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乾竹岭,迎面就是一座牌坊,牌坊不高也不大,配合里面的一座七尺高的天然湖底石,将三玄门的内部布局遮掩起来,只透出些飞檐屋角丶苍松翠竹。
相当简单初级的庭院设计,出自林苦的手笔,这是三玄门立派百年以来,头一回用到这种藏山式的布局,刘小楼对此相当满意且得意,但对侯赢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的第一感官便是:很是简陋,说是宗门有些勉强,至少不是土匪窝了。
按照规矩,正要在湖底石照壁前再次报名,刘小楼已经大步绕了出来,满脸笑容,拱手道:「侯执事,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侯赢也笑:「多年不见,刘掌门可真是发达了!」
刘小楼道:「东方兄跟我说,可能会请侯执事来三玄门为客卿,我就在想,
这可真是有缘啊。当年在鬼梦崖上,就是因为侯执事的帮衬,让刘某度过了难关,至今思之,念念不忘!来,快请入内!」
两人把臂同行,绕过湖石照壁,侯赢嘴里还在说道:「当年谁人能够想到,
刘掌门竟会一飞冲天———·啊,这是?
刘小楼指点道:「这是我请来的工匠,准备在这片地方修建议事殿的,明日就要动工,我刚才就在和他们商议议事殿的走向,不用管他们,走,去后面说话·—.——.」
侯赢笑道:「需要掌门亲自操心这等营建之事吗?不如交给我来做,一应钱款都由我青玉宗出了!」
刘小楼道:「多谢多谢,好意先领了,这议事殿的钱款,由六派共出,待将来再起别的殿阁时,再劳烦你侯执事,不对,侯客卿,咱们今后可是一家人了,
不劳烦你还能劳烦谁呢?哈哈!」
那些工匠在一个年轻人的指挥下,用竹竿子标出议事殿的范围,看这模样,
不大不小,刚好将乾竹岭上这片空地占了三分之一。
后面是一片松竹林,混杂在一起,大概有个三丶四排,一看就是新移植过来的,将议事殿和后面的院子简单隔开。
穿过松竹林,侯赢回首看了看那即将修建议事殿的地方,已经被松竹挡得几乎看不到了,的确将内外区分得很好。
但侯赢知道,这座议事殿用得上的机会多半很少,坊市在山下的乌巢镇,又有六位执事客卿在其中打理实务,大部分事务都会在乌巢镇上处置,真正需要上山来请刘掌门处置的,屈指可数。
因此,这座大殿也就是个象徵意义了。
他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刘掌门,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惘,刘掌门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傀儡的时候,他会作何感想?
其实刘小楼早就知道自己必然是傀儡,他更知道这样一个乌巢镇坊市,六派共建的偌大营生,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轮到自己做主的,自己机缘巧合,借天时地利之机,得了一个名头,并且能够借这个名头拿到几份宗门贴补,这就是老师坟山冒青烟了,除此之外,还能将百年大计中的议事殿提前实现,那这股青烟可以说是冒了三丈高!
所以侯赢目光中带着的些微怜悯之意,他完全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理解这是什麽意思。他指着池塘边的凉亭介绍:「侯执事,咱们少掌门和五宗长老就是在这里议事,定下了乌巢镇坊市千年大计。」
侯赢点头:「啊———
刘小楼热情招呼:「走,有什麽话,咱们也进亭子里说。」
进得亭中,就见那一圈美人靠下的坐凳上,散乱的摊放着几本簿册,刘小楼道:「不要介意,咱们坐这边,这边空着————--那是几家宗门跟我签的入宗约定,
签好了在这里晾一下墨渍,呵呵。」
侯赢下意识就凝聚望去,一一看了,却是彰龙派丶庚桑洞丶洞阳派三家。
彰龙派是每人年补灵米五十斤丶灵石两块丶灵酒两坛丶银十两,核准十二人。
庚桑洞是每人年补蛇胆一瓶丶灵石两块丶灵酒一坛丶银十五两,核准十三人。
洞阳派是每人年补五凤鸡一对丶灵石三块丶灵酒两坛丶银十五两,核准六人先不提人数,据侯赢所知,这三家给的都是大宗待遇啊,少掌门不是说按小宗对待麽?
