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抽着烟,本来没怎么在意,他可能在想其他事情,听了就“哦”了一声。朱总打着哈哈:“哦,第一期最大的问题是渗水。”老板一听,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朱总一看老板的脸色有点严峻,再用眼角余光看秦总,秦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求救式的看着我和小老板,对于他的求救,我无能为力,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我没看过我确实是只是听过一些认识的业主发过牢骚。我也顺势将头转向看着小老板,但是我的动作并不明显,如果太明显了,有站队的嫌疑,明摆着和秦总做对。小老板问朱总:“你说说。”
朱总如释重负:“业主在装修的时候发现容易渗漏在下一层的天花板去,另外,外墙渗漏进套内也有很多。”
老板听了,没立刻问秦总,而是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根烟,在烟盒上磕了磕,用火柴嚓的一下点着后再点烟,然后把火柴在空中挥了挥,灭了火之后轻轻的放进烟灰缸里,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朝空中吐了一团烟雾,才慢悠悠的对秦总说:“你说说。”语气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眼神不利不钝、不左不右。
秦总不愧是老江湖,见老板并没有发火,就顺着说:“现在的楼盘很多多这样的情况,不排除是混泥土质量问题,不过我们每次混泥土浇灌的时候都按照相关部门要求留有样本的,而且在整体验收的时候也有现场抽检切割取样的。但是,老板啊,我个人的建议第二期的混泥土不一定用现在这家,他背后的某某人给双规了,市场上有好几家可以选择,谁的好用谁的!原来这家有时候供应的混凝土加的灰粉太多。朱总,是不是业主反馈收楼的时候地面灰尘太大?”
朱总忙不迭的说:“是啊!而且业主说地面的混凝土一摩擦就出灰。”
秦总接过来说:“你看是不是?是不是?灰粉一多,混凝土的强度当然也有不同了。还有就是之前的工程监理,不作为呀!第一期有天半夜我到现场看17楼楼面的混凝土浇灌,妈的监理影子都不见,现场的施工工人在加压泵车旁边朝混凝土搅拌车里灌水,便于混凝土往上泵!这样的混凝土怎么能有强度?!老板你记得不?但是我就给你电话了,你说要我全权处理。我当时就停了施工,早上包工头日本仔不就在你办公室等你了吗?你记得不?”
老板努力搜索记忆,然后点了点头:“有这回事。”
秦总说:“第二期要全面审核准入制度才好呀!不然最后背锅的还是我们公司呢!老板你说物管到时候移交给业委会就好了,但是没移交之前还是要公司顶住的,其实物管也有点钱赚?”
朱总说:“嗯,多少有点。”
老板转过问财务晓蓉:“物管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
晓蓉说:“除去所有开支,现在约500户业主在缴费,大概每个月有4万元利润。”
老板说:“这么多啊!真的好多啊!喂,你前两天过香港都花了我6万多啊!”老板朝小老板说,“你千万别去澳门,不然腿都打断你的。”
小老板说:“该花的还是要花的啊!老爸。再少的利润也是肉,是我们该赚的,一分钱也不嫌多。不该我们赚的,1亿也不要。”
秦总说:“朱总你反馈的意见很好。还有,你说的外墙渗漏,我们用的灰砂砖貌似也是有点问题的,密度不是太足,没办法,指定是要用这种规格的,我们不执行不行呀!密度不够,就像老人家骨质疏松一样。外墙挂网还是到位的,不过长期这样,始终会有渗水问题。只能要求业主在装修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水这个程序了。”
朱总听了一直在点头,一直在记录。曾经我以为朱总只是一个只会点头只会做记录的人,后来发生的,让我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这是后话了。
秦总对老板说:“老大,你说重新审核准入这个可行吗?第一期是没什么办法,我们就像唐僧肉,各路都在觊觎。现在好了,反贪反腐轰轰烈烈的,您这里不再会接到什么要求照顾谁谁谁的电话,那我们就可以更好的挑选供应商了。小老板,您说是吗?”
老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按照以往的经验,老板这样点头,会议基本就结束了的。小老板对秦总说:“嗯,你说得对,确实可以这样做了,也没什么顾忌了。好,秦总,朱总还有晓蓉,你们先出去!林凡,你留下,我要和你探讨一下市场。”
秦总说:“我来泡茶?”
小老板说:“我早餐都没吃呢!不喝了。”
秦总说:“好,我让人带一份早餐上来。”小老板挥挥手说不了。
三人便起身出了办公室,刚走到门口,老板叫住了晓蓉:“晓蓉,你等等,昨天的数你还没报给我呢!”
晓蓉折了回来,老板让我关了门,我们四个人再开另外一个会议。不用说,关于第二期开发的财务会议。
老板首先发言:“现在开的会,谁也不能向我们这四个人以外的任何人透露,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也一样!”老板指了指小老板。
小老板撇撇嘴:“拜托,我是你儿子。”
老板说:“儿子也一样!既然你要独立主持工作,这就当我给你的忠告。不要大嘴巴。在保守秘密这事上,我相信林凡。”他这样说,其实传递的信息就是如果泄露了,就是你林凡的问题了。很明显但又看似不明显,晓蓉能当他的财务,自然会守口如瓶,他儿子不用说了,只有我。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压力。
我没有像秦总那样急于表忠心和推卸着什么。我说:“老板,你确认的开工时间可能有点紧张,不过我们这里尽量迁就。”
老板说:“什么都是现成的,就连施工队啊,我说要他明天进场,他也能做到的。”
小老板说:“爸,现在我们不说这些,我们先分析可行性好不好?”
