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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集 废立太子(1 / 1)

齐王乱息,天下太平。

唐太宗赐死齐王,然后叙赏功劳,除英国公及诸将之外,以杜行敏首义平叛,论功第一,拜为巴州刺史,封南阳郡公;同谋共执齐王者,各都官赏有差。复检齐王府文疏,得记室孙处约谏书一箧,皆为齐王拒而不纳者,天子嗟赏,累迁升为中书舍人。追赠权万纪齐州都督,赐爵武都郡公,谥曰敬;追赠韦文振左武卫将军,赐爵襄阳县公。

太子李承乾闻说齐王作乱不成,被父皇赐死,丝毫不知自警,对近侍说道:五弟荒悖,只与几个江湖打手便谋造反,济得甚事!岂如本太子身侧,皆乃当世奇才,智谋之士。

乃命于东宫中制作八尺铜炉,六隔大鼎,募亡命悍奴盗取民间马牛以归,亲自烹煮,与所幸厮役共食,效当年孟尝君门下养士三千之状。

又好突厥服饰,选貌类突厥者五人为一部落,辫发衣裘牧羊,作狼头幡旗,设穹庐,太子自处其中,敛羊烹之,抽佩刀割肉以啖。

又诈作可汗之死,命近侍效其丧仪,任意胡为。

当时又有太宗异母弟汉王李元昌,所为多有不法,天子屡次下诏谴责,非但不改己过,反而心怀怨望。

太子李承乾与此位皇叔亲善,朝夕共同游戏于东宫。经常扮作突厥人马,分为左右为二队,太子与元昌各统其一,身被毛毡,手操竹矛,布陈大战,击刺流血,以为娱乐。要求部下侍从须要真杀实砍,若有不用命者,便命吊于树下笞责,至有被鞭死者。

游戏尽兴之余,便颁赏众侍,说道:我今日作天子,明日便于内苑置万人大营,与汉王分兵遣将,观其战斗,岂不乐哉!我为天子,有谏者辄杀之,不过杀数百人,众自定矣。

因恨四弟魏王李泰得宠,又豢养刺客纥干承基,及壮士一百多人,预谋杀死魏王。

说来也巧,魏王李泰此时自恃宠于天子,又见太子有足疾,便潜生夺嫡之志,故此折节下士,以求声誉。太宗命黄门侍郎韦挺摄掌魏王府事,后命工部尚书杜楚客代之。

韦、杜二人交结朝士,使众臣在天子面前为魏王美言,以固其宠。杜楚客并常怀重金以赂当朝权贵,由此文武之臣各有附托,潜为魏王朋党。

太子风闻魏王所作所为,遂遣人诈为魏王府中典签,屡上封事密奏,其中皆言李泰各项罪恶。太宗览其密奏大怒,敕命察捕封事上书之人,却又屡捕不获。

东宫辅官密奏天子,说有道士秦英、韦灵符挟其左道邪术,蛊惑太子。太宗闻而大怒,命收二道杀之,连坐死者数人,又下诏诮让太子。太子疑是李泰密告,怨怒愈甚。因借足疾为由不去朝谒,动涉数月之久,父子不得见面。

李承乾岳父侯君集闻说皇帝与太子交恶,密入东宫,力劝太子举兵造反。

太子犹豫问道:今朝中尚有瓦岗山一班旧臣未死,彼皆当世良将,岳翁大人劝我起事,则能保必胜乎?

侯君集嘿嘿冷笑,举起自己右手,示于太子道:彼皆良将,我是何人?此乃用兵布阵好手,天下无敌,当为殿下用之。况当年瓦岗诸将,死者死矣,余者老迈,尚能何为!

太子大喜,重赏侯君集,并听岳父之计,以金帛厚结左屯卫中郎将顿丘李安俨,使其刺探天子心意,若有动静,急速相告。

李安俨当年先事太子李建成,并在玄武门事变中为建成力战不屈,太宗以为忠贞之臣,故亲任之,使其典宿卫禁军。此刻李安俨面临大事,故态复萌,又自托于太子。

汉王李元昌闻说侯君集已为太子所用,就此信心倍增,遂向太子请求:臣近见皇帝身侧多一美人,善弹琵琶,极趁我心。倘若大事成就,愿太子将此美人垂赐于我,可乎?

