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阿姨被开。
丛琦在书房生气时,两个孩子在跟肖丫丫和何江几人玩。
因为何江两下就打倒坏蛋,暨大宝这会儿对他可崇拜了,大眼睛亮晶晶的跟着何江嘿嘿哈哈比划。
书房里。
丛琦双手抱胸,咬着拇指指甲盖,愤怒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每一步都特别用力,高跟鞋发出咔嗒咔嗒声,似她此刻心情一般暴躁。
“所以现在怎么办?因为不满16,就可以不追究了?因为宝宝没出事,他们就不用负责任了?他们到底想抱走宝宝们干嘛?”
丛琦觉得胸腔里一团火往上蹿。
蹿到五脏六腑,跟无头苍蝇似的冲撞,燃烧。
尤其是肺,都快气炸了。
“凭什么不坐牢啊?真出事了,他坐几年牢赔得了吗?”
“什么破法律,破法律,破法律啊!”
愤怒之后便是深深的后怕。
平日太安逸,保镖只防着那些“有目的”的仇人,忘了生活里还有随机的恶意。
就像自己,明明感觉把孩子交给认识不久的阿姨不妥,但因为对方过往的优秀履历,过去的负责,忽视了第六感。
如果今天真的出事,她一辈子都要耿耿于怀,不得安宁。
暨和北上前,紧紧抱住她。
在她耳畔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法律惩戒不了我自己来。”
丛琦也想。
本来躁动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反倒跟泼了冷水似的,迅速降温。
“不行。”
她忙拉住暨和北胳膊,抬眸认真道:“我气归气,但咱们不能干违法的事。”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歹毒,现在家长舍不得教育,等成年了社会自然会教育他们,他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暨和北。
丛琦又强调了一遍:“他们会有报应的。”
这事确实很气人。
之前本来还有少管所,但今年少管所刚好取消,搞了未成年保护法。
这俩小畜生相当于法宝在身。
除非你也跟着犯法整回来,否则很难用合法公平正义的手段让对方受到惩罚,到这时候,守法的人成了最大最冤的受害者。但不管怎么样,如果为他们而犯法,不值得的。
“嗯?你别不说话。不许冲动,不能因为两个坏胚子把咱们自己的日子毁了。”
暨和北垂眸,掩住眼底的暴戾。
下巴抵在丛琦肩头蹭了蹭,又安抚地拍拍她后背:“放心我有数,我不干违法的事。”
让人学好难如登天,要让人彻底变成耗材废物还不容易吗?
这次没得逞但也没受到教训,这两个小畜生肯定还会对别的小孩儿下手。
有的人天生就是恶鬼。
或许只是想看到比他们弱小的孩子哭泣,或许是想看
看小孩子是不是脆弱到一捏就能死,或许是被更大的孩子欺负过,就想在更小的孩子身上找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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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和北敢断定这两人会死性不改。
毕竟——
得趁着16岁前干,不是吗?
“真的,你别糊弄我。”
“没糊弄。宝宝既然没事我肯定不会让咱们身上留下污点。万一他们俩以后不喜欢做生意,想当兵想考公务员什么的,我身上若是有犯罪史不就阻了他们的路吗?”
为了让丛琦相信自己说的真话,暨和北连“父母案底”都搬出来了。
丛琦却听不得这种话。
“阻了又怎么了,还不都是为他们?敢抱怨敢嫌弃就把他们赶出门,咱俩过。”
“行~~咋俩过。”
见他听劝,丛琦舒了口气。
不就是不公平吗,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她能调节好心态。
得到结果第二天,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家。
暨和北则是安排人盯着那两个叛逆街溜子。
回家后,在许慧英两口子面前夫妻俩默契的没有提海市的惊险。
只是平日更加注意,丛琦也不排斥肖丫丫和何江频繁出现在身边。
但凡父母带着孩子出门,保镖都随时在暗中跟着。
而她跟暨和北则忙着实地参观幼儿园,因为两个小崽子该入园了。
“这个蓝精灵怎么样?国际双语幼儿园,园区环境不错。”
“但是我们家老大个性比较强,选玩耍模式的幼儿园好吗?这家幼儿园师幼比高,虽然孩子个性能得到尊重,但自理和自控能力大概要差很多。”
这年头一冠上国际幼儿园名头,收费标准是蹭蹭蹭涨,动不动就宣扬贵族式教育。也老师号称素质极高,一个老师负责的幼儿只有公立幼儿园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保管孩子能得到足够的关注。
是有钱人的首选。
暨和北对此不太感冒。
“那选四中的附属幼儿园?”
