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的时间,应当过得很快。
不过在狂飙的车子上面,人总是会感觉时间变得慢了些。
关上车门,纸镜看着雨夜之中灯火微明石阶曲折的山路,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清冷感。
“你也感觉到了吗?”这位司机也下车,和纸镜一同站着,看向前方。
“感觉到清冷而已,山中常有的感觉嘛。”纸镜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随即继续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怎么称呼?”
“我啊。”男人从口袋中抓起一只八卦盘,轻描淡写地说道,“林远。”
纸镜几乎是瞬间就认出这个名字:“你是林智的父亲?”
“是。”林远回答着,看着纸镜的反应,继续道,“你好像并不意外。”
“从羽枫圆说‘你已经请了她帮忙之后’,我还想着你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虽然这是她已经想到的一种可能,但当林远真正出现在面前时,纸镜黑白面具之下的表情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过经过了黑白面具的修饰,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显露出来,在林远看来,这个小个子女生完全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即使我以灵异事物管理局执行人的身份出现?”林远看着纸镜那几乎毫无波澜的脸,好奇的问道。
“倒不如说,这种出现方式是最普通最合理的一种。”黑白面具伪装出来的表情仍旧淡定。
“很好,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指示来的,不过就目前而言,你是个不错的盟友。”
林远示意了旁边两辆车下来的人向前进发之后,跟在后头往前走去。
“走,不过在进正一门一探究竟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是什么?”纸镜跟上林远,问道。
“在羽枫圆私自前往帮助林智之后,羽家有行动了。”林远道。
纸镜沉默片刻,道:“所以羽家是世代监视蛊雕血脉的家族,而林智不是一般人。”
林远笑了起来,向前继续走着:“何以见得?”
“因为你说是坏消息。”面具之下,纸镜脸色并不好看。
“这对我来说是坏消息,而对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坏消息。”林远手中一直转着八卦盘,没有等待纸镜的反应,“也不打哑谜,这个坏消息就是——林智身上的诅咒到现在,还没有消除。”
“妈耶,之前苏秦可是说林智身上的诅咒已经消除了。”纸镜绷不住了,“你俩到底谁在说真话?”
“那个诅咒不单纯只是我和林智说的会令他死亡,我没有和他说真话。”林远吐了口气,道,“我家那老头的诅咒内容很下贱,如果林智不参加圣杯战争,他必死无疑,如果林智参加了圣杯战争,那么林智将会获得蛊雕家族千百年来积累的凶兽力量,让蛊雕这一凶兽真真正正的在他身上复活。”
“你认为,如果说了真话,他自己的正义感会让他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纸镜道。
“对。”林远没有否认,“任何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会愿意让别人因为自己的事情担上事情。”
“想来也是。”纸镜说着,看了一眼前面几个灵异事物管理局的行动人员,“林智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肯定会被caster用来当做取得圣杯的武器,而变成凶兽之后的林智——”她检索了一下记忆,随之摇了摇头,“嗯,根据我对幻想种的了解,这类凶兽只会比传说之中强不会比传说之中弱的。姑且问问,蛊雕的作战能力大体如何?”
林远抬头看了看天空,思考了片刻,回答了纸镜:“一只普通的蛊雕在全盛之时,可以于半天的时间之中轻易毁灭一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县级市。”
“你说的毁灭是指......”纸镜稍微打断。
“灵异事物管理局对于‘毁灭’的定义为:不剩下任何存活的一般民众。”林远补上了说明。
纸镜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那‘轻易’的定义呢?”
“通俗的比喻,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经常锻炼的青年男子跑五百米。”林远快速回答道。
对于这再次宣告了一遍剧本难度的发言,纸镜表示无可奈何:“我大概能猜想一个超级蛊雕能做到什么了......既然你和我说这些,你打算怎么做?”
“羽家的魔术师会在天亮之前到达松江,而我们要在天亮之前拿下一处灵脉,并且接应林智和caster过来。”林远的手指于八卦盘上划出一个弧度,“在那之后,利用灵脉的力量,我想我可以控制住那个没有什么力量的caster,并且利用那位caster,来帮助我们解决林智的诅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纸镜微微虚起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不算太起眼的中年男人。
“林智没有魔术资质,即使是身为凶兽的继承者也是一样。”林远道,“在诅咒被激发之前,他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魔术师。这一点,对于他召唤出来的英灵也是一样的。”
“你应该是知道你给林智的东西会召唤出什么。”纸镜皱起眉头。
林远将八卦盘高举,随即收在胸前:“我当然知道,战国时期的六国相印,以这个作为圣遗物召唤,召唤出来的也只有可能是那位战国时期的合纵家。”
“那你得知道算计caster的难度。”纸镜道,“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我知道.......”
