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咚。 这是心脏的声音,在两耳被嗡鸣声覆盖住的时候,心跳的声音就如同战鼓一样响起,响起,然后继续响起,这种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刺激着她的大脑,刺激着她的一切感知,这种声音调动着她的血液,温热着她的血液。 咚。 这是她的身躯撞在树干上的声音,树的碎屑崩裂。 她下意识地想要发出疼痛带来的哀嚎,但是她的理智和本能制止了她这么做,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因为伤痛而哭泣的时候,现在,她需要将自己从这镶嵌着自身的树干之中拆出来,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在每一秒都抓住可能性。 正如—— “……正如高歌的一切。” 它如此说着,手指镶嵌进了树干之中,那些人形的残肢断臂正挂在它的身上,它的身上沾上了不少人形的污浊,那些属于人形的污浊,属于‘未完成作品’的污浊,那些人,一切的人,它们并没有在现在成为人。 至少现在没有。 “作为‘人’本身,就应该感到满足。” 它抓着树干,用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攀爬到了阶梯之上,它喘着气,看着那位正在从树干之中挣扎着爬起来的人,它说着话——一种只有它自己能够听见的话,它的语言系统并没有被搭建出来,现在的它说出来的言语,落在对方的耳中应该只是一种—— ——嘶吼。 这是杨木听见的声音,那是一种嘶吼声,杂乱的嘶吼,将一切用于构筑语言的声音拆分开来,打乱,用不同的方法拼凑起来,并且加上各种奇怪的效果,反正,并不是她能够理解的声音,她也不会去在乎这一点。 她抓住罐子,把管子伸入到喉咙之中。 ……现在的身体交给我。 她告诉她自己,告诉那个存在于自己身躯之中的意识,这一具身体的使用权在她的手中,只有她才能够使用自己的身体,在这种近乎命令的意识流入到自己的四肢之中的时候,那令人反胃的液体再一次流入口中。 然后流入到喉管里 一种液体在口腔之中和在喉管之中近乎是两种不同的概念,现在,在短时间内大量品尝污染的味道后,她对于这种味道似乎也有了一点抗性——只有那么一点,她只有那么一点的时间能够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些味道。 但流入喉管的味道并不是这种能够包含在口腔之中的同一感受。 没关系。 让那些反胃的味道流入自己的喉管,她感受到另一个意识正在试着接管自己的身躯,正如之前一样,正如之前的之前一样。 “人不会再度踏入同一条河流。” 她的牙齿咬紧,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她不希望自己的身躯被另外一个意识控制,即便那一个意识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她看得见,看得见阶梯边缘的那一只手,在这通往天空的阶梯上,她希望是以自己的双脚迈步。 朝着那攀爬上来的人走去,那最初从树干之中走出来的人,那将自己推向边缘的人,不论对方是谁,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挥舞着手中的罐子,砸向了那一个人的头颅。 砰。 它的耳中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一个瞬间它就意识到自己的头颅已经被砸中了,从树干和阶梯的边缘攀爬上来,在那一堆人形之中攀爬上来,这一个步骤让它本拥有精力分散了不少,这也使得它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那一个罐子的动向。 现在已经迟了。 头颅受到的撞击无法被忽略,那短暂的碰撞已经造成了它大脑的眩晕感,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眩晕,只是一个眩晕而已,既然那一个罐子被双手抓住,被砸在了它的头上,那就意味着那个人和自己的距离只有一只手和一个罐子的长度。 足够了。 它踉跄的步伐在这一刻停住,它的手抓住了罐子的束缚带,将那一具身躯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扯来,它必须靠近,它没有那些‘东西’,它优势在于什么?在于它‘非人’的身份,它并没有被塑造完成,它和那些人形一样,是未完成的作品,它和那些人形的区别在于什么?在于它已经被书写了‘信息’,它已经具有了意识。 它还没有成为一个人,所以,它的一切,它的肉体,它的动作,到它的力量,都还没有被人这个概念拘束,相比起人,非人的概念在这个时候更加优秀。 它向前一步。 但就在这个瞬间,它又回到了攀爬时候的位置,它的手差点脱离了阶梯和树干,它的大脑在眩晕的影响之中忘记了一件事,短暂地忘记了一件事,直到它的手脱离了阶梯和树干之后,它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可以将步骤倒退。 “撤回……”杨木喘着气,她的左手松开了符号,她计算好了五秒钟的时间,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撤回之中,她已经了解了这一点,撤回这个行为会将一切退回到五秒之前,包括人的行为和状态……但是不包括人的认知,正如一个人的意识无法被强行扭曲过来,撤回只能够撤回表面上的一切,无法改变那些偏向于概念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