“园区小,设施落后,老师少。”
“小花朵怎么样,这里的老师我觉得还挺有耐心的。”
“离家远,没有特别优于别家的地方。”
“……”
每一家幼儿园不是丛琦觉得不行,就是暨和北有意见,夫妻俩把周围的六家幼儿园都评估一遍。
最后只剩一家开办年限最短的,叫滚滚幼儿园。
因为名字过于不合群。
尽管就在离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还是在第一时间被夫妻俩排除了。
现在别的都看完了,只剩下它这条漏网之鱼。
丛琦不太确定的问道:“看看去?”
“看看吧,实在没合适的我们可以就搬到星海花园住两年,小区外边那家幼儿园好像还不错。”
总不能整个榕城都找不到一家合心意的幼儿园,
不是吗?
人家孟母都能三迁,
他们也行啊。虽然只是上个幼儿园,这样说有点小题大做,夸张。
“咦,居然在这里啊。”
顺着幼儿园资料标注的路线找去,丛琦发现滚滚幼儿园就在平安四街。
正常路线走十多分钟,如果穿插巷子,从家到幼儿园五分钟就能到。
到那儿一看,这哪儿是幼儿园,这分明是个小型职业培训中心①啊。
孩子不算多,也不像双语幼儿园那边穿着统一的校服,各穿各的,都在各干各的。
左边树荫下五六个迷你小灶台,一个灶台围着两三个孩子,切菜的切菜,掌勺的掌勺,负责烧火的正努力添柴火。
只是手里的工具全是安全迷你版。
他们做得起劲,旁边站着两名监工,哦,不,老师。
别说,闻着还挺香的。
右边有和泥沙砌墙的,有玩单杠双杠的,有在轮胎上平衡跑的……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这家幼儿园都有。
别人是玩乐区,这里是特种兵训练区,光是这些训练器材差不多都占地百来平。
丛琦甚至还看到了坐在太阳下,用某种长条状叶子编小篮子的。
不得不说,这家幼儿园目前在她心里评分非常高。让她最满意的一点是,她跟暨和北进来这么久竟没听到孩子哭一声。
“看着好像挺有趣的,要不就订这里?”
丛琦兴致勃勃。
她眼睛闪闪发光,嘴角笑容快咧到耳后根了。
暨和北觉得她满脸写着“好有趣,好想玩”,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小孩子代替暨大宝暨二宝来上学。
“再看看,除了玩儿最好还是要培养生活习惯。”
一旁陪同的园长笑容温柔,点点头:“我们园很注重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午睡的床由他们自己铺,饭后水果也在老师指导下清洗……”
介绍完幼儿园的理念和优势,园长话锋一转:“如果家长选择我们园,首先一点不能过度操心孩子。”
丛琦不解。
园长解释:“小朋友玩耍间磕磕碰碰是常事,如果家长接受不了,认为园里没照顾好孩子,那我不建议选择我们园。”
其实大部分家长不需要强调这个问题。
园长是看出眼前这对年轻夫妻有钱。
两人虽然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但手腕上的表和戒指一看就不便宜。
而有钱人往往很少亲手照顾孩子,这样他们就缺乏一定的“常识”,然后过高要求小朋友在幼儿园的表现。那认真说,在照顾孩子方面,她们幼儿园确实比不得国际幼儿园。
毕竟国际幼儿园一学期十来万,但她们幼儿园一个月只比公立高一点,就六百一个月。师幼比只比公立幼儿园高一点点。
未免日后出问题,家长到幼儿园这样那样闹事,园长希望夫妻俩认真考
虑。
而不是看新奇一拍脑门就决定。
丛琦回首看暨和北,这方面两人还好。
——疼孩子,但没特别护着一点伤不允许。
主要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大都活泼好动。
一个错眼就爬上爬下人不见了。双胞胎平日关系再好偶尔还是会打起来,打出气了磕碰摩擦难免,对于他俩受点小伤这种事,说实话夫妻俩有点习以为常。
对此,二人没意见。
而是就幼儿园食材瓜果供应、玩具卫生详细了解了一遍。
对滚滚幼儿园不衔接小学知识,倾向于给孩子提供“童年”
这点,丛琦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在她看来刚满三岁刚能完整说话的孩子上什么课程啊?