太子笑道:此事何需皇叔挂怀?如反掌之易耳。

于是便即积极联络同党,筹备起事。当时太子一党,除李元昌及侯君集外,另有洋州刺史开化公赵节,乃是故秦州都督赵慈景之子;驸马都尉杜荷,乃是司空杜如晦之子。皆是皇亲国戚,为太子李承乾心腹,共同预其反谋。

预谋已定,众人便在东宫结盟立誓,凡同谋者皆割其臂,以帛拭血,烧灰和酒饮之,誓同生死,潜谋引兵攻入西宫,刺杀魏王。

杜荷家学渊源,曾随其父习学天文,便谓太子道:据臣夜观天文,朝中将有大变。殿下当速发以应天象,过后悔之不及也。

太子便问:既是天象,何以应之?

杜荷道:殿下但称暴疾危笃,主上必亲临东宫探视,我等因兹可以得志。

太子喜而从之,遂谓纥干承基:养兵千日,用于一时,今当卿大展身手之时矣。我东宫西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眨眼可及。我与卿等将为大事,先占地利人和,岂比齐王远在山东,且只凭燕氏兄弟,及四个江湖莽夫耶!

字幕:纥干承基,敕勒族人。

纥干承基少年之时曾遇天山异人,学会一身武艺,善使一对短戟,且会飞剑之术,人莫能及。武德年间流浪长安,投奔高祖李渊,被用为帐前郎将。

贞观年间,纥干承基曾随卫国公李靖北征突厥,立下战功,获封祐川府折冲都尉,爵位平棘县公。后入东宫,便为太子私党。又与齐王李祐部下燕氏兄弟师出同门,来往甚密。

当时即奉太子之命,纥干承基再拜应诺,自去准备,欲调派部下百余壮勇,刺杀魏王。

未料刚出东宫,却见数十禁卫早已候在门首,见其出来,上前捂住口鼻,擒执便走。

画外音:来者非别,却是大内禁卫,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再加出其不意,故而便将纥干承基轻松擒获。非因别事,乃是齐王败亡,太宗下令鞠审同党,便有齐王府僚属将纥干承基供出,说其与燕弘信兄弟大有干连,谅必参与反谋。于是二话不说,秘密逮捕。

大内禁卫将纥干承基押至刑部有司,狱吏连夜开审:齐王造反,你可有参与?

纥干承基:甚么齐王楚王,我不认识。

狱吏:公与反贼燕弘信、燕弘亮是为结义兄弟,且在齐王滞留长安之时,与其二人来往甚密。人证俱在,抵赖亦自无用。为今之计,只有将余党和盘托出,立功赎罪。

纥干承基:某与燕氏兄弟早就相识,因反隋而结拜,与今日齐王之事何干?

狱吏:你只要承认与燕氏兄弟曾为同党即可。天子有旨,若无立功表现,立即诛杀,并夷三族,不必再行上奏。来人,押回死牢,来日午时三刻,杀其三族于市衢!

纥干承基求生心切,忽灵光一闪,叫道:某有太子谋反重事上报,但须见宰相密奏!

