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奉松懵了。
丛、丛琦?
“你妈认识我三婶?”
丛琦手指轻轻拨了下自行车铃铛,眉眼弯弯地点点头:“是呀。”
王奉松不知道自己该遗憾,还是松口气。
还好不是前女友。
可不是前女友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长相完完全全长在了他的心巴上,就是他喜欢的那一款。若两人没有差点相亲那层关系,王奉松肯定又要孔雀开屏,把十八般追求手段都使出来。
但目前两人这情况……
再听对方明显不高兴的语气,不妙啊。
气氛顿时尬住了。
王奉松有心解释两句道个歉,可人家没挑明他放鸽子的事,他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就不知从哪里说起。
暨和北眸子微闪,很快便猜出可两人的渊源。
倒是有趣,没想到这位便是王奉松家长辈要介绍给他的对象?
啧!
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尚不知自己已经变成“牛粪”的王奉松挠了挠头,难得发窘,试着挽回形象。
“丛幺妹儿对不起哈,前两次是我不仗义,我对相亲不感冒,又不好打消婶的好意,弄得你跟阿姨肯定不高兴了,回头我请吃饭,赔罪,你就原谅我一回。”
丛琦其实没怎么生气。
就算王奉松老老实实出现,她觉得他们俩也聊不到一块。
王奉松的确长得人模狗样工作也体面,可话里行间就是透着一股“情场老手”的气息,哄人讨好人的话信手拈来。
两人第一回见面,就幺妹儿长幺妹儿短。
虽说幺妹儿在榕城是常见称呼,熟不熟都能这样喊,可王奉松选择这个称呼明显是当昵称套近乎的呢。
丛琦追求者众多却母单至今,本身眼光就颇刁钻。
她很不喜欢在感情方面特别游刃有余的,更不喜欢前任太多的男人。
若是再加了油腔滑调,花心滥情,更是大忌。
只有对待普通朋友,丛琦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反倒容忍度很高。
所以,听到王奉松的话,丛琦是觉得有点油的。
但既然没把他当对象候选人,也就表现得格外大方:“吃饭就不必了,免得跟你吃一顿饭张阿姨和我妈还以为咱俩来电,又能撮合了呢。”
王奉松:“……”
来电倒也不是不行。
就是妹儿,你的嫌弃要不要这么直接?!
王奉松气虚。
这么活色生香的美人在跟前,他说话做事总要收着几分,只得摸摸鼻子以笑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话不是这么讲,这都啥年头了,吃顿饭跟来不来电有什么关系,就不许咱们是单纯的朋友吗?”
说到底,先敷衍的是他,人家女孩子伤了面子心存芥蒂,说话夹枪带棒多正常啊。
王奉松说完,还偷偷给暨和北使眼色。
想让暨和北说两句缓和缓和气氛。
暨和北注意到他挑动暗示的眉毛,莫名不爽。
话是说了,但不是王奉松乐意听到的。
“聊完没?聊完了正事还谈吗?我工地里很忙,如果要答应你的事,就得提前跟人说好换班。”
王奉松懵逼:“哥,啥正事?”
“你跟谁换——”
暨和北冷眼扫去,王奉松立刻噤声。
就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丛琦声音欢快应道:“谈谈谈,这么说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
暨和北淡淡道。
王奉松:……你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丛琦脸上笑容加深,右边脸颊露出若隐若现的梨涡。
“不过——”
笑容缓缓收敛,呼吸也不由得屏住。
“得加钱。”
丛琦蹙眉,略迟疑问:“多、少?”
暨和北没立刻回答,故意吊胃口。
半晌,道:“至少十块。”
“……加钱可以,但你得保证服务质量,不许露馅啊。”
丛琦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价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丛琦当即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数了数,不够。
但她还是一把塞到暨和北手里:“这里二十块你先拿着,剩下的十等周日你完成任务我再付,可以吗?”
暨和北勾唇:“不怕我拿了钱跑没影?”
丛琦看看他,又看看王奉松,眼珠儿提溜转了几圈。
再看向王奉松时已然是眉目含笑:“王哥,你们俩是不是很熟啊?他应该不会拿钱不办事吧,看在张阿姨的份上,你帮我监督监督呗。”
王奉松目瞪口呆。
这顺杆子就爬的作派,很有自己的风范啊!