多认几个字,多学点算数难道就能把同龄人甩下一大截吗?不可能的对不对?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暨和北也觉得没必要,是龙是虎再大点就能看出来了。
如果天资普通,揠苗助长也高不到哪儿,上限就摆在那儿。不如让他们快快乐乐长大,把控好“人品”
,不长歪就行。
自然,他会这样想的前提是他和丛琦提供了孩子们很优越的生活条件。
家里已经有了非常不错的经济基础,暨大宝暨二宝未来就算不能成为特别优秀的人,只要遵纪守法不蠢到随便被人骗,就不会有“吃不起饭”的问题。
在不差钱的情况下,一切都变得简单许多。
于是,两个小家伙的幼儿园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许慧英得知两人又是实地考察又是拿着资料各种研究,结果就挑了离家最近的,还笑他们瞎折腾。
丛琦直呼冤枉。
“……可见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名字都很重要。它但凡不叫滚滚,我们肯定第一个参观它,就能少些折腾了。”
“歪理。”
到两个孩子入园那天,丛琦开学了。
不知不觉,大学四年过去,原本还雄心勃勃想在两年内就拿毕业证。
没想到中途这个事那个事一堆积,结果还是跟大家一样,拖到了最后一年。
大四几乎没有课,大家都在实习加准备毕业设计。因此丛琦没去学校,直接跟暨和北一起亲自送两个小崽子上学去了。
刚进去看到一堆小孩儿,小哥俩还挺开心的。
他们俩性格外向,虽说老二有一点点懒但看到同龄孩子,两人都很自来熟,很快就跟人家玩上了。
可等丛琦二人一有离开的迹象,两人立马哭得咧,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扒拉着幼儿园大门,可怜巴巴的望着:“爸爸,妈妈,我也要回家,呜呜呜,回家——”
“爸爸妈妈去上班,下班了就来接你,你和哥哥好好跟其他伙伴儿玩啊。”
虽然心疼担心,丛琦还是拽着暨和北走了
。
听到身后嗷嗷的小奶音,简直心如刀绞,她觉得不仅
孩子有分离焦虑症,大人也有,还挺严重的。
等两人离开大门,走到小卷毛看不到的盲区。又等了几分钟,才偷偷跑回大门边往里面偷看。
结果刚哭得厉害的两个家伙伤心没超过五分钟,已经愉快地跟其他小孩儿拍皮球去了。
显得担心孩子不习惯的他们像个二傻子。
“看你儿子,没心没肺!”
“嗯嗯,随我了。”
暨和北主动揽过这口大锅,大掌牵着她:“我先送你到工作室?”
“我自己去就行,正好爸妈今天没用车。”
“家里应该再添辆车,还有两个孩子已经开始上学,是不是该把他们挪到三楼了?”
暨和北对霸着主卧不走的两个臭小子不满很久了。
自从他们搬到二楼同住,他的福利就大大受损。
“当初谁叫你偷懒,三楼就空着不管。现在想要他们搬至少得把楼上弄一下吧。”
除了三楼,丛琦觉得一楼也得改。
“连阿姨和车阿姨现在住隔壁,那顺便把一楼客房改成健身房吧。”
“听你的。”
家里开始折腾,一家四口暂时住进隔壁。
过了两天,丛琦突然接到了金太太的电话。
丛琦以为她又要定制,正想告诉她可能得排到几个月后,没想到不是为做衣服来的,而是打探她和暨和北把两个孩子送到哪家幼儿园了。
“琦琦,你们家两个崽没有到蓝精灵,难道是去金苹果了?”