狱吏闻而大喜,遂连夜至门下省,转奏天子。

太宗闻奏大惊,便命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世勣,共同按察此事。于是禁军突入东宫,经过缜密查验,人证物证俱在,纥干承基所举属实。

太宗怒发如狂,下诏立将太子承乾囚禁于右领军府,并汉王李元昌、潞国公侯君集、驸马都尉杜荷等人,凡参与太子谋反者,皆被擒拿入狱。

因事发突然,众人毫无防备,自然一举成擒。纥干承基因告密有功,被任为佑川府折冲都尉,赐爵平棘县公。大乱未发,就此平息。

对于如何处置太子,唐太宗思之再三,终不能决,只得议于朝臣。

诸臣面面相觑,无人敢答。只因皇子谋反,根本无需商讨,按律当诛。

沉默半晌,通事舍人来济出班奏道:微臣冒死以闻。齐王谋反之事未息,天下惊骇;若再穷按太子之案,则必朝野震怖,复见隋末之事。未若法外施恩,使陛下于上不失作慈父,太子在下得尽天年,即为善之善者矣。

众臣听罢,俱各无辞。唐太宗闻言泣下,连声赞叹,于是终得下阶,命将李承乾废为庶人,流放黔州,保住爱子一条性命。

来济也因此得到唐太宗看重,当即封为考功员外郎,次年又升中书舍人,使与令狐德棻等人共同撰写《晋书》。

庚寅,唐太宗亲谒太庙,向高祖谢废太子承乾之过。尔后还宫升朝,商议重新立储。群臣就立魏王李泰与晋王李治之间产生分歧,争议不已。

最终唐太宗叹道:若魏王李泰得立,则承乾、晋王皆不得存;晋王李治得立,李泰共承乾可保无恙也。

于是当机立断,遂立性格温和之晋王李治为太子。

四月庚辰,赐令汉王李元昌自尽,杜荷、侯君集等人尽皆族诛。张元素身为左庶子,虽然前曾秉直屡谏,但自被行刺之后便即放任自流,从而对太子失于劝导,罢为庶人。

在此期间,复有朝臣为侯君集求情,太宗怒而不从,即命择日行刑,诛杀于市。

镜头闪回,三年之前。

李靖告老辞去兵权,唐太宗改任侯君集为兵部尚书,天下兵马总指挥。又命李靖将侯君集收录鬼谷门下,教其兵法战略。

其后未久,侯君集上奏天子,预告李靖谋反,因为每到鬼谷兵法精微之处,李靖则令自己揣摩,从不详加教授指点。

唐太宗听后,虽然不相信李靖怀有谋反之意,但亦责备其藏私不教。

李靖答道:陛下明察,如今吐厥及吐谷浑已平,中原安定,再无百万人规模大战。我所教其兵法战略,足以安制四夷。今侯君集欲求尽学臣之兵法,非有异志而何?

因当时侯君集尚未有任何反迹,唐太宗听后亦不相信。

忽有一次,众臣散朝之后回尚书省开会,侯君集骑马越过省门数步,尚未发觉已经走过。李靖在后面见之,便对长徒李世勣说道:侯君集意不在人,必将谋反。

闪回结束。至此侯君集果然参与太子谋反,终被诛杀。

临刑之时,李靖率鬼谷门诸弟子临场以祭。侯君集乃向恩师当众长跪道:徒儿向日不听恩师教诲,自投死路,悔之不及,今与公长诀矣!

师徒相抱,歔欷下泣。侯君集被戮之时,暴雨终日。

太子李承乾徙居黔州,回思平生所作所为,终悔误入歧途。于是郁郁不乐,每日借酒消愁,便即得疾不愈。终于贞观十八年十二月辛丑,病卒于黔州。

唐太宗闻奏,泪下如雨,为之废朝数日,食不下咽,下令葬以国公之礼。

画外音:纵观李承乾一生,太宗俨如民间慈父,细心栽培耐心教导,使无数名儒重臣辅之,及至身犯死罪,犹设法留其性命,亦可谓尽心尽力矣。

贞观十七年四月,太宗诏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将魏王李泰幽禁北苑。

同年九月,以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房玄龄为太傅,萧瑀为太保,李世勣为太子詹事。又以李大亮领太子右卫率,于志宁、马周为太子左庶子,苏勖、高季辅为右庶于,张行成为少詹事,褚遂良为太子宾客,并定立太子拜见三师礼仪。东宫官僚之备,可谓大才济济。

太宗怀疑太子李治仁弱,私对长孙无忌说道:我担心太子治懦弱,不能守社稷。而吴王恪英勇果断,欲改立其为太子,卿谓如何?