他眼神在暨和北跟丛琦之间来回扫射,感觉自己的CPU快被烧干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再说,谁能监督他北哥?
反正他不敢。
“幺妹儿莫开玩笑,我哪——”
话没说完。
“咳——”暨和北咳了声。
王奉松顿了顿,后背猛地被手肘拐了下。
不懂暨和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话锋还是一转:“行吧,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我一定帮你监督好他。”
“不过丛妹儿,你究竟要让他干什么?”
丛琦笑笑:“秘密!”
说完还给暨和北递了个眼神:保密。
暨和北眉尾一挑,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丛琦满意地点点头,“那我走了,记得周日上午十点,四中西门等我。”
“嗯。”
……
等窈窕身影骑着自行车渐渐远去。
王奉松盯着发了会儿呆,才咂摸出味儿。
这两人明明不熟,却又格外默契,面对面站那儿就给人一种“两人有故事”的错觉。
“哥,你等等我。”王奉松大步追上去。
“丛家妹儿叫你做什么啊?”
“为什么给你钱,还有你,你为什么跟她讲得跟人换班,换什么班?”
暨和北步伐悠闲自在,语气凉凉:“有你什么事?”
王奉松心里咯噔一声:“……那什么,好歹我也跟她相过亲不是,你又是我哥,问问噻。”
如暨和北预料的那样,王奉松确实后悔相亲爽约了。
作为一个情场浪子,男男女女那点事,一个眼神一句话代表什么讯号,他比谁都清楚。
丛琦怎么想的,他看不出来,但暨和北的举动非常值得怀疑。
两人相识几年他就没见过他北哥跟哪个女的走得近。
就算是女下属跟他汇报工作进展,两人之间至少隔一米。
他有理由怀疑他哥有某种厌女情节。
可转念一想,他公司里的高管中就有两个女同志,这话好像也有点站不住脚。
总之呢,这样一个异性绝缘体今天居然跟丛幺妹儿聊起来了,即便细数一下其实就那么几个字,但也很不寻常了。
王奉松希望自己感觉错了。
他对丛琦很有好感,不想北哥对她有意思。
暨和北侧首斜了他一眼,清楚他问这话的真实用意。
拇指食指捻了捻,轻飘飘道:“找我做她男朋友。”
王奉松:……!!
心碎成一瓣一瓣了。
细细一想,不对啊。
丛幺妹儿若是追求北哥,为什么给他塞钱?
服务质量,服务质量……这到底什么意思?
王奉松心里念叨,不知不觉便问了出来。
暨和北淡淡说道:“哦,那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年轻人之间流行的沟通方式?说让我帮个忙,到别人面前装一装。”
话倒是不假,就是春秋笔法了一点,说得好像是丛琦为了追他故意寻借口似的。
王奉松下巴都惊掉了,他一点没怀疑话的真实性。推己及人,他觉得丛幺妹儿手段高手段妙啊。
搭讪居然还能用这个当借口?
不过效果也是肉眼可见很不错的样子,北哥果然被成功吸引了。
换今天以前,他可不敢想象有人拿钱做借口搭讪,北哥还接了茬的场面,就很玄乎。
学会了,学会了。
王奉松觉得自己不必问北哥有没有看上丛幺妹儿了,他会答应,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这结论让他有些失落,但不多。
暨和北可没有骗兄弟的负罪感。
淡声警告:“她以为我在工地上班,你别多事。”
王奉松:……
我想多事也没机会啊,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张爱华家门口。
暨和北继续往前,背对着王奉松摆摆手:“走了,记住我说的。”
王奉松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这特么,丛幺妹儿苏妲己转世吗?
光那么几句清汤寡水的搭讪,就让他北哥开启警告模式,以后这两人真搞到一起还得了?
别人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为兄弟两肋插刀,他北哥大概率会变得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靠!