“没有,去了离我们家比较近的滚滚幼儿园。”
“滚滚?没听说过啊。”
“是一个比较很有趣的新幼儿园。”对这家幼儿园,丛琦很满意。
两个孩子刚入园那几天哭唧唧的。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每天早上老开心了,嗷嗷就往幼儿园冲。下午丛琦和阿姨去接时两小只还舍不得回来,想留在幼儿园“加班”。大概是大型真实扮家家酒太好玩吧,别人家孩子入园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摁,哭起来那叫一个凄厉。
老师也惨。
好不容周三周四孩子们快进入状态,一放周末,咦嘿,周一回来又得重新培养习惯。
滚滚幼儿园的小朋友就不一样了。
上学就是他们最爱的事。
——因为好玩儿,每天都有新的玩法,每个人专注自己的“活儿”都没空哭,孩子开心,老师也轻松。
对丛琦来说,这样就算达到了送幼儿园的目的了。
于是夸起滚滚幼儿园,丛琦说几分钟词儿都不带重复。
金太太听得一脸懵逼。
真有这么好?
她没听过滚滚幼儿园,还在疑惑为什么不送到蓝精灵,若不是知道丛琦因为太太圈里适龄孩子一大半都在蓝精灵。
大家送一个幼儿园的意思也很明白。
就是在小孩儿根本没有社交圈子的概念时,家长手动给
他们建立圈子,筛选“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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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没关系,幼儿园不能一起上,过几年没准可以上同一所小学嘛。”
“我跟暨和北都很忙,我爸妈呢,至少还要几年才退休,刚好这家幼儿园很合我们的心意,就没考虑别的幼儿园了。”
“你和暨总不打算送孩子出国啊?如果有这个想法,我个人觉得还是从小在双语环境下长大好一些。”
金太太说起孩子教育,还有点懊恼:“我和老金当年对孩子学习不够上心,大儿子为出国念了两年预科,小女儿呢哑巴英语一看到老外就紧张,死活不敢出国,哎,出不得火烧地②,我都愁死了。”
“不想出国就不出国嘛,我觉得巧巧很厉害啊都考上政法大学了,就算不出国也不影响她的前程。”
“嗐,话虽如此,这不是家家都送孩子出国镀金嘛。”
“还是看孩子本人怎么想。”
说起镀金,丛琦想起了身边离得最近的例子——武旸。
臧阿姨被抓后,她非法获得的赃款被追缴,出国镀金的武旸没钱继续挥霍,灰溜溜被遣送回来。后来四中拆迁,武校长选择置换房子,武旸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金没镀着,人直接被镀得比以前更废了,可见留学实在不需执着。
跟金太太聊完,第二天滚滚幼儿园就转来了两位熟人的孩子。
丛琦送双胞胎上学,在校门口看到周太太和林太太挺诧异的。
这动作也忒快了。
两人一看到她便笑眯眯打招呼:“听金太太讲,你对这家幼儿园评价很高,我们就把孩子送过来试试。”
“比较适合我家双胞胎,但不一定适合其他孩子。”
人家主动示好,丛琦心里不太喜欢这类交际,但幼儿园又不是自己的总不能霸道的说不允许别人来。
所以她还是保持着礼貌微笑。
“孩子嘛,兴趣其实差别不大,我们先送过来试试,如果适应不了就回蓝精灵。”
“也对。”
没聊几句,丛琦便赶去工作室了。
丛琦没问过大宝二宝平时在幼儿园跟谁玩,反正她送孩子上学时,时不时能看到周太太和林太太。
看来他们两家的
孩子在滚滚幼儿园里适应良好。
一开始丛琦还琢磨孩子可能会受什么伤?炒菜切水果会不会伤到手之类,
