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离在藏魔窟待了小四日,才顺利完成历练。
她把满满当当一袋子的妖丹魔丹交给寂珩玉,“喏,你清点一下。”
几日下来,桑离修为增长不少,就算对寂珩玉也生出不少底气。
他好笑地接过,竟真地一本正经数了数,颔首:“还少一颗。”
桑离不疑有他,返回去准备杀魔。
寂珩玉伸手拽住,“逗你的。”他还想说些什么,笑意骤敛,眼梢一闪而过的杀意令他面容肃冷。
他拉着她的手腕顺势拽入怀中,桑离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他带入树上,迅速给二人施加了一个隐身之术。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桑离眼珠子乱转,只听下面传来细微的步伐游走,两名身穿褐色门服的男子接连走来。
桑离和寂珩玉留在这里的四日斩杀了不少妖魔,尚且存活的也不敢近身。
原本做出抵御姿态的二人半天都没见到一只妖兽出来,难免困惑,二人面面相觑:“怪哉。”但也没有细想,径自来到地心处那汪流泉前。
泉眼形如心脏,泉水呈褐红色,加之能力非凡,素有“心泉”之称。
他们拿出容器,又利用一根类似竹筒的东西接连容器与泉眼,潺潺泉水顺着竹筒流入罐内。
二人动作熟练,向来是做了千百回。
桑离曾听闻心泉是不详物,修客对此避讳不及,看他们穿搭,也该是名门子弟,为何闯这险地,拿这害人的流泉?
沉思之际,桑离注意到他们的袖口。
用红丝钩绣而成的箭矢图腾,赫然是她和司荼在街上撞见过的。
“君上,你见过那个图腾吗?”
寂珩玉轻飘飘掠过视线:“林杉家的家徽。”
“林杉?”
寂珩玉并不清楚人族的事,对此也只是有所耳闻:“做的都是地下勾当,遍布在四海的斗兽场,基本隶属于他们。”
上重天基本管不到凡间的事,若非是做了些遭天谴的行为,神域才会派人管辖。
他也只是一百年前路过花山城,去斗兽场看了场乐子,才记住了“林杉”这个氏族。说来也有本事,林杉家只是普通的人族,家里也曾出过几个修士,却无一人飞升,后来接管氏族生意,势头竟一点点发展到了修真界。
寂珩玉单身托腮,见他们打好泉水,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今晚上定能赚个大的。”
另外一人似有忧虑:“普通低魔喝了着心泉水都会狂暴,那从天门出来的祟魔,岂不会更难拘管?”
“无妨,有囚骨箓,它们插翅难飞。行了,快回去吧,别误了时辰。”
两人说笑着离去。
等他们走后,寂珩玉拽着桑离从树上跳了下来。
桑离更为不解:“若我没有记错,囚骨箓是仙家才有的东西,他们怎么会有?”
寂珩玉沉思须臾:“看看去。”
两人简单做了一番伪装,再次回到花山城。
入夜的花山城热闹非凡,妖魔更是堂而皇之地行走在街上。
桑离隐约瞥见几道熟悉的魔族身影,惊怕地往寂珩玉的身后躲了躲。
他垂了垂眼,忽而递上衣袖:“抓着。”
寂珩玉袖口宽大,袖边绣着一圈银色的天云纹,她蜷了蜷指尖,小小地抓住袖袍一角。
周围行人熙攘,难免会有磕碰。
接连的肩膀相撞让她难受得直皱眉。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错觉般的叹息,下一刻,肩头落入到一个干燥的,微凉的章心。
她的身体几近完全笼在了他的长臂之下。
寂珩玉搂着桑离避开人群,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桑离不住朝肩膀上的那只手张望。
发现他的手指过分修长了些,因用力,指尖微微泛红,手背上青筋凸起,莫名显出几分力量感。
她又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看他。
君上也很高,她只到他的肩膀。衣襟一丝不苟地在胸前相交,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喉结,视线往上,是他晕缠在迷蒙灯影下的侧脸。
被冷漠渗透的男人,在这烦嚣烟火中,也沾上了几分凡尘之意,看起来不是那么冷清难近了。
正看得入神,一双眸子忽然撞了进来。
寂珩玉微微低头,瞳眸一点点溢出笑:“何故看我?”
桑离刷得下别开脑袋,听到右耳传来的低笑,窘迫地红了一下脸。
寂珩玉抿了抿唇,神色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两边叫卖的不少,卖的都是些吃食,或是外山进来的小玩意。
许多带心仪女子前来的郎君们都毫不吝啬,不是送簪花;就是送灯笼,情意绵绵,好不让人羡慕。
“你属兔,我属羊,那我便把这只兔子赠你。”
木雕摊前,女子满面羞涩地将雕刻好的小木人递给了情郎,情谊尽在不言中。
寂珩玉若有所思。
神仙活得久,到最后连自己年龄都记不住,更别提属相,更何况他们也不信奉这些。
虽这样想着,但寂珩玉还是拉着桑离来到了摊贩前。
老头手艺不错,雕刻出来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栩栩如生。
除了木雕,还有玉雕。
他是多足妖,手多,雕得也快。
“公子想刻些什么?是给你,还是给你旁边的这位姑娘?”
