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17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和尚,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
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也。且取衣服和直裰来,洒家穿了说话。”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
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姻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
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diao)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的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捻灯草一般使起来。
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
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
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仍惧怕也。)
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力气。”(天神、天人,何一样也?)
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啰,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
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
小喽啰道:“二哥哥吃打坏了。”
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
大头领问道:“怎么来?”
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尽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和尚躲在他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入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因此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道:“原来恁地。你去房中将息,我与你去拿那贼秃来。”
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啰都去。”
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啰,一齐吶喊,下山去了。(施公妙笔,不写大头领何人也。留下悬念,为后文伏笔也。)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哩,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
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挎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哪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骂人秃驴,反被骂秃驴也。)
鲁智深大怒,骂道:“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
轮起禅杖,着地卷来。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且通个姓名。”
鲁智深道:“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鲁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做鲁智深。”
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
鲁智深只道赚他,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书接上文,点明大头领,施公笔法也。)
李忠当下剪拂(强人下拜)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
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屋漏偏逢连夜雨乎?施公留下悬笔。)
鲁智深到里面,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
那老儿不敢向前,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他是俺的兄弟。”太公方敢坐了。
智深将过往经历与李忠说了,又道:“却才俺打的那汉是谁?你如何又在这里?”
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前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下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桃花山扎寨,唤做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赢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倚教小弟坐了,(好汉惜好汉也,小霸王心地强王伦、邓龙,好汉也。)以此在这里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提。他只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不争被你们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
太公见说了,大喜。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匹。
鲁智深道:“李忠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
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太公叫庄客按排轿子,抬了鲁智深,李忠也上了马,却早天色大明。
书评:此段鲁智深大闹桃花村。花和尚不是说姻缘,而是打姻缘也。施公写桃花寨大王,藏而不露,隐其形踪。揭起盖,恍然大悟也。史进师父打虎将李忠也。自家兄弟,吓煞刘太公,苦也,苦也!施公笔法老到,成就了名著水浒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