但半个学期过去,
幼儿园一次安全事故都没出现,可见园长和老师们的负责。
而且孩子肉眼可见的改变了许多。
具体说不清楚。
体现在生活里就是更有主意,动手能力也更强,潜移默化中养成了一些习惯。
比如脱掉袜子会自己打水洗袜子,比如阿姨洗完水果两个小家伙就会拿起他们的小工具给水果切块儿。
动作老熟练了。
他们似乎不觉得这些过程是干活,是累的。
相反,可能洗袜子不是重点,洗袜子时顺便玩水才是他们的重点。
但不管怎么样,丛琦觉得三岁的孩子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
到分房时,两个孩子比暨和北预料的好沟通。
可见寓教于乐的方式不仅培养了他们的动手能力,对培养孩子自立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两个小崽子忙着在幼儿园“工作”的同时,丛琦给梅沙设计的婚纱最终定稿,工作室开始进入打版制样阶段。
而梅沙中途还飞了两次榕城跟暨和北沟通,但都不太顺利。
直到第三次她来时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她的大哥梅骏,这次谈妥了。
离开榕城时梅沙特地发短信问丛琦:“暨总是不是特别看不起女人?我一个人找他谈合作,他两次拒绝,第三次我带了大哥,合同上明明让步不多,他却立刻答应了。”
丛琦收到短信后瞬间懂了暨和北在海市时说过的话。
她根本不需要找暨和北求证,直接回道:“不,你可以从合同变动内容里找出他同意的原因,跟你是男是女没关系,跟你带没带堂哥肯定也没关系。”
那头没回。
丛琦不知道她发现问题所在没,她也没时间关注他们的合作后续,因为许纯要结婚了。
她跟封浩不打算大办,打算直接领证再叫双方亲戚坐一块吃顿便饭。
从上次带保镖回老家后,许纯这两年跟母亲、弟弟虽说依然淡淡的,但比之前几年完全不联系实在好太多了。
她结婚,于情于理都该通知亲妈李玉芬和许一航。
“妈,半个月后我结婚,你跟许一航有时间来榕城吃饭吗?”
李玉芬接起电话就听见这话。
心里窝着一把火:“你要结婚这么大的事没想过跟我商量,就通知我一声?人你都没带回来见一见这算哪门子女婿?那你还叫我做什么,这饭我和你弟吃不吃有什么关系?”
“许纯,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合适吗?”
许纯不恼,也没解释。
只道:“好,那我跟封浩说你和许一航没空,来不了。”
“我挂——”
“等等!”
“许纯,你就是这么对亲妈,对你亲弟弟的?”
许纯:“我怎么对你们
了?你当年那样对我,我结婚还跟你打招呼,我还做得不到位吗?”
“那我我我……我怎么知道王大友爹妈那样疯癫?”
许纯冷笑:“你会不知道?你……算了,老早的事懒得跟你扯筋,反正我已经通知到了,你们要来就来,不来拉倒。”
一听到王大友名字,许纯心里的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但事情过去这么久,跟她争论“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她直接了当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玉芬气得要死。
许纯委屈,她也委屈呢。
李玉芬觉得自己的确不知道王大友爹妈那么丧心病狂。
本来想着让女儿到王家安分待几年,不要让王大爷爹妈天天找事影响到儿子,等弟弟考上大学有了出息,不就能光明正大到王家接她回家替她张目吗?