暨和北没王奉松想的那么色令智昏。
他就是觉得丛琦很有趣。
短短两个月里竟见过她回,很有缘,每一次给他的印象也特别深刻。他自己的生活又太无趣,鬼使神差就答应了。
就这一点“特殊”被他捕捉到。
而恰好,暨和北是个擅长进攻,且很会给自己留余地的人。尽管不觉得自己对丛琦一见钟情,但下意识的反常依然让他做出了强势切断王奉松念想的举动。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敢承认自己的确色令智昏,醉倒在丛琦那双狐狸眼里。
而此刻,两人只觉得今个儿心情莫名的好,都没往别的方面想。
暨和北是觉得无趣的生活闯进了一个有趣的人,大抵自己的生活也会变得有趣一点;
而丛琦心情好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她竟然真的在大街上抓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工具人。这工具人不仅长得好声音好,凭他跟王奉松认识这一点,她还不用怕对方拿钱跑路。
丛琦不是相信王奉松,而是相信张阿姨。
张阿姨亲人滤镜再厚,总不可能把人渣看成人中龙凤。
这侧面说明王奉松大毛病是没有的,只要不想自己找张阿姨告状,他就会监督好那谁。
想到这儿,丛琦右眼皮跳了跳。
糟糕,忘了问那谁叫什么名字了。
紧接着,她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要不要提前跟对方通个气,约定好穿什么呢?工地上班又苦又累工资也低,他会不会没一身好衣裳?万一穿成今天这样,自己会被苗苗嘲笑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邋里邋遢出现在苗苗面前。
否则她不会相信的。
以她如今魔怔的程度,丛琦都想象不出她会脑补到哪个方向。
可怎么通气呢?
她没两人的传呼机号,只知道王奉松是张阿姨的大侄子,若是找张阿姨转告王奉松,她肯定会误会。
丛琦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办法,就这样纠结到了周日。
最后只能顺其自然了。
因着心里存了事,丛琦难得没睡懒觉,太阳一出来她便醒了。
没想到爸妈醒得更早,两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丛琦揉揉眼角,呵欠连天:“爸妈,你们一大早去哪儿啊?”
“我陪你妈到外国语中学面试。”
说是面试,其实就是上一堂公开课。
丛智渊温声吩咐丛琦:“一会儿记得把柜子里的厚棉被抱出去晒晒。”
丛琦呆了呆。
这是晒棉被的事吗?重点难道不是前半句?
“妈,你为什么要到外国语面试啊,是四中辞退你还是……”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老妈带的班级已经连续四年平均分年级第一了,在市联考里也能排上名的,辞谁也不能辞她啊。
许慧英嗔了丛琦一眼:“瞎想什么,我自己辞职的。到那边是因为人家私立中学工资高。”
“这样……咱家最近很缺钱花吗?缺钱你和爸得说啊,我有存款,你们先拿去用着吧。”
丛智渊笑道:“放心吧,家里不缺钱,你的存款用不着。”
“不缺钱为什么突然换工作——”
许慧英:“大清早嘚啵嘚啵真是个话贩子。家里不缺钱就不能攒钱啊,七中开七百八工资,比四中高了整整两百,你妈我有资质干嘛不去?嫌钱扎手吗。”
丛琦眨眨眼,两百块确实挺多。
“走了,老丛!”
“幺女儿,记得晒棉被。”
“知道了,爸!”
丛琦先去洗漱,然后到厨房煮了碗面。
两勺辣椒油,一勺酱油,几颗葱花,再煎个鸡蛋,这便是无上美味。吃完饭尚不到八点,丛琦开始打扫屋子,洗衣服,晒被子。
弄完这一切,时间才到九点。
而越临近两人约好的时间,丛琦越紧张。
过了九点半,她在家里坐不住了,没等曲苗苗下楼喊她,换上昨天挑了一整晚的衣服,先一步出门。而后跑到小区门口的电话亭给寻呼中心打电话,报出曲苗苗的寻呼号码,将“十点半公园荷花池见”报给接线员。
接着,丛琦到西门口梧桐树下等“男朋友”。
暨和北踩着点过来,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丛琦。
她今天穿了身西瓜红竖纹裙,领子是大大的白色荷叶边,卷发扎成鱼骨辫单垂在胸前,俏丽逼人。此刻正低着头,手指揪着辫尾捋来捋去,右脚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点着地板。
暨和北眼神专注。
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丛小姐。”
丛琦抬眼,她的假男朋友就站在眼前。
以一种专注的眼神深深注视着自己,让人莫名感到紧张。
她掩饰紧张的办法便是转移话题。
“谁会喊自己的女朋友某某小姐呢,等会儿见到我朋友,你直接喊我丛琦,我喊你……对了,大哥你叫什么呀,我还不知道呢。”
“暨和北。暨南大学的暨,以和为贵的和,东西南北的北。”
丛琦头顶闪过问号。
济南大学的济,有这个姓吗?
