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岛·西海】
【黑幕事件·第三天】
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国家的人喜欢吃沙丁鱼,尤其是活鱼。市场上活鱼的价格要比死鱼高许多,所以渔民总是千方百计想办法带活沙丁鱼回港。虽经种种努力,可大部分沙丁鱼还是会在中途窒息而死。后来,有人在装沙丁鱼的鱼槽里放进了一条以沙丁鱼为主要食物的鲶鱼。沙丁鱼见了鲶鱼四处躲避,这样一来缺氧的问题得到解决,大多数活蹦乱跳地回到了渔港。
这便是鲶鱼效应。
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沙丁鱼便会慌忙逃窜,它们不会顾虑到自身力气的消耗,时时刻刻的戒备,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鲶鱼啃食,在拥有边界的水箱之中奔逃着,直到跑到船到岸的时候,它们才能够停歇,被送到市场,然后被贩卖,被人以一个价格购买之后,便被做成了菜肴。
因此,不论它们奔跑与否,等待沙丁鱼的都是死亡,从被打捞上的那一刻开始,它们的结局就已经固定,在人眼中奔逃的沙丁鱼,不过是一笔又一笔的钞票,他们欢欣雀跃,点着价格,感叹着鲶鱼的妙用,好啊……真好,让沙丁鱼继续游着,这样子之后赚到的钱就能拿去酒馆品尝一杯。
没有人会去在意沙丁鱼怎么想。
正如现在没有人会在意魔术师怎么想。
魔术师回忆自己过往的几十年,他变过的魔术不少,人体切割,白纸变钱,三牌寓言,飞杯不见,空中抓烟,二牌变五,剪帕还原,烧纸变钱,杯底抽帕,针扎气球……能够说出名字的魔术他基本都会,直到常见的那些魔术都被他所剖析了解之后,他意识到,魔术这种东西,不论怎么变化都只是一种信息差和障眼法的运用,在理解了魔术的手法之后,这些魔术便变得索然无味。
因此,如果想要让自己能够坚持这个职业,就必须在已有的魔术上建立起新的魔术,创造出只属于他自己的表演,魔术说白了就是障眼法,任何魔术都是,在做足了一切的准备之后,他才能够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一样发挥出他的力量,而作为魔术师的谨慎,他也会为许多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比如魔术的途中被人打断,或者在某些紧急时刻需要一些小小的障眼法,这些准备他都已经做好了。
魔术师还记得自己创造出来的第一个魔术是把一架钢琴变成一个小型的演奏组合,吉他、架子鼓、贝斯和键盘,在尽量不使用任何东西挡住钢琴的情况下进行物品的替换,这是他需要解决的便是视觉,通过物品的摆放来欺骗所有观众的眼睛,尤其是在舞台是半圆形或者全包围的情况下,就更需要思考。
每一个魔术师都是视觉欺骗的行家,也是话语和动作上的欺诈师,在表演开始之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魔术的准备,每一句话都是对人注意力的引导,他抬起的手是对身后事物的遮掩,他口中所说的某一句话是对手中动作的调整,这便是魔术师,在光天化日之下欺骗所有人的职业。
也是他本身。
而现在,魔术师感觉自己是一条沙丁鱼,而那一条鲶鱼……那一个少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中提着两把鹤翅刀,搭在肩上,他浑身上下丝毫不掩盖危险的气息,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魔术师能够感受到那个少年每一个关节、每一个肌肉都在紧绷着,他没有把握能够处理掉这个少年,至少在少年动手之前,他没有把握。
现在的舞台是我的……他们几个人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来接替我的‘这一幕’的话我不能够下台……啧,我最不想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个少年是被那个女孩呼唤出来的吗?这应该不属于魔术的范畴,而且这也不应该是界明刀的效果,我明明看见了,那个女孩的刀的效果是……跳过?还是说直接到达什么结果,那两把鹤翅刀上面没有神明的味道,理应不是界明刀……如果是界明刀我能够看出来的……
可是,现在那两把刀上面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是神明的味道……像是另外一种,是因为那只钢笔上的墨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魔术师想着,握着手中的扑克牌,没有动。
食指轻轻敲击扑克牌的一面,一张崭新的扑克落在了他的手中,这一切都在障眼法之中进行着,不论是谁都不可能看见——或许。
