”

轿夫们:“柳姑娘忠贞万分,绝不会委身于妖!”

他们心中打鼓,但万幸,他们身上有很多保命符纸。柳姑娘昔日待他们不薄,哪怕再害怕,他们也试着与这些小妖们抢轿子。

而里面的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缇婴:“呜……”

这时候,外面人大打出手,妖风与人力互相抢轿子,缇婴想出去,却一次次被撞倒在木板上,手脚发软。

双方抢轿间,花轿在邪风阵阵下,被撞得冲到了一旁的半人粗的巨树上。

轿子卡在山石上,轿木咔擦断裂,轿子歪歪斜斜,落了一层绿叶,向悬崖下晃去……

轿夫们大叫:“姑娘!”

小妖们嘻嘻笑,阻拦他们。

眼看轿子要摔下悬崖,众人心凉之际,一道雪白人影,忽然现身。

半边轿子向悬崖下倒去,江雪禾身形一晃,人出现在悬崖前,向花轿俯下身去。

帘帏飞开。

山间妖气森森,一切尽在雾水中。轿木碎裂,四面木板被飓风吹得出现裂缝。

轿中喜帕飞起,罩向他面容。

他于一团幽黑朦胧中,看到那坐于轿中的小新娘。

雨丝绵绵,夜间风皱。

盖头飞开,小新娘云鬓花颜,凤冠霞帔,乌发拂唇。他探身时,她睁着一双猫儿眼,水雾氤氲,迷惘慌乱,晃悠悠若水中落玉,撞人心房。

她要与花轿一同摔下去,一片瑰丽艳红间,一只枯白瘦长的手从外探来,拽住了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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