她倒好,偷了钱就跑。
越想李玉芬越气,愤愤骂道:“一航,你看你姐多过分,结婚这么大的事就通知我们一声。妈跟你说,你以后出息了千万别搭理她,别给她撑腰,没娘家撑腰我看她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飘,我让她飘。”
“知道了妈,你别吵我,我做题都没思路了。”
嚷嚷着做题没思路的许一航戴着MP3摇头晃脑,隔着一扇门谎话信手拈来。
“好好好,妈不吵你,你好好复习,以后肯定比你姐厉害。”
李玉芬和许一航如今没住在从前的小区。
前几年他们就卖掉老房子搬到了更远的鱼洞区。
没办法,自从许纯跑掉,王大友爹妈天天堵门。
堵门就算了还捧着王大友的遗照故意吓人。
有时候晚上回家,一进楼道里,就看到幽幽灯光下的死人像,特别渗人,李玉芬差点被吓得精神失常。
她多次报警,民警每次都上门调解。
但对方除了端出遗像、或是在自家门口烧纸点蜡烛,也没干别的出格的事。
每次民警叫过去问话训斥,他们当面认错,回来照样我行我素。
李玉芬报警次数多了,片区民警也疲了,实在调解不了顶多拘留老王夫妻24小时。
对比李玉芬和许一航受到的惊吓,那点处罚简直不痛不痒。
李玉芬那会儿恨死女儿许纯了。
每当自己快忍不下去,想要跟王大友爹妈同归于尽时她都要咒骂许纯,心说许纯若是听话点没有跑,自己和她弟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
但“罪魁祸首”就是一直没有踪影。
时间久了,她大概清楚许纯不可能乖乖回来,更不可能听她的话为这个家牺牲。
李玉芬找不到人,还得打工养儿子。
既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跟王大友耗,也没空到榕城找人。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许纯到了榕城肯定要找她二姑。
但凭她跟许慧英的关系,许慧英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
没办法,只能把女儿的
事放下。
跑去联系许纯大姑和大伯,
分别向两家借钱换了房子。
别看几家人都跟许慧英一家关系不好,
他们彼此之间却处得不错。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都欠许慧英啊。
看到许慧英他们就不由得心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所以拼命找许慧英的毛病,彷佛只要许慧英“不好”,当年使进手段推15岁妹妹下乡这事就显得不那么亏心。
甚至觉得许慧英能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留在榕城定居,还多亏了他们让她下乡呢。毕竟前几年渝市还不是直辖市,各方面都比不得省会榕城。
对李玉芬好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想证明不是他们排挤弟弟妹妹,是许慧英太轴,是许慧英不会做人。看,他们对会做人的许宣平就很好,人死了还帮着照顾弟媳妇和侄子。
所以当李玉芬哭哭啼啼要换房子,口口声声扯许宣平时,许通民兄妹俩就算再不乐意还是各自凑了几千。
很讽刺对不对?
在许慧英看不到听不到的情况下,许慧宜和许通民依然在默契的“孤立”她。
这种“孤立”让李玉芬得了好处。
李玉芬每次想到这一茬,都庆幸自己男人跟大哥大姐关系还不错,更加庆幸自己厚着脸皮借钱搬了家。
因为她刚搬走半年,这栋楼就出了大事。
老邻居说王大友爹妈犯事了。
王大妈那个缺德鬼,装瘸腿老太太,利用别人的好心骗了两个女学生回家,把人家给药倒了,非得让人给她生孙子……
还好其中一个姑娘机敏,逮着机会从窗缝儿丢了线索出去。
她运气也好,撕成条的衬衫布头刚好被人捡到,看到了上面的血字报了警,这才把人救出来。
老王夫妻俩被抓时,另一个姑娘已经怀上了。
这事闹得特别大,渝市晚报还发起过一个话题:老弱妇孺求救,帮还是不帮?
辨来辨去,两个可怜姑娘不幸的被拖进舆论漩涡。
毕竟失踪一个多月,周边亲朋好友、同学都知道,报纸一出,认识她们的很容易就联想到了。
王大友爹娘两个被判刑。
可判刑了又如何,那两个姑娘受到的伤害已经存在了,余生可能都要笼罩在被囚禁的阴影里。明明是受害者,却被流言蜚语压得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就听说两家人都搬到外地去了。
李玉芬得知后惊出一身汗。
如果许纯也被要求跟王大友他爹那个老王八生孩子,万一事情传出来她和儿子还怎么见人?
儿子在学校肯定要被嘲笑。
这时候她又开始庆幸逆女逃了,才心安理得假借生病给小姑子打电话,打算跟许纯缓和母女关系。
原以为许纯愿意回家看她,就表示她忘了自己让她给王大友守寡的事。
没想到这妮子嘴上不提,心里还记恨着呢。
结婚不提前跟自
己通气,
肯定是把人带去见她二姑了。
没良心!
