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们来了,电子厂重获了新生?!
不!
厂区的篮球场在空无一人的长久等待中,终于铁树开花了!
我坐在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上,看的有些嫉妒。
我因为看动漫深深的爱过这项运动,又因为自己胡闹,弄残疾了自己的左腿,所以现在只能做一名旁观者。
旁观青春,惹人追忆,徒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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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在白天熠熠生辉,来到夜晚却有些狼狈,我所在的班组转了夜班。
这群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们,有一部分也随着我们这些已经习惯两班倒的人,进入了黑夜。
我们电子厂的两班倒,不是以日来轮换的,而是一个月一轮换,也就是说我的班组将持续上一个月的夜班,夜班从晚上10点开始直到第二天早上6点结束,再加班1个小时到2个小时,白班人员前来接替。
这样的时长,代表着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而且周而复始的持续30天。
这批学生大都选择了在本厂集体宿舍居住,他们的到来使得4层楼的住宿变的紧张起来,一个宿舍大概装进去了12个人,只靠2个吊扇帮他们渡过广州的盛夏。
我没有走进过女生们的宿舍,倒是曾经走进过那些打完篮球挥洒完青春汗水的男子宿舍。他们想了各种办法来消暑,有拎桶凉水放在床边的,有买了比较好的凉席的。
因为是集体住宿,乱拉电源线是被严格控制的,所以即使他们买了私人的电风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独享的。
疲劳和不适感,开始正面与青春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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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约属于夜行动物,在夜里会变的格外的精神,这一点让我在夜班生产中,显得如鱼得水。
我在我的工作组分布的各个工位之间来回巡视。
随流水线百分之百检测产品质量的拉线品管人员,是零散的排布在生产部“大军”中间的,她们的检测结果直接反应上游产品的生产状况。
当结果出现超出允许范围的异常时,我就会根据检测报表给生产部们开出《异常通知书》。
《异常通知书》将被直接送到生产部们的主管办公室,那里面坐着所有生产部拉线组长们的老大,也就是生产部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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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部的女组长们的集体个性,大都是自尊心较强,脾气基本都不算很温和。她们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调配着超过20名以上的生产员工进行日常生产工作。
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因为工作表现突出,由生产部员工升职为组长的,和我们品管部门主要靠社招有所区别。
她们的工作也比品管部的组长们更加繁琐。
她们需要由工作分配会议上,接到自己需要负责的产品的信息,然后马上去寻找生产资料书,再就是查点产品物料情况,以及处理本工作组人员的请假问题和生产工位安排问题。
生产结束后她们还要面对因为残次品超标,从而造成的物料损失的结果,并给出合理的调整。
车间生产不需要辩解,那几乎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因为物料都是真金白银,用钱买回来的,残次品超标就意味着给企业带来了不必要的损失。
这种心理压力往往是巨大的,而发现残次品就是品管部门的工作。
物料还远远的在仓管部,并没有人会给这些组长们送到车间里面。
所以每个生产部组长还配备两名物料员,她们需要按组长指示,准确的领取回生产所需各种零部件。
那也不是一个多么轻松的工作,仓管部门的仓库里整齐的摆放着,全厂所有生产环节所需的物料。不能说多么壮观,但是绝对可以用品类繁多来形容。
我们电子厂的仓管部门的工作地点,大概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后来还扩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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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巡视的时候发现了各种各样的瞌睡。
因为用工荒,老员工是明显不足的,而这些新补充进来的学生们,大概没有预料到这趟体验之旅会如此艰难。
车间的天花板上有白炽灯,他们的面前生产流水线的顶部也安装了白炽灯。
在这种照明的条件下,瞌睡是不容易隐藏的。
我没有职权管理生产部的人员,但是我必须得喊醒自己工作组里的三位女学生。
这就很尴尬,拿手敲击她们面前的工作台,往往是不起作用的。作为异性的管理者,我也不可能去直接拍打她们的身体部位。
我尝试了敲打她们的座椅,那样比敲打无关痛痒的工作台面效果要好一些,但是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青年人在白天熠熠生辉,也许在没有工作的夜晚她们也一样熬过长夜。
但是车间生产枯燥且时间漫长,这就是这些临时前来,只待三个月的“援军”们,带给每一个生产一线基层管理者们的“麻烦”。
生产部的女组长们的斥责声此起彼伏,这不是什么对事不对人了。她们只是在喊醒睡着的人,他们的手里拿着正在正常生产中的半成品。
老员工们多了一个新的工作内容,就是在漫漫的长夜里,看管这些大概是第一次远离父母的孩子们。
这已经不算是社会体验了,这就是他们在毕业之后,如果选择进入工厂,马上就会面对的生活的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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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资格同情他们,虽然这就是我们习惯的日常工作。但是我得为自己的工作负责,我不能让自己工作组的成员,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我找来了计量长度的塑料短尺,开始小心的棒打青春。
短尺的效果要好些,却害我自己被主管助理给骂了。
她说:你当你是占山为王啊!?还拿个尺子到处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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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厉害!那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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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助理不是没有发现问题,实在是因为她自己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儿子。暑假在他外公外婆家里居住。时不时的会打电话来要零花钱。
为母则强,这点我不怀疑。
但是问题终究还是得解决的,不能半梦半醒的面对工作,这是我个人的底限。
我幻想自己是寺院里面的监寺,这短尺只怕是丢不得。
为了躲避顶头上司的责骂,我有时会把短尺隐藏在托盘下面,这下更好,跟敲锣一样了。
青春在和黑夜的战斗中,慢慢走向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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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也发现了问题,想出了一个鼓励办法,就是中途增加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并发放数量丰厚的面包。
面包很好吃,最少比工间餐好吃。
少年人们被这个举措鼓舞,开始慢慢变成了大人,最少变成了还算合格的生产一线员工。
再有不久,新的一轮倒班就要来了,我的班组终于快要真正走出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