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麦终于把资料再次分类整理清楚的时候,高梁拽着李永秋又回到了办公室,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咋把我看的资料弄乱了?”
黎麦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李永秋费劲地挣脱了高梁的铁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别在这磨牙了,赶紧走,去找丁永岱!”
高梁笑嘻嘻地跟着他走了,最后用手指点了点黎麦,“不要让别人动这些资料,听见没?等我回来继续看!”
黎麦看着三大摞的资料和办公桌上所剩无几的空间,只能拿着纸笔把自己挪到李永秋的桌子上。
丁永岱并不住在市区,而是在一河之隔的河北岸。
宽宽的大辽河把整座城市一分为二,想要过河,只能乘坐渡轮或者是开车绕到几十公里以外的虎庄。
高梁把车停在了渡口,买了两张船票,拽着李永秋上了渡轮。
李永秋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丁永岱既然不在市区里,而是在河北岸,那他和吴常宇赵成香夫妻俩是怎么认识的?”
高梁回答:“他应该认识吴常宇。因为吴常宇的身份证就是河北岸的号码。”
李永秋瞬间明白了,那最后的希望就在丁永岱和神秘的端福身上了!
高梁看着大辽河浪花翻滚,心不在焉地说:“我已经让彤佳姐去查户籍库里所有跟端福两个字发音相似的,不管是姓端还是姓段,只要跟这个字能对上的通通找出来!”
李永秋心里还是觉得没有底气,“我们找一个什么资料都没有,甚至连姓名都不准确的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今天在丁永岱这里没有什么收获,那就算是掘地三尺,咱也得把这个‘端福’找出来。我已经安排彤佳姐和小麦子去接触吴常宇以及赵成香的父母,向他们核实端福的身份,一会儿应该能回消息。”
大辽河并不宽,渡轮大概半个小时就抵达到对岸。
因为交通不够便利,河北岸与河南岸的发展简直就像是差了一个年代,看起来仍然是七八十年代的样子——一排排矮趴趴的小平房以及半人高的芦苇,岸边有几艘渔船倒是带动了小生意,让一些小饭店、小卖店红火了起来。
高梁首先带着李永秋到了河北派出所,和属地的民警说明了情况。民警小潘非常热情,大力支持,立刻带着他们找到了丁永岱的家里。
丁永岱家是三间红砖小平房,门前一个小院子。
高梁敲了敲院门,里面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啊?”
民警小潘好脾气地笑了,“大嫂子,我是小潘啊!这是站前公安分局的同志,他们过来找丁老师!”
女人的眉头没有解开,“老丁去学校了,不在家呀!”
小潘应了一声:“行!那我们去学校找他!嫂子,你先忙!”
河北岸不大,总共也就两条街,所以步行五百米就能到达河北小学。
路上,小潘告诉他们二人:“丁老师原本是市里的下乡青年,在这里娶了媳妇,也就落了户,没有再回城里。他留在河北小学当老师,原本是没有编制的;头几年市里落实政策了,丁老师现在是有编了!嫂子一个人在家忙活几亩地,丁老师在学校教书,旱涝保收。两口日子过的还不错!听说和丁老师同批回乡的人日子反倒不怎么好,分配到工厂,现在也都下岗了……”
小潘还挺健谈!
高梁笑着问道:“小潘,你年纪轻轻还知道这么多事呢!”
小潘笑嘻嘻地说:“我就是本地人啊!我小时候就是在河北小学读书,出去念了几年书,毕业又回到这边了。丁老师家里的这些事在河北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里总共才千八百口人,谁家有点事,根本没有秘密!”
李永秋和高梁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河北小学,正好赶上上午第二节课下课,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步履匆匆地从东侧教室出来,往西侧的教师办公室走。
“丁老师!”小潘扯开大嗓门,喊了一嗓子,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丁永岱回头一看,笑着说:“小潘,你怎么过来了?后面这两位同志是……”
小潘乐呵呵地告诉他:“这是站前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民警同志,过来跟您核实点情况!”