早知道她长大这样对亲妈,
当初就该把她扔尿桶里淹死算了。
自己可是她亲妈啊,对她不好几天就能掩盖前面十多年的好啊?
没准是二姑子心坏,天天在许纯面前说自己的不是,把许纯笼络过去,让她越来越仇视自己。
想到这儿,李玉芬立马决定这顿饭她得去。
不仅自己要去,还得叫上大哥大姐一块,到时候看许纯让自己坐主桌还是让她二姑坐。
她倒要看看许慧英脸皮是不是那么厚,好不好意思坐主位!
许纯通知亲妈前就担心大伯大姑两家人也跟着来。
是以很犹豫,还是许慧英安慰她没关系。
“二姑,万一他们找事呢?”
许慧英表情未变:“找事就跟他们吵啊,反正也没外人,只是可能会让你在婆家人面前丢脸。”
许慧英才不在乎跟他们见面呢。
自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和老丛工作稳定,女儿女婿孝顺,又有两个可爱的小外孙,早把他们甩得远远的了。
他们若是客客气气来吃饭,她呢,也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若是存了找茬的心思,她也不怕。
“他们知道我跟亲妈那边关系不好,无所谓的。”
确定跟封浩结婚那天,许纯就把自己的事都跟对方说了。
连房子也说了。
倒不是炫耀或是爱到掏心掏肺不想留秘密。
而是打算请客那天让二姑两口子坐主位,怕婆家那边不清楚到时候表情不对,让二姑他们不舒服,这才提前跟封浩提了姑姑一家对自己的再造之恩。
封浩知道这一段后,自是十分心疼,也对许慧英夫妻俩感激不已。
他家里人都很通情达理。
听了非常心疼许纯一个小姑娘走到今天,对许纯想让许慧英和丛智渊上座的打算没有任何意见。
排除情感上的怜惜,功利的角度来看,跟出手就送房子的表姐一家走近些总比跟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亲妈走得近强。
许纯请客在九月十五号。
定了平安二街街道口的刘老汉火锅。
除了封浩一家,丛琦一家,许纯亲妈亲弟,许慧宜和许通民两家以外,便是封浩的几个好兄弟。
许纯则没有亲近到能被邀请参加新婚酒席的朋友。
这么点人两个包厢,共四桌就足够容纳了。
丛琦一家跟新郎家人在一个包厢,许慧宜三家在隔壁。
封浩家里人都很朴实,看得出来家庭很普通,但在敬酒改口时,公婆、哥哥姐姐给许纯的红包却不薄。
作为被安排在和婆家人一个包厢的“娘家人”,丛智渊和许慧英也给封浩包了大红包。
这边其乐融融,开开心心。
隔壁包厢个顶个的脸黑。
“玉芬,你这个亲妈当得
憋屈哦,闺女结婚坐不到主席就算了,男方家里都没怎么跟你打招呼,我看你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我早就说不来吃酒,你们偏要来,现在好嘛,冷板凳坐得安不安逸?”
许通民怒声,用力丢下筷子。
站起身,气势汹汹想到隔壁质问许纯。
还是许慧宜眼疾手快把他给拽住了。
“哥,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先吃饭,我就不信许纯和侄女婿真的不过来走一趟。”
“对啊,爸,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现在过去肯定要被二姑撅回来,到时候才丢人,要吵也得在私底下吵嘛。”
几个老的气得脸色胀红,觉得面子都被扫到地上。
小一辈儿就很无所谓了。
只要不涉及到自家好处,他们不爱掺和长辈之间的龃龉。
若是争论爷爷/外公丧葬费,奶奶/外婆的养老费,一家老小齐上阵,对着许慧英一家三口开炮就是政|治正确。
不过话又说过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换了现在,他们肯定不那样干。
二姑一家四口开两辆车,丛琦又当过明星,明星多赚钱啊,人家手头宽裕得很咧。
许纯上次回老家,身边不还跟着保镖吗?