长孙无忌惊道:太子乃国之根本,废立大事,一次为过,岂可再乎?

太宗叹道:我亦知其不可,惟不甘心耳。

于是就此作罢,诏命东宫诸僚,全力辅佐太子李治,以使其能早日独自理政治国。

十一月丙辰,天子率众臣校猎于武功。次日营州都督张俭前来随驾,因奏:高丽国中发生政变,其东部大人泉盖苏文,弑杀国王高武。

太宗惊问:此位泉盖苏文,因何弑君?

字幕:泉盖苏文,原名渊盖苏文,又名渊盖金,辽东扶余人氏,高句丽国东部大人。

画外音:《旧唐书》及《新唐书》为避唐高祖李渊名讳,分别记为“钱盖苏文”或“泉盖苏文”,《日本书纪》则为“伊梨柯须弥”。《兴唐传》等民间话本记为“盖苏文”。

张俭见问,回奏道:盖苏文凶暴,多为不法,高句丽王及大臣议欲诛之。盖苏文密知其谋,便下先手为强,悉集部兵若校阅者,盛陈酒馔于城南,召诸大臣共临视,勒兵尽杀之,死者百馀人。因驰入宫,手弑其王,斩为数段,弃尸沟中,立王弟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如中国吏部兼兵部尚书,号令远近,专制国事。

太宗身侧众臣,闻言齐都吃惊。太宗又问:盖苏文其人如何,卿且细细讲来。

张俭:盖苏文出身扶余渊氏家族,其家族又出于高句丽五部中顺奴部。父名渊太祚,是为高句丽东部大人。太祚死,盖苏文继承父职,掌高句丽军政大权。年四十一岁,状貌雄伟,意气豪逸,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每上下马,常令贵人、武将伏地而履之。出行必整队伍,前导者长呼,则人皆奔进,不避坑谷。路绝行者,国人苦之。今弑高丽荣留王高武,立其侄高藏为王,由自己摄政,其实高藏便为傀儡,有名无实。

太宗点头深思,不再过问此事,与众臣尽兴校猎于岐阳,极欢而罢。

数日之后,太宗驾还京师,升朝议事,亳州刺史裴庄上奏,请伐高丽。

太宗故作犹豫道:高丽王武职贡不绝,为贼臣所弑,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但因丧乘乱而取之,虽得之不贵。且山东凋弊,吾未忍言用兵也。

裴庄未知天子深意,由是不复再奏。

贞观十七年九月,百济与高丽连兵,阻绝新罗通唐道路。新罗派使向唐求援,太宗派司农丞相里玄奖为使,寄语高丽,诫其停止进攻新罗,否则大唐将出兵攻之。

相里玄奖到达平壤,告诫高丽,盖苏文不听,且言语甚为无礼。

太宗听闻此报,不怒反喜,乃大聚文武:我早有为高丽王高武报仇之意,未及发兵。今新罗前来求救,盖苏文又不听我调解,则师出有名矣。

众臣大惊,皆都忆起当年隋炀帝三征高丽旧事,纷纷上奏谏止。

太宗说道:盖苏文前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国,作为天国上邦,岂可不讨!

谏议大夫褚遂良奏道:陛下指麾则中原清晏,顾眄则四夷詟服,威望大矣。今渡海远征小夷,若指期克捷,犹可也。万一蹉跌,伤威损望,更兴忿兵,则安危难测矣。

李世勣忽出班言道:臣谓褚大夫之论,似是而非。前者薛延陀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讨,被魏徵苦谏而止,便使其至今为患。向若用陛下之策,则北鄙安矣。

