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姥山终于来人了,来的是门中长老卢伯期,天姥山是卢氏宗脉的修行之地,卢姓比比皆是,所以才被人称为天姥山卢氏宗门。
卢伯期匆匆赶到后,板着脸狠狠训诫起卢元浪来:「知道你闯下了好大祸事麽?乌龙山为界山,此乃六宗掌门共议之约,你怎麽就敢随意闯山?」
卢元浪垂首道:「弟子……起初也不知晓。只是闭关刚出,就听说了中秋弟的噩耗,又闻我家二弟当年之死,多半也与卫鸿卿有关,故此找上山来。」
卢伯期瞪眼:「那你找到没有?」
卢元浪低头:「这帮乌龙山的贼匪,嘴硬得很……」
卢伯期斥道:「是你莽撞!什麽都不清楚,就跑来闹事,老毛病又犯了!出门时就不问问掌门?就不问问我们这些师叔师伯?再不济,问问几个师兄师弟也行!这麽做,置宗门于何地?置掌门师叔于何地?退到一旁!」
训斥完卢元浪,向各家宗门主事者拱手致歉:「我这师侄,修行天赋是有的,行事激进猛浪也是荆湘知名的,奈何性子便是如此,掌门师叔教导了多次丶处罚了不知几回,就是改不了……老夫在此向诸位赔罪了。」
顿了顿,叹道:「说起来,其实也有缘故。我天姥山内门执事卢中秋,既是掌门堂孙,也是与元浪一同长大的手足玩伴,四年前元浪与青玉宗景昭斗法失利,便闭关苦修,前几日他刚刚出关便闻此噩耗,不免有些激愤,行事有欠思量,却非故意违约闯山,老朽在此向各家致歉了。诸位还请放心,我天姥山一向尊规重约,定会约束宗门所有弟子,定不使今日之事重现!」
涂君异道:「卢道友,今日之事,贵宗弟子实在太过了,几句赔罪的话就完事了?」
白长老也道:「卢兄,还是处置一番才好,否则谁犯了规矩都道个歉,规矩还成规矩麽?」
卢伯期迟疑道:「这,却不知犯了规矩,该如何处置?」
乌龙山为界山,是经历过前后两次共议的结果,但各家宗门都存着小心思,小动作也不断,约定时都没谈过惩处措施,而且这种宗门之间的约定不是宗门内部的约定,只能依靠各宗相互监督,通常是防范于事前,至于真的发生了违约的事情后该如何处置,各宗掌门都很有默契的只字未提——因为没有更好的约束手段,要麽如眼前一样不知该怎麽办,要麽就是大家撕破脸,再战一场。
卢伯期提出这个问题后,涂君异丶白长老丶娄真五丶东方玉英,以及平都八阵门的简绍面面相觑,各自思索沉吟。
终于还是涂长老提议:「诸位,我们到……崖洞里商议。」
于是几人跟随入洞,各家宗门跟上来的弟子执事等等,则在外面等候。
刘小楼安抚好李不三,看了看龙山散人,又见着崖洞前一地尸体,心中一阵后怕,若是卫鸿卿没有离开乌龙山,懈怠之馀被卢元浪打了这麽一个回马枪,说不定还真是很有可能被当场拿下了。一旦他被拿下,自己呢?
不敢想……
他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去了鸿记酒楼那麽多次,那几个掌柜丶夥计迟早会想起来吧?自己已经进入了卢元浪视野,将来卢元浪会不会去鸿记酒楼找回头帐?
这三个月真是太放松了,真是太把几大宗门所谓的规矩看得过重了!
他问云傲:「云兄,你昨晚曾说,不会太过处置违约者?看来是真的……我乌龙山死了那麽多人,各宗之间,却一片和气啊……」
云傲道:「那还能怎麽办?不可能怎麽办的。小楼,我说一句不中听的,在大宗门眼里,你们乌龙山这帮人,都是野修贼匪,杀了也就杀了,没人会在意。」
不多久,涂长老丶白长老丶卢长老丶简绍丶娄真五丶东方玉英等人便商议完毕,从洞中出来了。
云傲毕竟是大户子弟,看待问题的理念与这些大宗长老丶内门弟子几乎如出一辙,事实与他所料相同,由平都八阵门内门弟子简绍向鬼梦崖上在场的六宗修士——总共约二十馀人,宣布共议结果。
卢元浪违背六宗约定,擅闯乌龙山,应予严惩,念其初犯,且不明就里,发回天姥山严加管束,三年不许下山。
天姥山未能约束弟子守约,须向各宗书面致歉,并各赔偿一百灵石,勒令宗门内弟子不得再犯,若有再犯,赔偿加倍。所罚灵石于十日内给付完毕。
各宗回山后,也当宣示本宗上下,以此为戒。
听完共议之约,各宗在场的弟子丶执事皆躬身凛遵,一时间,鬼梦崖上气氛为之一肃。
事情解决完毕,卢元浪兀自不服:「长老,三年不许下山,岂非太过?再有七日便是丹霞洞天第二次试剑,若是不许下山,弟子如何参加?」
卢伯期斥责道:「犯下如此大错,还想着试剑?回山后当闭门思过,不可懈怠!」顿了顿,又道:「试剑之事,我已向各宗说之,各宗都说这是盛事,特例许伱参与了之后再回山。」
卢元浪喜道:「那就好!」
卢伯期又道:「庚桑洞丶平都八阵门听说之后,也要派人参加,我等也都答允了,各宗相约,报知丹霞派,丹霞派应该不会拒绝……」
卢元浪道:「肯定不会拒绝,说不定他们自家也会派人参与……」
「这次查到什麽没有?」
「看来卫鸿卿是真不在……」
「可恨,此等贼子,若是远赴千里之外,就难以再行搜拿了。」
「长老,弟子以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长老还记得小沩山花长老之女麽?十六年前那桩案子,凶犯弟子找到了,刚才已将其诛戮。」
「哦?此事当真?」
「人头就在我储物袋中……」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带着天姥山的人下山,平都八阵门和青玉宗也各自告别下山。
娄真五过来看了看刘小楼,见他伤势不重,安慰了两句,道:「乌龙山毕竟不是久居之地,虽说离开了苏家,也莫要自暴自弃,还是另寻出路,常走正道为好。」
又向云傲道:「若是有空,可至洞阳山做客,我让无望好生陪陪你,看一看洞阳山景致。无望是我家韩掌门幼子,天赋甚高,也是炼气八层,刚入的后期,正可与你切磋。」
刘小楼和云傲都点头称是。
洞阳派走后,鬼梦崖上只剩庚桑洞和彰龙派的人,涂长老过去和白长老道别,两边本是大战死敌,没说上两句就相互冷言冷语起来,庚桑洞的辛执事则趁机来到刘小楼身边,低声道:「若有亲朋好友丧命了的,你可酌情抚恤一二。」
说着,给他袖子里塞了一个褡裢。
等庚桑洞的人也走后,白长老踱过来,望着满地尸身,叹了口气,吩咐彰龙派的人给乌龙山修士解封经脉,向众人道:「事情已然发生,说什麽都没用了,回头我彰龙派就让鹅羊山送一千斤灵米来,给尔等压惊。刘小楼,到时你主持分发……诸位也都看见了,天姥山自承其非,向各宗赔罪,颜面扫地,卢元浪更是幽禁三年不得下山,我彰龙派也算是为诸位出了一口气。各宗也都承诺下不为例,你们好生回去修养。各位一定要谨记,再有外人上山,速速报与我彰龙山知道,报得越早,尔等越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