寂珩玉问:“什么都能刻?”
老头笑说:“上通天,下入海,凡是你说得上来的,老朽一手包办。”
他不语,似在思考。
距离斗兽开始还要些时间,他自怀间藏宝玉佩中取出一块上乘的南和白玉,足有手掌那么大,品质极佳,光华映射周围,让一群人因此驻足,纷纷露出垂涎欲滴之色。
寂珩玉不为所动,缓声开口:“刻只鸡。”顿了下,“要簪子。”
老头瞪大眼睛,“家禽的那种……鸡?”
“嗯。”寂珩玉颔首,语气慵懒,“余下碎玉你自留即可,算作酬劳。”
闻听此言,四下一片抽气声。
南和白玉本就稀少珍贵,一百年可能才挖出一块南和白玉,还是略有瑕疵的。更别提是这样至纯至真,品相上好的了。
顿时,路人看向寂珩玉的眼神变了。
桑离环顾四周,便知是吸引了众人注意,她拉了拉寂珩玉的袖子:“君上,你若想要鸡,禽场多的是,就不必……”
“给你的。”
“……?”桑离定住,“啊?”
寂珩玉睫毛轻颤,“她们都有。”
有什么?
桑离四下张望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凡是带姑娘出来的,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是情郎送女子的,有的是女子送情郎的。
所以……
寂珩玉是想效仿?
可是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何况就算送,为何偏偏是鸡!
桑离脸上青红交替,还没来得及阻止,老头便张开八只手,拿着刻具雕刻起来,速度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为何是鸡?”
寂珩玉附耳,自以为幽默地说:“你属狐狸。”
“……”桑离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属狐狸我就喜欢鸡;那你属蛇你喜欢不喜欢耗子?”
寂珩玉听不出反讽,认真沉吟,颔首:“杀过不少。”
“……”
算你狠。
很快,一只公鸡形状的簪子雕刻而成。
因寂珩玉财大气粗,老头此次下了一番功夫,就连鸡冠子都雕得威风凛凛,更别提上面的每一根毛发。
“公子请看,是否满意?”
他接过仔细看了看,对桑离说:“我给你戴上。”
桑离:“……”这就不必了吧,谁家好人头上戴一只鸡啊?
她的不说话像是默认。
寂珩玉缓缓将那根玉簪插/入她的乌鬓之中,欣赏半晌,得出结论——
“不错。”
桑离一噎,认真的?
路过胭脂台,透过支在上面的铜镜,桑离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今日她穿一身素裙,为了不引人耳目,身上也未戴过多的配饰,这便导致那根公鸡簪子格外惹眼。
它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她的乌发间,南和白玉本就自带灵光,如此闪烁更是吸睛,很难不惹人发笑。
“君上。”桑离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凑近寂珩玉小声说,“你是不是没送过女孩子礼物呀?”
寂珩玉皱眉,反问:“我为何要送她们礼物?”
懂了。
他不和女子接触,自然也不会特意揣摩女子喜好。
今夜许是心血来潮,看到别人送带属相的木雕,便也想着送她一份。
因她是妖,自然要特殊些。
只不过——
狐狸真的不喜欢鸡啊!
寂珩玉恍然间醒悟:“你不喜欢。”
桑离不是一个喜欢为了别人就欺骗自己真实想法的人,她诚实的点点头:“君上以后若是想送人礼物,可以四处探听一下她的喜好,再决定送什么,而不是全凭自己臆测,认为对方喜欢什么。如此贸然送出去的礼物,非但不能拉拢人心,还会惹人不快。”
寂珩玉不恼,甚至听进了这番话。
瞥向她头顶的那根公鸡玉簪,也觉得自己可笑,便也勾了勾唇。
他伸手摘下了那根簪子,自指尖把玩须臾,“可我……”
“嗯?”
她仰头看过去,黑眸澄明,愈让他心思晦暗。
寂珩玉捏紧那只冰冷玉簪,笑在嘴角,不进眼底,目光虽清明,却又显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寂色。
“可我不敢肆意妄为。”
桑离怔住。
脑海里刹那间跳出一个念头——
寂珩玉所指是她。
心神慌乱一霎,正巧到了斗兽场门前。
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簪子,避开与他的视线相交,神色匆匆地说:“毕竟是工匠辛苦刻出来的,倒也有几分野趣,我便收着了。”她重新把簪子戴上,“要开始了,君上我们进去吧。”
她先一步进了斗兽场。
寂珩玉无奈摇摇头,二人没有函帖,岂是随意可入的?
他闭眼调动灵力,灵力周游俯瞰全城,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某个权贵身上。
[寂无。]
[是。]
寂无夺魂而出去,不多时就折返回来,他的手上多了一张函帖。
寂珩玉随手将函帖丢给小二,在对方殷切的接待下,跟着他来到了三楼贵宾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