算了,这不重要。
“那好,我就叫你北北。”
北北本人:……??
“你觉得不好?那叫和北,感觉像是在说地名河北,有点奇怪……”
说着,丛琦“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名字真是太拗口了。
暨和北脸上没多余表情,只说:“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你说的啊。”
既然临时工这样说,丛琦便不再客气顺势提了一堆要求:“等下到我朋友面前如无必要你可以不用开口,一旦开口就不能拆我台,最好不要像现在这样冷着脸,时刻记住一件事,咱俩在谈恋爱,因为恋爱时间太短,不需要牵手做亲密举动,但我们之间也不能离得太远,懂?”
暨和北闻言,很配合地露出浅笑:“这样子?”
他五官深邃,线条锋利,不笑时显得很冷酷,凶凶的,而当嘴角微微勾起弧度时,那“凶狠”气质顿消,充满了“勾引”感,声音彷佛调整过,至少,跟他自我介绍时有些许区别。
后者好听归好听,但不会让人心里酥酥麻麻,而刻意调整过的前者,丛琦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魅和欲。
丛琦本就被浅笑晃得失神。
再配上清冽中又夹着几分温柔的独特嗓音,脑子里又是噼里啪啦漫天炸开的烟花。
脸颊不自觉浮上一抹红晕。
这五十块,真的花得太值了!
她忍不住露出骄傲脸。
“济和北,你声音真好听。”丛琦眼神晶亮,不吝赞美。
暨和北敛了笑,声音也恢复成冷淡样儿:“拿钱办事,你放心,这点职业操守我是有的。”
居然还会说职业操守这么不常用的词,这让丛琦忍不住对他另眼相看。
这一打量,才发现暨和北今天很用心做了穿搭。
白T加红棕色衬衫,领子下面颗扣子没扣,下身是白色长裤,脚上鞋子也是白的,很清爽,还带点不羁爱自由的活力,这个搭配思路跟满大街的牛仔外套皮夹克,或是西装套装都不一样,倒像是电影里的男明星。
这一身瞧着不便宜。
丛琦抿唇,好奇问道:“你平时也穿这样吗?”
暨和北掀唇:“你是想问我,衣服是自己的还是借的,如果是自己的又为什么在工地上班,为什么会赚你这五十块?”
“……呃。”丛琦眼神飘忽,为自己的疑心病感到不好意思:“嗯。”
暨和北随口就来:“花五块钱租的。”
丛琦:??
暨和北:“说了这是职业操守,钱我不白赚。”
“……”
丛琦眼珠子瞪得溜圆,呐呐无语。
她挠了挠脸颊,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竖起大拇指:“厉害,佩服!”
“你朋友呢,什么时候来?”
暨和北垂首看表,冷声提醒:“我9点55到,现在10点03分,咱们事先说了就两个小时,所以现在你还剩下1小时52分钟。”
“今天我请了整整一天假,超时可以,但是得加钱。”
丛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实在忍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死要钱!”
暨和北也不恼,悠悠道:“正经买卖概不赊账。”
“你放心,不会拖欠你工资的。”丛琦咬牙。
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再好看的脸,再好听的声音,都得败在葛朗台行为之下。
丛琦脑海里盘旋不舍得散场的烟花顿时被一把巨大无比的飞天扫帚清扫一空。
“快跟上,一会你就这样……”
跟曲苗苗约好的公园离小区不远。
丛琦两人刚到荷花池没一会儿,曲苗苗也出现了。
丛琦刚挥手喊她:“苗苗,这里——”
下一秒,笑容僵住。
曲苗苗身后跟着个陌生男人,并且不是上回在小区门口依依惜别那位。很明显,她再次骗了自己。
丛琦眼神渐冷。
暨和北手肘撑在石栏杆上,悠闲自得的观赏着池子里盛放的荷花,余光却没错过丛琦骤然冷下来的神情。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池子对面的两人,就发现那两人表情也不对劲。
原以为这姑娘搞这一出,又是搭讪又是花钱,是为了在不对付的塑料姐妹跟前找场子,打擂台。
现在看来,真相和他以为的南辕北辙。
事实上,他的确没看花眼,曲苗苗情绪委实没好到哪儿去。
她做好了丛琦会生气的心理准备,独独没想到丛琦跟她一样,带了一个并不认识的男人来。
她立刻回头看姜高飞。
果不其然,姜高飞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站原地不动一副质问的口吻:“那男的谁?”