林远还准备说些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耳机响了起来。
在沟通几句之后,纸镜明显看到林远的脸色随着沟通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于是在林远结束交谈时,小声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林远将八卦盘收了起来,摇了摇头道:“这一处的正一门已经全灭......这里管理的灵脉也被人封印起来了。”
“全灭.......怎么灭的?”
对于这种动漫之中常有的桥段,纸镜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团灭了这里的的某个东西强的离谱。
“里面的所有人。”林远一字一板地说道,“都是被子弹打死的。”
一个道门被现代武器屠门?
“这更离谱了啊!”纸镜在心中怒吼。
换作自己上一世生活的,不存在任何魔法魔术妖魔鬼怪的地球的话,纸镜会觉得拿枪屠门的人残忍。
但是在魔术的型月世界之中来说,她只觉得荒谬。
一个魔术师的道门,被子弹,灭门?
目前这个世界的灵长类是人类不假,枪械也是这个时代的杀人利器不假。但如果只是用枪械能轻易屠杀一个满是魔术师的集团,那仍旧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说,团灭一个道门——就算对于一只蛊雕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纸镜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于一只普通蛊雕来说,就算用尽浑身解数,这也是不可能的。”林远扶着头,看向纸镜,“我问你,林智直到刚才还没有变成凶兽,对?”
“我可以肯定,到现在也还没有。”
纸镜才刚和仍然存活的玩家君月无水单独通过通讯,能够确定这一点。
“真是乱了。”
林远透过雨幕看向雨中的天空。
他们行动人员一直都没有打伞,但是浑身也不曾湿透。
“除了那位裁判和她的berserker,竟然还有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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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娜用力地将沉重的双开伪装成木门的铜制门,连同着那挂在门上的仅作装饰的锁一同推开。
狡兔三窟,莉莉安娜在上海的安全屋总是不止一处。这里稍微偏离城市中心,是单栋的一处小别墅。
雨已经不再那么大了。说到底,现在盘踞在他们头上的云也不过是临时一聚,下了一个多小时,也差不多该停了。
在已经稀薄的雨幕之下,洁白的灯光正从别墅之中透出。
“看起来米多克那家伙又搞砸了,哎,真麻烦......”
“一旦联系不上就来到这里汇合”,这是之前他们之前定下的联络规则之一。
发现相位魔术被干扰,无法精确定位之后,莉莉安娜无法冒着传送失败这么大的风险继续使用相位魔术。在assassin的帮助之下轻松击退了灵异事物管理局的人员之后,她抢了一辆摩托,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这一处汇合地点。
当她正要往前踏入这处别墅的前院之时,assassin突然现身在她面前。
“安娜,小心。”
枪响。
仅是莉莉安娜的恍惚之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洁白灯光之下,并且不知何时,手中举着一把冒烟的枪。
“雨夜重踏,新墙老地苍树,此处倍感惆怅。”
李深剑说着,随手将那把枪向后边的房间之中一丢。
只见那把枪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桌子上头滑了一阵后,魔术般准确落入房中桌子上头打开了的枪套之中。
“老友新识,天南地北中外,此刻同聚一堂。”
打油诗水准的两句后,李深剑用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李书文先生,莉莉安娜女士,我想,两位应该都记得我。”
“你是那个......旱魃?”
毫无疑问,站在莉莉安娜眼前的就是之前被她追杀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旱魃”。
可那个弱小的旱魃,和眼前这个已经深不可测,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一般代行者能够对付的东西——如何是一个东西?
即使明知是雨滴将自己的颈背都淋湿,莉莉安娜仍然感觉自己的冷汗正在滴落下来。
“而且老头,那家伙好像认识你,怎么回事?”
“老夫记得。”李书文不再负手而立,而是摆出应战架势,“但不知,昔日的手下败将为何事而来啊?”
刚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
纵然以暮年形态被召唤,纵然平日看上去算是个稳重的老人。
然其锐利藏于稳重之中,武学已与天地融合升华。因此,直至尽头,未尝一败。
“杀气不减当年,真是可怕的家伙。”
纵然是灾厄神兽在其面前,也不得不如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