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绿怡院,吃着晴姐布上的席面,任她给自己捶着腿,刘小楼开口询问:「晴姐,当年我师到底有没有跟你提过师门传承?」
晴姐道:「前几日你一来不就问过了?先生没有提过这件事。」
刘小楼追问:「晴姐再好生想想,他有没有提过罗浮派?或者岭南之类的话?」
晴姐凝眉思索多时,缓缓摇头:「没有吧怎麽?你家三玄门出自罗浮?谁说的?」
刘小楼叹了口气:「不是一点传言罢了,当不得真。」
晴姐移步刘小楼身后,将他揽入怀中,双手在他眼睑周围各处穴位揉抚:「小楼准备去罗浮山吗?还是说依照原定之策,前往赤城山?」
刘小楼整个头都靠在了晴姐胸口上,舒服得呻吟了一声,道:「就因为这麽一句传言呼便去罗浮山吗?奔波千里啊」
揉了片刻,晴姐吃吃笑了起来:「手拿开痒唉,别太使劲,你以为姐是绿珠?」
刘小楼忽然感慨道:「绿珠要走了吧?八掌还不知道呢,他今后见不着绿珠了」
晴姐道:「那个小王八蛋,一走就没了半点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等哪一天他再回来,见不到绿珠是他活该!明日绿珠就要启程了,说起来,我也舍不得」
绿珠是在天还没亮透的卯时四刻被一驾马车接走的,走得悄然无声,除了晴姐和刘小楼外,再无旁人送行。
和晴姐丶刘小楼道过别后,绿珠深深看了一眼绿怡院的大门和飞檐,进了车轿,再不吭半声,连轿窗的帘子也没有掀起来半点。
韩九千向刘小楼拱手:「刘贤弟,将来若来岭南,路过大封山时,别忘了来韩家做客,让为兄一尽地主之谊。」
刘小楼点头:「韩兄得佳人相伴,弟真是羡慕不已,韩兄一路平安,若遇到什麽急事丶难事,万勿与刘某客套,一封书信,弟必往岭南一行!」
韩九千想了想,道:「若有暇,贤弟近期可往衡山一行,或有机缘。」
刘小楼怔了怔,拱手:「多谢韩兄。」
韩九千上车,车轮压过街巷上的青石板,在辘辘声中离去,消失在清晨寂寥的薄雾之中。
车轿南行一日,至次日午时,绿珠掀开车窗的帘子,望着眼前的群山,诧异道:「夫君,这是何处?」
韩九千道:「这就是衡山有点事,咱们须得入山一行。」
绿珠又问:「上衡山?夫君是要做甚?」
韩九千笑答:「为刘道友的事,刘道友可怜呐,为苏家扫地出门,又见着你我这般,恐怕心里不是滋味,你看他昨日分别时,为伱我之事嗟叹良久他既与你曾为乡邻,为夫又与他一见如故,自然要为他寻一个机缘」
又过了两天的某个晚间,就在绿怡院灯火最盛丶最为喧闹的时刻,一条黑影自后门离去,很快便出了岳阳坊,向着正南方向而去。
原本还打算去一趟洞阳派,拜见一下苏真九,问一问他自己祖师出自罗浮派的传言自何处而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韩无望都说了,这是「传言」,想来苏真九也是道听途说而已。他还不想把自己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有什麽问题,去了罗浮派再说。
左右不过是多逛一家坊市而已。
唔,还有韩九千所说的衡山机缘。
如今身为筑基修士,就算是散修,在一些小宗门和散修世家门前,也有资格主动敲门了。
沿湘水南下三百里,前方山势绵延不绝,诸峰奇险秀丽,这便是入了衡山。
登至某处山顶,四下遥望,可见西侧有一峰高耸云霄丶雄峙南天,便知这应当就是衡山群峰中最高的祝融峰了。
沿溪而上,松杉环绕,郁郁葱葱,深绿无际。渐渐向高处登顶,可见黑石嶙峋,峰背巨崖,壁立千仞,至绝高处,又有奇石堆叠,耸出十馀丈,其上有雅舍精斋,掩藏在碧绿苍翠之间。
正是衡山三坛之一的青岳坛。
三百年前,衡山派位列天南大宗,宗门之内,有青岳坛丶光天坛丶洞灵坛为三系支柱,何等兴盛,如今分成三股,声势大减,近百年来愈发没落。
如这青岳坛,据韩九千介绍,修为最高者是他们的长老青乌子,修为是筑基圆满,二十年了,始终没有结丹,坛主是青乌子的师妹,道号便是青岳坛主,筑基中期。剩下还有两个长老,和刘小楼一样筑基初期,剩下的都是炼气。
四名筑基,当然也不算少了,虽然依旧不是普通世家宗门可比,却已经远远不如北边的荆湘各宗了。
就算单独拿神雾山庄出来比,青岳坛也是远远不如。
唯一能让刘小楼看到一点「天南大宗」风范的,只有这山顶的青瓦红墙。
都是上了年头的老屋!
对了,还有这护住整座山头的大阵,就算是以刘小楼如今的能耐,也看不大明白这座大阵的底细,更不敢在这大阵前有什麽轻举妄动。
这大阵绝对是够威力丶有底蕴的!
报了名,道出求见之意,刘小楼在青岳坛牌坊前老老实实等候多时,便有十数人蜂拥而出,带头的两人,都是筑基初期,余者皆为炼气。他们在牌坊下雁翅排开,阵势着实不小。
刘小楼顿时有点晕,搞那麽大动静是为个甚?我有那麽大名气麽?
里边那个年长的,看着约莫四十来岁的长须者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直视刘小楼:「阁下便是刘朋友?」
刘小楼拱了拱手:「正是,尊驾」
长须者捋了捋须,道:「我乃门中长老,专司传功」又指了指身边那个年岁略小,个子瘦削的:「这是我门中执法长老。我家坛主在五龙瀑前恭候阁下,请吧!」
刘小楼心中疑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跟随两位长老入内,穿行在层层亭台之间。
不多时,道路向着下方而行,越走越低,渐渐有轰隆飞瀑声响起。
转过两道弯,眼前陡然一亮,一道长长的飞瀑次第下落,一层叠一层,足足叠了五层,漫天的水雾四下飞舞,脸颊间满是微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