“我不知道。”那人侧着身体,根本看不见脸,她哪知道是谁。
姜高飞若不是陆城的好兄弟,更是陆城发家的左膀右臂,曲苗苗才不稀罕搭理他。
谁能想到二十年后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姜副总年轻时是这么下头的一个人。
——自大狂妄爹味十足。
明知道她是陆城的女朋友,说话依然横来横去一点不尊重人。有时候曲苗苗都忍不住怀疑上辈子的丛琦究竟是用了手段才让他恭恭敬敬喊嫂子。
不过,正是因为上辈子丛琦跟姜高飞关系不差,她才会想着把姜高飞介绍给丛琦。这样一来,丛琦既不会因为下了岗而过得太差,又能一辈子不越过自己。
就当全了两人两辈子的友情。
曲苗苗完全沉浸在自我感动里,为了“好朋友”的幸福她忍辱负重,急忙跟姜高飞解释。
“大概就是普通朋友,若是男朋友的话丛琦会跟我说的,她对我向来没有秘密。”
姜高飞哼了声:“是吗?她俩靠得那么近你不觉得很没分寸很有问题吗,她不会是那种玩得很开的女的吧?”
“曲苗苗,我找女朋友也要看品行的,那种跟谁都能来一段的人再好看我也嫌脏。”
听到这话,曲苗苗皱眉。
第一反应是被影射了的难堪。
但很快,她让自己不要多想,姜高飞不可能知道她交过好几个男朋友,话里意指的只能是丛琦。
当这些侮辱人的话冠在丛琦头上时,曲苗苗心里不免升腾起隐秘的快感。
嘴上却道:“不是,丛琦就是跟谁都能做朋友的性格,其实初恋都没有呢。”
姜高飞将信将疑:“真的?行吧,看在你和陆城的面子上,我跟她接触接触。”
“你是陆城的好兄弟,我当然不会瞎介绍,你就放心吧。”
曲苗苗软语保证。
两人自说自话,彷佛丛琦是路边任人评价的大白菜,只要他们说定看好就能直接搬回家,着实恶心人。
丛琦不知道她俩停在那儿说什么,心说肯定不干人事。
大概是这样的情况次数太多,她重新审视过这段时间的曲苗苗,无形中提高了情绪阈值,火大归火大,难受也有一点,但远远不如前两次难以接受。
丛琦双手环胸,眼中怒火熊熊,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待曲苗苗二人走近便先声夺人:“曲苗苗,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有病啊?”
“番两次骗我出来就是为了见这些阿猫阿狗?比我妈还操心你图什么,就为了你那男朋友?那个叫什么陆的家伙你当是钞票呢,谁都得觊觎是不是?一坨屎你还非得摁头让我吃,你真是把我惹火了你知道吗?”
曲苗苗没料到丛琦会当面发难。
她以为她就算生气,也会跟之前几次一样私下再抱怨。
冷不丁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很惊讶,隐隐感到委屈,只觉得自己一片热心喂了狗,丛琦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脾气,就不配让人对她好。
曲苗苗心中恼火,很想骂回去。
可旁边还杵着个姜高飞,姜高飞这人跟个棒槌似的没素质得很,对她这个“朋友妻”一点不尊重。自己若是破口大骂,保管今天就会崩掉在陆城面前费心营造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设。
为逞一时之快影响到在陆城心里的印象,那就太蠢了。
这般一想,曲苗苗当即决定将锅反甩到丛琦头上,心说等回家再好生跟她道歉,丛琦应该……会原谅的吧?
“丛琦,不是你让我帮你介绍男朋友吗?”
“我好心把陆城的好兄弟介绍给你,你怎么骂人啊?”
她秀眉微蹙,泫然欲泣,好似十分委屈。
姜高飞没怀疑,闻言便以为丛琦耍人,矛头直指丛琦:“你骂我阿猫阿狗?”
“骂你怎么了?”