目光往文册上再扫,看见三份文册上写的果然是「小宗」。难怪景师兄说到贴补时,让自己放宽一些,青玉宗是荆湘修行界的领头羊,无论如何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
「刘掌门,在下拜山,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不知可否借刘掌门这里书房一用1
「没问题!侯执事这边请!」
侯赢被引至刘小楼书房,进门前问:「刘掌门,三玄门究竟有几位门人弟子?」
刘小楼解释:「各家对此都有不同的看法,彰龙派和庚桑洞有些像,都把各宗打理坊市事务的客卿算作三玄门的人,洞阳派这边没有算这六个人,说是不用给他们,直接加到剩下的人头上,所以算成六个人,每个人就稍高一些。」
侯赢问:「那刘掌门以为,算在里面好,还是不好?」
刘小楼道:「算不算的其实无关紧要,就看侯执事这帐目好不好出。」
侯赢心知肚明了,拱手道:「多谢刘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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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书房,将怀中那份文簿打开,里面的内容大多相同,只是贴补上丶人数上是空着的,原本还想和刘小楼谈一谈,看了凉亭里那三家宗门的簿册,就知道刘小楼的底线了,没必要再谈,直接填上就是。
沉吟少时,提笔填写:每人年补神符两张丶灵石三块丶灵酒三坛丶银二十两。
核定人数时,写了十五人。
出来后,请刘小楼过目:「掌门以为可以麽?」
刘小楼扫了一眼,笑道:「没问题,每年交付时,我按十五人签,按八人收,可以麽?」
侯赢忙道:「这如何使得?侯某原意,掌门可签十二人。」
刘小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就承你关照,如今还要继续承你关照,
你关照我,我也关照你,互相关照,事情不就做起来了麽?是不是?」
侯赢道:「那———-就请掌门多多关照了。」
刘小楼取出一面竹牌:「这是我三玄门的客卿腰牌,我亲自雕的,印了我的神识,如何?」
侯赢双手接过,赞叹道:「掌门的雕工,果然精美!」
刘小楼哈哈一笑:「侯执事今后住哪里?我这里也是有空屋的,不必客气。」
侯赢道:「我青玉宗在乌巢镇北五里处的谭溪边买了座小庄子,就不搅扰掌门了。」
刘小楼点头道:「那里啊——-主人家出让给你们了?他们好说话吗?『
侯赢道:「是,给了两倍的钱,他们就搬得快。掌门和他家相熟吗?」
刘小楼道:「这乌龙山不大,山上山下的,要说相识,谁不相识呢?那里也算方便,离乌巢镇更近,我就不强留你住在山上了。」
侯赢办完事,告辞走人,刘小楼将他送到山下:「回头等洞阳派的五凤鸡送来,我给你拿一对过去,我记得侯客卿你好吃野味,这五凤鸡是灵物,洞阳派散养的,我都没吃过,他们说很好吃,到时别跟我客气。」
这一趟上山,事情办得顺利异常,侯赢感到心情十分舒畅,不仅收获丰厚,
而且还感受到了尊重,来自一位筑基修士的尊重。
散修出身的筑基,他也是筑基啊!
下山时,迎面来了一位女修,瞧年纪三十来岁,打扮得乾净利落,眉宇间英气逼人。
侯赢却是认识她的,当下侧身让路:「有半年没见罗娘子了,平都山选派的客卿,莫非是罗娘子麽?如此,当真令侯某欣喜了。」
罗娘子微笑回应:「妾身不才,什麽都不懂,忽然担此重任,心中志芯难安,今后还请侯道友多多照应了。掌门在山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