太宗喜道:然也。此诚魏徵之失,朕悔而不欲言者,恐塞良谋故也。

褚遂良道:天下之大,譬犹一身。长安及洛阳西东两京,心腹也;周鄙数百州县,四肢也;四夷八荒,身外之物也。今高丽罪大,诚当致讨,但命二、三猛将,将四五万之众,仗陛下威灵,取之如反掌耳。今太子新立,年尚幼稚,自馀籓屏,陛下所知。一旦弃金汤之全,逾辽海之险,以天下之君,轻行远举,皆愚臣之所甚忧也。

太宗说道:八尧九舜,不能冬种;野夫童子,春种而生,得时故也。盖苏文陵上虐下,辽民延颈待救,此正高丽可亡之时也。卿等议者纷纭,但不见此耳。

褚遂良闻此,不复再言。

贞观十八年七月,太宗下旨:命将作大监阎立德等,前诣洪、饶、江三州,速造船四百艘以运军粮;营州都督张俭等,发幽州、营州二都督兵马,以及契丹、奚族二部从之;命靺鞨部众出击辽东,以试探高丽虚实;以太常卿韦挺为馈运使,民部侍郎崔仁师副之,自河北诸州皆受挺节度,听以便宜从事。又命太仆卿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

数诏下达,各地奉命而行,不敢怠慢。高丽莫离支盖苏文闻知,遣使入贡大唐,以试探唐朝态度;唐太宗不受其贡,并将使者拘留,不令回国。

征东之意既决,又下诏命:以散骑常侍刘洎为侍中,行中书侍郎岑文本为中书令,太子左庶子、中书侍郎马周守中书令。谏议大夫褚遂良为黄门侍郎,辅佐太子,参预朝政。

正在此时,安西都护郭孝恪上报:今有西域焉耆,地处塔里木,出于高昌故地。自高昌灭国之后,乃背叛大唐,转附西突厥。焉耆王且将己女嫁给西突厥大臣屈利啜之弟,断绝向大唐朝贡。如此悖逆不道之国,臣请发兵讨之。

唐太宗览奏,遂暂息东征,先顾西域。因诏命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帅步骑三千,出银山道以击之。

帝旨下达之日,适值焉耆王三个胞弟到至西州,以颉鼻为首,主动向大唐投诚。郭孝恪大加褒奖,并赐金帛土地,便以颉鼻之弟栗婆准为乡导,往击其兄焉耆王。

镜头转换,西域荒漠,焉耆古城。

焉耆虽然处于荒漠之地,但四面皆水,可谓形胜之地。焉耆王恃其险阻,不设防备。

郭孝恪命大军在后,自率精骑倍道兼行,夜至焉耆城下,即命将士浮水而渡。比及天晓,下令鸣角攻击,众将鼓勇登城,一举攻克,乃执焉耆王突骑支,获首虏七千级。

唐军千里奔袭,出其不意,于是轻易获胜。郭孝恪便留栗婆准暂摄焉耆国事,亲自押解突骑支还师。

郭孝恪引兵东去三日,屈利啜引兵方至。于是复克焉耆城,擒执栗婆准,自据其城,更以劲骑五千往追唐军。

突厥骑兵追至银山,郭孝恪引军还击,又大破屈利啜,追奔数十里。

九月辛卯日,太宗李世民设朝大明宫,对侍臣道:郭孝恪奏称八月十一日往击焉耆,二十日应至,必以二十二日破之。朕计其道里,报捷使者今日当至。

言犹未毕,驿骑果至,呈递报捷奏章。众侍臣拜服于地,齐称陛下圣明如神。

西突厥既得焉耆,处那啜使其吐屯权摄焉耆,并遣使入贡,随后亦至长安。

唐太宗训斥来使:我发兵击叛,始得焉耆;汝等乃是何人,敢夺而据之!