老板说:“好好好。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待收待付的呢?”
晓蓉翻了翻她手里的笔记本说:“现在账上还有1亿5千多万,待收的有十几套房子,银行和公积金还没放款的,可能要三个月以上,这一块大概壹仟万左右;待付的还有差不多壹仟万!大都是保证金,真正要付的工程款没多少了。”
老板也没算,直接问我:“林凡,这样够开发第二期吗?”
我在老板的办公台上拿了个计算机,敲了一会:“第二期建面66700平米,粗略计算按1500一平米土建计算,就一个亿了,加上报建、建安、人防、绿化、推广等等,要2个多亿。如果都是想第一期这样公司不贷款全资起,资金很紧张。”
老板问晓蓉:“第一期你计算过吗?是不是像林凡说的这样?”
晓蓉说:“第一期开发的时候,政策还允许建了三分之二就开始销售,现在不允许了,要封顶才行。这样资金回笼的时间就至少差了半年。而且第一期的时候,所有材料都便宜,然后开始卖的时候楼市开始上升,我们原来卖5000的,后来都卖8000了,所以为什么林凡说要封盘就是这个原因。第一期的时候压力没这么大,供应商看楼市上涨,巴不得供应材料给我们,现在第二期看来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小老板说:“爸,你看看是不是,第一期不用银行的贷款,现在好了,授信额度又要重新审核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了呢!政策收紧了。银行负责我们这块的又换岗了。怎么破?”
我说:“我不经思考的建议啊,如果银行贷款,只有建筑商带资了,不过现在国家也不允许,明的不行,暗暗的行不行?”
老板说:“这个不做第一考虑。”
晓蓉也说:“这个带资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也有其他方法的。”
小老板说:“什么办法?”
我说:“不是开承兑汇票?”
晓蓉点点头:“是的。”
老板说:“什么意思?”
小老板说:“等于就是延迟付款啊!比如一年后才支付这笔款项。”
老板说:“这样可以吗?我怎么不知道?”
小老板歪了歪嘴:“你什么都知道就不是干这行咯!”
我说:“承兑汇票在专业上的解释就是利用远期付款,以有限的资本购进更多货物,最大限度地减少对营运资金的占用与需求,有利于扩大生产规模。相对于贷款融资可以明显降低财务费用。这是我上百度查的。晓蓉,我抢你台词了啊!”
晓蓉说:“林总,你解释很到位啊!没错,这样就降低了我们的财务压力,尤其是支付压力。”
我说:“这就等同让供应商带资进场了。不过行规一般都是承兑汇票的1.1倍支付。也就是多了10%的的费用。”
老板说:“这个10%怎么处理?晓蓉你说说。”
晓蓉面有难色:“建筑的成本是定额的,多了不好处理。”
我说:“这个有处理的方法。打打擦边球,不违法啊!这是前提。在房地产的销售当中,销售额的15%是可以作为营销费用的,比如说广告推广啊之类的,还有绿化上也是可以做文章的,比如买大树做绿化,这些价格没有像建筑那样定额的,很容易走账。就算查账,只要来往的账户清晰分明就没什么问题。晓蓉,我说的没错?”
晓蓉说:“嗯,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是时间上不要那么集中支付就好。”
小老板说:“爸,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请林凡了?他打乒乓球很厉害,专打擦边球。”
我苦笑了一下:“小老板,你就不要润我了。我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小老板说:“我不是不想交税,现在的税费压力有点大,能合理走账的为什么不走?又不违法。”
老板夹着烟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考虑一下。”转头对小老板说:“给电话给日本仔,要他来我这儿,中午一起吃个饭。林凡,你也一起!”
我说:“老板,我中午要带孩子呢!”我用这个理由推了老板的这顿饭,这顿饭我是吃不下的,我不想参与得太深,也不需要。我做好自己范围内的就好了。至于工程上面的,秦总负责的,我奉行美女厨房主义:十指不沾阳春水。
老板其实也不想我参与呢!毕竟我是小老板招来的人,不属于他心目中的心腹,就怕参与太深,根基不稳,变成他认为的大患。所以,推了他的饭,想都不想。
我说:“这个第二期大抵就这样了,没什么我就先回办公室了。”两位老板点点头。我便大赦般的逃离了办公室。其实我次次都见好就收,不想参与太多太深,即便我不参与,我也有获得这些资讯的途径,何必要第一时间知道呢?好奇害死猫,我不好奇,更不想做那只猫。
我有两个办公室,公司就我有这样的待遇,一个是公司办公室,一个是销售中心的办公室。看情况看心情我才决定回哪个办公室的。今天既然讨论了第二期,自然要回销售中心办公室,几天没回来,还是很怀念这样氛围的地方。
刚进办公室,销售总监就屁颠屁颠的进来了:“老大,回来了?”
我用手做拍灭火状:“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大。你叫习惯了,老板听到不得了。”
销售总监说:“上个星期你说封盘,这个星期就蓄客有差不多200组了。是不是要开闸放放水?”
我刚坐下的屁股像给烫了一下:“什么?200组客户?这么多?”
销售总监奸笑:“是啊!我也暗示了我们的第二期要开始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要第二期了?谁告诉你的?”
销售总监说:“秦总啊!刚才他过来坐,说的好像就是下个月。”
我往椅子的靠背上一靠,长叹一声:“成也他、败也他呀!”
销售总监不明所以:“老大,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