在那一张扑克牌落到魔术师的手中的那一刹那,少年动了,一刀刺穿心脏,一刀割破喉咙,在魔术师的意识还停留在扑克牌的触感的时候,少年的两把刀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疼痛感还没来得及出现,少年就抽出了那两把刀,一扭,一擦,划过魔术师的手腕,挑断了他的手筋,然后握着两把鹤翅刀的刀柄,把刀往下方一插,将魔术师的双足牢牢钉在了地面上,紧接着便是挑断脚筋,这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速度快到魔术师的肉眼都看不清楚少年的动作,只能够通过迟来的疼痛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是胸口的沉闷剧痛,然后是脖颈处的刺痛,接着是手腕处有一种强烈的酸疼,带上冰冷,以及双脚的疼痛,再往后是眼睛——鹤翅刀穿过了他的眼睛,不止,应该还切割到了大脑,意识在急速流逝,神明在短短的一秒之内从旺盛到达了破灭的边缘,这是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死亡,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砍出来的果决。
会死。
这两个字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最为直观的死亡,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个少年的刀和那个女孩不同,这个少年的刀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剥夺生命去的,而且,魔术师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两把刀在少年的手中有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仿佛……这两把刀本来就应该属于那个少年。
会死。
是的……这两把刀应该本就属于那个少年,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握着鹤翅刀的手没有颤抖,刀刃上的血是如此干净利落,啊……这上面的血就是我的血吗?不是很漂亮啊……不是红色的……是黑色的呢,而且也有一种粘稠的感觉,这就是木花咲耶姬在我体内留下的污染吗?来自于神的恩泽,把我转变为那些被唾弃的……
会死。
痛啊……挺疼的,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疼痛是什么时候?应该有很久了,手和脚没有感觉,是因为筋被挑断了,哎,这个少年真是厉害……我正面对上他没有胜算,早知道就不伤害那个女孩了,如果不伤害她,这个少年会不会就不出现了?或者说如果我阻止了那只钢笔,会不会一切有所不同?不过现在想想,已经迟了,人鱼当时也是这种感觉吗?这种被死亡拥抱,逐渐失去意识的感觉。
会死……等一下!
魔术师的身躯砸在了地上,一触即碎,破碎出鸽子,从魔术师的衣物之中扇动着翅膀飞出,那些鸽子是如此美丽而白净,它们飞舞着,围绕着整个舞台飞舞着,然后聚集在了舞台的正中心,拼凑出了魔术师的身体。
魔术师的额角流下了冷汗。
——我刚才居然有死亡的想法,就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一点儿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意识到不对,现在的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是那个少年干的?他能够给我带来‘死亡’的想法?还是说这是那把刀的力量?
深呼吸,深呼吸,那个少年太诡异了,首先……
在思路还没有勾勒完成的时候,少年又动了,他的脚步在地上踏出,几次呼吸之间就跨越了和魔术师之间的距离,右手一甩,一把鹤翅刀就被他甩出,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魔术师的眼前,凌冽的刀光在刀尖绽放出一点寒芒,凝为实质的死亡在下一刻就能够洞穿魔术师的头颅。
在这一次,魔术师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用尽全力侧过脑袋躲开了这一刀,又向后一跃,仿佛脱离了重力一般在空中浮起,而那把刀也钉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引得那些观众一阵喝彩——在观众们的眼中,现在所表演的可是一出精彩绝伦的魔术,而且是一场从未有过的魔术,以冲突为主题,以刀为衬托,魔术师的每一个变化都让观众们觉得惊险,而这正是让人感到刺激的部分。
在魔术师跃起的同一时刻,少年已经跨越了那一段距离,他一把抓住那鹤翅刀,抽出,向上一甩,再次投掷出鹤翅刀同时他也蹲下身,一跃,手中仅剩下的那一把鹤翅刀横在身前,自始至终,少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了魔术师,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不能这样下去了……先限制住那个少年。
首先,抽出扑克牌,然后给予那个少年一份‘灾难’——抱着这样的想法,魔术师抽出了扑克,他的眼睛扫过那一张扑克,却愣住了。
扑克牌上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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