怒火加持,丛琦丝毫不怵。
本就旺盛的火气上被猛地浇了一桶油,火苗蹿得更高了。
她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
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可能让她们的友情回到从前,因为曲苗苗心眼彻底坏了,她早就跟从前判若两人,只有自己傻傻停在原地,面对那么多细枝末节,还像鸵鸟一样把脑袋钻进沙子里当做听不到看不见。
傻得可以。
既然曲苗苗睁眼说瞎话,她也不打算客气。
指着两人继续臭骂:“说多少遍老娘这么美的人不缺对象,她非得一而再再而的把你捎过来,你不是阿猫阿狗,你是滞销货非得找个人接盘吗?你看我像个大冤种吗?哎哟,你还瞪我,搞得你这么尴尬的是她不是我,你瞪我干嘛你瞪她啊,始作俑者不敢瞪,怎么着怕你好兄弟为了女朋友跟你翻脸啊,你再瞪我,当心我家北北揍你。”
北北本尊嘴角抽了抽。
但该配合对方演出的他表现得非常专业。
压根不需要可以摆出凶神恶煞的嘴脸,只需要一个冷眼,压迫感狠戾感都到位了。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第条腿?”
姜高飞:……
姜高飞心里陡然沉到底,他能考上大学就证明智商是没问题的。
怎会听不懂丛琦的话?
这是说曲苗苗在中间瞎传话打信息差呢,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男朋友,更没看上自己?来时多么信心满满,此刻就有多打脸,姜高飞何曾丢过这么大的人?
顿时暗恨不已。
他这人惯会欺软怕硬,凶也是对着明显比他弱的女人凶,遇到一样横的同性秒变软骨头。
这不,不敢杠上暨和北,便狠狠瞪让他丢脸的曲苗苗。
瞪完还不忘冷笑放话:“曲苗苗,你真行!陆城怕是不知道你搅屎棍这一面吧?”
撂下这句话,姜高飞抱着相机灰溜溜退场,留下发怔的曲苗苗孤军奋战。
曲苗苗此刻没心思管姜高飞,满脑子都是“小心我家北北揍你”,这时她才看清丛琦身旁那男人的脸。
她很确定,她没见过这人,这辈子没见过,上辈子更没见过,这意味着对方是重生后的变数。
更可恨的是,这个变数实在太亮眼了。
他随意站那儿,便跟丛琦和谐得宛若一幅画。人的言语可以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伪装,但气质不会骗人,这男人让人不由自主想到一句诗: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此时的陆城尚在创业初期,还没成为科技新贵陆总,身上就缺了那么点“贵的气质”。
但这个男人就有。
曲苗苗眼神复杂,不敢置信地看着丛琦:“北北,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好似忘了两人正在吵架一般。
丛琦翻了个大白眼:“关你什么事?”
曲苗苗一噎。
怎么不关她的事?
姜高飞再爹味大男子主义,好歹知根知底没有别的毛病,上辈子丛琦和他处得也很愉快。
但眼前这个男人气质如此出众,明显和她们的交际圈有差距。
丛琦打哪认识的,知道人家什么底细吗?万一是个好色之徒只是玩玩她呢?
不管丛琦怎么看她,至少现在两人还是朋友,她当然要帮忙把把关。
曲苗苗如此暗示自己,全然不顾自个儿也存在逻辑混乱。
她既觉得对方气质好贵气,又觉得他是猥琐的的好色之徒,相如心生这个词这一秒彷佛不存在了……
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内心深处对于男人看起来比陆城更像“成功者”这个可能非常抗拒。
她无法接受没了陆城,丛琦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
显得她的率先“抢夺”毫无意义,甚至可笑。
“当然关我的事,丛琦,就算吵架咱们还是朋友吧。我难道会害你吗?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的说不好背地里什么样子,姜高飞可能脾气急躁但绝对是个很靠谱的人,你就算生气我又骗你,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是不是太过分了?丛琦,你说我变了,你自己何尝不是变了?以前你会因为这点事暴跳如雷吗?以前你会随意辱骂别人吗?你会当众给我难堪吗?你骂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介绍的几个人目前只是学生,都没什么钱你才不喜欢吗?丛琦,你没发现自己变得肤浅嫌贫爱富了吗?”