这么富的亲戚,脑壳打铁了才上赶着得罪。
可惜自家跟人关系不好,否则……
不仅小一辈儿这么想,许慧宜和许通民未必没想借着许纯结婚,跟许慧英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否则凭区别对待如此明显的座位安排,以他们过去跋扈专横的性子早冲到隔壁一通臭骂了。
许通民若执意闹,许慧宜真能拽得住?
一个递了台阶另一个赶紧下罢了。
许纯和封浩在隔壁敬完酒,改了口,这才端着酒到许家这边。
没有女方闺蜜陪着,就由男方的好哥们拎着酒瓶跟在后面。
三人一进包厢,许通民大伯架子顿时摆上了。
“还知道过来?!”
“许纯,你是我们许家的闺女,你亲妈在这里,你却安排姑姑姑父坐隔壁,你不孝啊。”
“大伯,我没请你们,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很欢迎,至于我孝不孝顺就不劳你操心了。”
“许纯,怎么说呢?”许慧宜皱眉,“我们是长辈,教你还教错了?”
“哈哈哈,长辈!”
许纯笑容嘲讽:“大姑,我来榕城投奔二姑前我先找了你,哭着跟你说我妈逼我嫁给死人,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那是吓唬我的,我妈不会那样做。我只想找你借五十块路费,结果你答应得好好的,扭头给我妈通风报信。”
被带回家当天,李玉芬拿衣架狠狠抽了她一顿。
许慧宜也记起这件事了,表情讪讪,显得尴尬无比。
“……那你妈跟我说没这事,是你被训了后撒谎闹别扭,我信她了啊。”
“这些事情过去好多年,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想跟你们翻旧账。但我跟我妈的事她最清楚,我通知她来参加请客酒,只是因为她生了我,等她老了我也会按照法律要求给她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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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常年盘踞在心底的阴影。
于是恼羞成怒,斥责道:“不认亲妈,以为出个养老费就行,这也是你二姑教的?”
“许通民,我在隔壁好好吃饭,你也能骂到我头上?”
包厢门没关,许通民声音雄浑洪亮,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一大家子开始围攻许纯,用的还是“孝不孝”那套。
如同许通民心虚幻视一般,许慧英也幻视当年为了点丧葬费老的小的齐刷刷职责她不孝,该多出钱的场景。
当即跑隔壁来跟他撕巴开了:“你除了孝不孝,还会说什么?这么孝顺怎么不舍得给爸买副好棺材,还得找我拿大头?”
许慧英很多年前就想跟他们吵了。
无奈每次都势单力薄,许家三房对他们一家三口,一吵妈就哎哟哎哟说被她气病,许慧英很憋屈。
电话里倒是骂过几次,可电话骂哪有当着面骂舒坦?
“许通民,许慧宜,我恶心你们好多年了。”
“除了道德绑架你们还会什么?哦,还会慷他人之慨,还会先下手为强!”
“恶心我们?不就是下乡嘛?下乡怎么了,不下乡你能认识你老公,你能考大学,你能当老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恨多少年了许慧英?你心眼子就那么点大吗?”
许慧宜在妹妹面前向来理直气壮。
可许慧英耿耿于怀的正是他们的理直气壮。
这些年虽然早就看开了,也没把他们再当一家人,但真的面对面时她还是想为15岁的自己要一句对不起。
大概只有他们道歉这一段才能真正过去。
“对,我心眼子就那么点大,你敢当着你女儿你外孙的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过吗?”
许慧宜噎住。
此时丛智渊、丛琦和暨和北也过来了。
丛琦上前,心疼的环住妈妈肩膀,明白她心里还是有这个结在。
或许所有被亲人伤害过的人都这样——
哪怕平时再是不在乎,哪怕时间过得再久,最深处的伤疤其实一直都在。
但当事人站在自己面前,当自己有足够底气去讨回公道时就会忍不住翻旧账,会执拗的想要听到对方的道歉,哪怕她的“对不起”只是走过场。
“做错事的人,不该说声对不起吗?我妈在你们伤害她之前,她没对不起你们吧?”
丛智渊也上前握着妻子的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许慧宜,许通民,你们的确欠慧英一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