丁永岱听说是刑警,也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问道:“站前区?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市里了。”
高梁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丁老师,你有时间吗?下节课还有课吗?咱们能单独聊聊吗?”
李永秋扯了扯他的衣角。
眼前这个丁永岱,身材高大,虽然背部已经佝偻了一些,但是能看出来是一个大块头的人,脚上的鞋码至少有42码以上,纵有千般能耐也塞不进一双36码的高跟鞋里。这个人应该不是凶手!
高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不要在这浪费太多时间。他偏过头,安抚地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丁永岱也稍微有些为难,“学校里的老师非常少,我一个人得兼任好几门课。下节课的确有我一节阅读课,不过倒也不打紧,阅读课是没有教学计划的,就是培养孩子们的读书习惯。要不这样,我先安排同学们自习,一会儿过来找您二位!麻烦你们先去教师办公室等一下,今天另一个老师请假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
小潘听了这话,熟门熟路地把高梁二人带到教师办公室,笑容不变,“二位,要不就先等一下?丁老师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丁永岱一路小跑进了办公室,擦了擦额头的汗,“警察同志,久等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问?”
高梁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不认识吴常宇?”
丁永岱点了点头,“我当然认识了!当年吴常宇就是从河北小学考出去的,后来他读了技校,留在了市里,进了造纸厂。”
“你们之间的联系频繁吗?”李永秋跟着问了一句。
“其实不太频繁。”丁永岱表情还是迷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常宇毕业以后,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直到几年前,造纸厂因为排放污水的事情被沿河两岸的居民告到了市政府。当时造纸厂成立了一个工作组来安抚群众,吴常宇就是其中一个。我们俩那次再见面之后,才又恢复了联系。在几个月前,我还去参加了他的婚礼,还随了50块钱呢!”
“在婚礼之后呢?你有没有再回到市内?”高梁继续问道。这又引来李永秋迷惑的眼神,似乎在说“他不是凶手”!
“没有。在那次之后,我就和他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丁永岱推了推眼镜,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说真的,河北岸的孩子们如果出去了,很少再回来。”说到这里,他看见旁边笑嘻嘻的小潘,又补充了一句,“像小潘这样的孩子,很少!”
这时候,李永秋脑中思绪一闪而过,脱口问道:“你的学生里有没有姓端的?”
“姓段的?没有!”丁永岱摇了摇头。
高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丁永岱说:“您能把吴常宇读书时同学的名单列一份吗?”
小潘忍不住说道:“这么久远的事,太为难丁老师了!”
丁永岱表情倒不为难,“自从我在这里当老师以来,每一任学生的名册我都保存得好好的,这20多年都没变过。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能找出来。”
高梁疑惑地看着李永秋——这算不算是在撞大运?
李永秋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慧黠的微笑,似乎再说——就算撞了又怎么样?
两个人用眼神暗渡陈仓时候,丁永岱拿厚厚的一沓笔记本,从中挑出一个红色塑料封面的本子,打开以后,里面的确就是一本名册!笔迹工整有序,纸面干净利索!
他翻到中间那页,指给两人看,“这就是吴常宇念书的时候,班上同学的名单。孩子们在学校的时候,我每年都要把名单重新整理一次,看看有哪些孩子没有把书念下去。”
高梁和李永秋凑在一起,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里有一些人是已经排查过的,另有一些人还没进入他们的视线。
李永秋迅速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誊写名单。
高梁则在一旁与丁永岱闲聊:“我看这几年似乎没有几个辍学的,很多届学生六年都没有什么变化。”
丁永岱露出一丝骄傲的表情,“是啊!有的家长不重视念书,但我只要看到有孩子在小学就辍学,肯定会上门去做工作,劝服家长不管怎么样,先让孩子把小学读下来!”
高梁竖起了大拇指,真心佩服!
李永秋突然指着其中一个名字,“丁老师,这个人叫独孤,独孤什么?”
丁永岱看了看,“我忘了……这孩子的姓氏实在太奇怪了,我就没有标注他的名字,大家平时就叫他独孤。”
李永秋也没在意,继续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