曲苗苗毕竟当了半辈子老师,PUA是一套接一套。
PUA丛琦的同时还不忘挖坑,给暨和北留下丛琦贪慕虚荣的印象。但凡换个人,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又想多了,又做错了。
可丛琦情绪没那么敏感细腻。
总被许慧英吐槽的心大不动脑在这个时候竟体现出优势了。
——她根本懒得思考曲苗苗这番埋了好几个坑的话,对于吵架,她自有一套逻辑。
曲苗苗这番话不仅没让她“愧疚反省”,小脑袋昂得更高,眼里火苗更盛了。
冷哼一声,指着曲苗苗开骂:
“叨叨叨,叨叨叨,我交男朋友关你什么事?他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我妈都没说,就你意见多。你说你图什么?就因为在小区门口跟人谈情说爱被我瞥了一眼,就把我当小二奶防了,介绍一个没完了还介绍两个个,这都第几个了曲苗苗你数得清吗?这么怕人看见,你把你男人用铁链锁着关屋里别出门呗,否则谁看他一眼你就以为人家在觊觎你的宝藏,你是不是落水那次水灌脑子里现在还没弄出来啊?你管我喜欢什么样的,你成天喜欢在垃圾堆找男人,我劝你两次你不听后我有拉着你叭叭叭,非给你换人吗?”
“把我当朋友,就是在行动上给我当妈是吧。”
“那你可别把我当朋友了。”
“我现在宣布,上回的绝交作数,现在开始生效。以后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
最后一句暨和北没忍住,噗嗤一声。
“对不住,没忍住!”
丛琦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上次尴尬到无以名状的场面。
被气红的脸颊更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她抿着嘴,故作凶巴巴的样子:“笑什么笑,你烦不烦,再笑我扣你……抠你咯吱窝。”
扣钱威胁说到一半,意识到曲苗苗的存在丛琦立马改口。
暨和北失笑,好脾气地哄道:“让你抠让你抠。”
话落,他愣了一下,丛琦也被这回答震住了。
一个在想:我接话是不是太顺口了?
另一个在想:……他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那么暧昧啊,干嘛用那种恶心的语气说话?
一瞬间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都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尴尬。
丛琦咳一声,摸摸跳得过快的心脏位置,等它平复下来才故作镇定。
抬头递给暨和北一个夸赞的眼神。
——演得很好很自然,你的工资保住了!
看懂了的暨和北配合地眨眨眼:那是当然,我敬业。
两人不约而同跳过那一段奇奇怪怪的对话。
只是,这“眉来眼去”的样子却刺得曲苗苗两眼发红。
“丛琦你认真的,你真要跟我绝交?”
曲苗苗颤抖着肩膀,似是难以相信。
丛琦点头:“对。”
“不是我要跟你怎么样,而是我们俩已经不适合做朋友了。”
曲苗苗沉默。
半晌,她突然开口:“丛琦,其实我和冯书书一样只是你众多朋友中的一个,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吗?”
丛琦别开脸,不想说话。
曲苗苗:“如你所愿,我们往后都不再是朋友了。”
曲苗苗眼神深深注视过来,眼里是丛琦看不懂的情绪:“丛琦,你会后悔的。”
丛琦蹙眉,依然没吭声。
等曲苗苗说完,她再次别过脸。
约莫两分钟后,暨和北说:“她已经走了。”
“哦。”
丛琦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语气也不复先前那般强势活力,有点焉。
“呐,尾款给你。”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酬劳递给暨和北:“再见。”
丛琦心里不是不难受,她眼睛发酸还泛着红。
尽管隐约能预感到这段友谊走不长,但她以为是随着时间,渐行渐远,再默契地不像从前那样黏一块的方式,完全没想到自己没忍住爆发了,跟曲苗苗大吵一架。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
低着头往前。
若是伤心有颜色,此刻她应该已经被浓重的灰色完全笼罩。
暨和北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觉得还是张牙舞爪指着别人骂的她更顺眼。
他掌心捏紧,感受到钱上属于丛琦的余温。
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了。
暨和北站在原地,突然——
他喊住丛琦:“老板不留个联系方式吗?做生不如做熟,下次有这样轻松的活你记得找我。”
丛琦正伤心着呢,听了这话下意识回头看他。
“啊?”
她狐狸眼红通通的,没落泪但离哭好像不远了。
表情茫然,似乎没听清暨和北说了什么,“什么?”
暨和北抬脚,走到丛琦面前站定。
微微低头:“我说,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你再需要人扮演男朋友就不用到处找人了。”
丛琦摇摇头:“应该不需要了。”
如果不是看重曲苗苗她根本不需要找人假扮男朋友安她的心。
自己果然是个自作多情的蠢家伙。
呜呜呜,她真的被自己蠢哭了!
这一次,暨和北看着她转身离开,没有再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