使者以此还报吐屯,吐屯大惧,遂放弃焉耆,引部回返其国。焉耆人虽然由此复国,但仍不敢得罪突厥,遂立栗婆准从父兄薛婆阿那支为王,仍然依附处那啜。

郭孝恪见此,亦只好承认薛婆阿那支自立为王,与其和平共处而已。

李世民便以此事为由,教导太子李治:焉耆王不求贤辅,不用忠谋,自取灭亡,系颈束手,漂摇万里;人以此思惧,则惧可知矣。

九月下旬,盖苏文遣使至唐,进贡白金。

褚遂良奏道:高丽莫离支弑其君,为九夷不容。陛下今将讨之,若纳其金,是鲁桓公纳宋华督献郜鼎之类,臣谓不可。

太宗信以为然,乃拒高丽贡献,并谓高丽使者:汝曹此前皆事高武,受其官爵。莫离支盖苏文弑逆,汝曹不能为故主复仇,今更替反贼游说以欺大国,罪孰大焉!

悉命扣留,并下大理寺推鞠其罪。

冬十月,唐天子车驾行幸洛阳。前宜州刺史郑元璹当时已告老致仕,唐太宗因其当年尝从隋炀帝征伐高丽,便召诣行在,问其辽东是否可伐。

郑元璹照实奏道:辽东道远,粮运艰阻;东夷且善守城,攻之不可猝下。

太宗道:今日非隋朝之时可比,公但随营备询,有何不可?

郑元璹明知其不可为,但不敢谏,于是再拜奉诏。

唐太宗为息异议,诏谕群臣:今攻高丽,与隋炀帝时不同,大有五利。一曰以大击小,二曰以顺讨逆,三曰以治乘乱,四曰以逸待劳,五曰以悦当怨。诏以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帅兵四万,战舰五百艘,由海路前往平壤;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帅步骑兵六万,前往辽东。同时传檄辽东,命新罗、百济、奚族、契丹各附庸诸部,分路发兵,东向南下。朕亲统诸军,自洛阳北上定州,留太子李治监国,萧瑀为洛阳宫留守。

鄂国公尉迟敬德致仕在家闲居,闻说天子东征,遂上书进言:陛下若亲征辽东,洛阳、长安乃国库所在,驻守兵力单薄。辽东路途遥远,恐生不测;且彼蕞尔小国,何劳陛下御驾亲征?请付之良将,自可摧敌。

太宗不纳,而命尉迟敬德官复原职,并行太常卿职权,任左一马军总管,启用随征。

庚子日,诸军大集于幽州,遣行军总管姜行本、少府少监丘行淹,先督工造梯冲于安萝山。远近勇士应募,及献攻城器械者不可胜数。

太宗大喜,使人催督前军进兵。

前军都督时为皖城郡公张俭,奉命引契丹等番军先发,虽奉严旨,但值辽水涨,久不得济。太宗以为张俭畏懦不前,遂召其还诣行在。

张俭匹马前来见驾,具陈辽东山川险易,水草美恶,以及行军路线,作战计划。

太宗见其并非怯战按兵,由是大悦,遂拜为行军总管,使领诸蕃骑兵,为六军前锋。斥候来报高丽莫离支将至,太宗诏命张俭自新城路邀击,高丽兵乃不敢出。

大军行至洺州,太宗扎下行在。闻说洺州刺史程名振善于用兵,于是召问方略。

字幕:程名振,洺州平恩县(今河北曲周)人。

程名振早年跟随夏王窦建德反隋,武德四年归顺唐高祖李渊。后随秦王李世民打败刘黑闼,拜营州长史,册封东平郡公,后迁洺州刺史。

此时闻天子召唤,遂至行在参见,详说进军机宜。

太宗嘉勉:卿有将相之器,诏命擢升右骁卫将军、平壤道行军总管。

程名振喜不自胜,却忘记拜谢,就此失礼。

太宗发怒:卿乃山东鄙夫,今得一刺史,便以为富贵至极邪!竟敢于天子面前无礼,言语粗疏,既蒙升迁,又复不拜!

程名振回过神来,谢罪道:疏野之臣,向处外任,未尝亲奉圣问,适方只一味心思奏对之辞,故忘拜谢圣恩耳。

举止自若,应对明辩。

太宗叹道:房玄龄事朕左右二十馀年,每见朕谴责他人,颜色无主。程名振平生未尝见朕,一旦责之,曾无震慑,辞理不失,真奇士也!

其后未久,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及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分别遣使来报,诸路军马准备充足,听命待发。

太宗闻而大喜,便欲亲入辽东督战。

群臣又都谏道:陛下方远征辽左,而置突厥于河南,距京师不远,岂得不为后虑!愿陛下留镇洛阳,遣诸将东征即可。

太宗言道:夷狄亦人耳,其情与中夏不殊。人主患德泽不加,不必猜忌异类。盖德泽洽,则四夷可使如一家;猜忌多,则骨肉不免为仇乱。炀帝无道,失人已久,辽东之役,人皆自断手足以避征役;杨玄感以运卒反于黎阳,皆非因戎狄为患也。朕今征高丽,皆取愿行者,募十得百,不得从军者,皆愤叹郁邑,岂比隋之行怨民哉!突厥贫弱,吾收养之,其感恩入于骨髓,岂肯为患!且彼与薛延陀嗜欲略同,彼不北走薛延陀而南归我,其情可见矣。

言罢,复顾谓褚遂良道:卿知起居,为我志之,自今十五年,保无突厥之患。

当时俟利苾既失众,轻骑入朝,天子便命为右武卫将军。

太常卿韦挺负责馈送大军粮草重任,然而不先巡视漕渠,通其水道。因运米六百余艘至卢思台侧,浅塞不能进,致误军需。

房玄龄下令械送洛阳,天子诏令除名,以将作少监李道裕以代其职。

殿中侍御史崔仁师时为韦挺副职,主管海运事务,兼管河南漕运。崔仁师认为漕运路线曲折遥远,恐所运物资不能及时到达,因而见机行事,征调近海租税充作军饷。因运输兵卒于路逃亡,没有及时奏闻,因而获罪,亦坐免官。沧州刺史席辩因坐赃贪污军饷,被有司查出上报,天子大怒,立命斩杀,并诏朝集群臣,皆使往刑场临观。

三月丁丑,天子车驾到至定州,命歇兵二十日。

乃召集群臣道:辽东本属中国之地,隋朝四次出师不能复得。朕今东征,欲为中国报死难子弟之雠,雪君父之耻耳。且方隅大定,惟此未平,故及朕之未老,用士大夫余力以取之。朕自发洛阳,唯啖肉饭,虽春蔬亦不之进,惧北方之民烦扰故也。

此后每见病重将士,必召至御榻前存慰一番,后付州县疗之,士卒莫不感悦。百姓有不被列入征兵名单者,自愿以私自装备从军,动以千计,太宗皆不允许。

第十六日,天子下令整装,准备出发北上。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张行成、高季辅同掌机务,共辅太子;长孙无忌摄侍中,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摄中书令,随驾从征。壬辰日,车驾出离定州,天子亲佩弓矢,引众北上。

车驾至于幽州,悉以军中资粮、器械、簿书等细务皆委付岑文本,倚为左膀右臂。

岑文本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筹笔不离其手。未过旬月,精神耗竭,便发暴疾而薨。太宗闻而悲不自胜,急遣使南还定州,取右庶子许敬宗前来,命代岑文本之职。

夏四月,陆军大帅李世勣率军自通定渡过辽水,到达玄菟。

高句丽国人皆闻大唐国战神英国公李世勣大名,闻其亲率大军前来征伐,由是非常害怕,沿路城邑皆都闭门自守,并无一处敢于出城迎战。

李世勣安营已毕,便即遣将发兵。乃派任城王李道宗率兵数千,往攻新城;皖城郡公张俭率军渡过辽水,向建安城进军。自引中军,往攻盖牟(今辽宁抚顺)。

张俭先至建安,斩首数千。李世勣攻占盖牟城,俘获两万余人,粮食十余万石。

此时水路元帅张亮率军从东莱渡海,进攻卑沙;程名振率军先到,以王大度为先锋,一举攻占卑沙城(今辽宁大连大黑山),俘获男女八千人。(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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