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辰时未到,收拾好东西的齐修便来到了丹青阁门口等候。
好不容易被大老板看上,可不能因为迟到错失了机会。
这边齐修刚刚站定。
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从丹青阁后缓慢驶出,穿着皮夹袄,叼着烟杆的老车夫坐在车头,吞吐着浓密的白色烟云。
“可是齐修齐先生?”
“不敢,老丈叫我齐修就行,担不得先生二字。”
没有因为对方是车夫就怠慢失礼,齐修微微抬手,礼貌回答。
“嗬嗬嗬,我只是个车夫,不嫌弃叫我老关,外面冷,快些上车。”
笑眯眯点了点头,老关偏身撩开身后车厢的帘布,示意齐修上车。
道了声谢,齐修登上马车。
车厢内部很宽敞,顶部有雕花样的换气孔,地板铺设有柔软舒适的地毯,嵌入式的桌子下方架着一个小火炉。
整个车厢温暖且舒适。
与天寒地冻的外面,宛如两个世界。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普通人难以想象。
感慨着马车内部的豪华,齐修感觉到微微一晃。
马车已经出发朝着钱府驶去。
从丹青阁到钱府的路程并不远,大概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齐先生,到了。”
下了马车,一座宽大而厚重的门扉屹立在齐修面前。
整个宅院被高墙围绕,隐隐能够看到跃出墙头的高贵花枝,形成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私人领地。
这便是钱府,宝河县最富有的大户之一。
钱府门前,身穿灰褐棉袍的家丁正候着。
见到齐修下车便来到跟前。
“齐公子对,请跟我来,”
“有劳了。”齐修点了点头。
跟在家丁身后,穿行在一条宽阔而平整的石板路上,齐修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钱府的建筑布局以中轴线为主。
前、中、后三进院落,石桥、假山和亭台楼阁等建筑物点缀其中,营造出一种雅致而宁静的氛围。
“少爷,齐公子来了。”
来到后宅一座单独的院子前,下人恭声对着里面禀报。
“让他进来。”
钱玉泽淡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齐公子请进。”
钱玉泽的单门独院比之钱府大院还要更加清雅别致。
古色古香的小庭院,被红墙围合着。
庭院中央有一个精心修建而成的池塘,中央有一小亭,圆形石桌,周围摆放着几把红木椅子。
钱玉泽此刻正和一位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男人坐在亭子里说话,见齐修来了,便起身冲着他招了招手。
“二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书法高手。
齐修,这是我二哥钱玉川。”
亭子里,钱玉泽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
“你就是玉泽说的那人,这字是你写的?”
小亭石桌上此刻正放着齐修昨天写的那副字,钱玉川饶有兴致的打量了齐修几眼,开口发问。
“不瞒钱二公子,正是齐某所写。”事实如此,齐修坦然回答。
“好,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书法造诣,不可多得,老三你这伙计,可否借我两天。”
站起身来钱玉川笑着拍了拍齐修的肩膀。
宽大厚实的手掌犹如两块铁饼,砸的齐修皮肉生疼。
这是人手吗?
熊掌都没这么大劲。
心里一阵龇牙咧嘴,被钱玉川拍了这两下,齐修只觉得胳膊都要脱臼散架了。
“二哥不要鲁莽,齐修是个书生,你这下手没轻没重,莫要伤了他。
再说他也不是我的伙计,只是暂借我门前地皮营生罢了。
你要借他,还得问问他的意见。”
看出齐修脸色不好,钱玉泽摇头起身将钱玉川搡了几步。
“不是你的伙计?那更好办了。
你跟我走,我每月给你二十两银子,如何?”
哈哈一笑,钱玉川一开口就是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齐修还是被这个数字惊到。
二十两银子。
那就是两万个铜板!
他替人写春联,五文钱一幅。
两万个铜板就是……
四千幅对联!
我写十年也写不完啊!
见到齐修的表情,钱玉川脸上笑意更甚。
作为有钱人。
他见过太多这种反应,很正常。
“好……”
二十两巨款在眼前,齐修几乎想都没想就要答应。
可这时旁边却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三十两。”
“什么?”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嘴角含笑的钱玉泽身上。
“老三,你什么意思?”挑着眉头,钱玉川不满的看着这个弟弟。
“没什么意思啊,齐修有才,我也是个爱才之人,你想雇他,我也想雇他。
既然如此,那就价高者得喽。”神色恣意,钱玉川缓缓说着。
“拼财力?哼哼。”
神色倨傲,钱玉川哼笑两声,大手一伸。
“你赢了,告辞!”
“啊?”
你也太果断了!
茫然看着大步离去的钱玉川,齐修扭头看着一脸轻笑的钱玉泽,满头问号。
“我二哥天生酷爱习武,手里钱财大半都用作买补药,请老师。
所以手里确实没有多少余钱,你别理他。”
解释了一番,钱玉川从一侧取出一本边缘磨损很严重的拓贴。
“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怀僧真迹》?”
瞧见钱玉川拿出的拓贴,齐修眼神一愣。
怀僧是前朝书法画法大家。
号称书画双绝。
极擅草书。
只不过由于战乱侵蚀,其真迹流传甚少,可即使如此他的声名也十分广泛,可见其书画境界之宏大高远。
这钱家三公子手上,居然有他的真迹拓贴。
这玩意至少好几千两银子。
“好眼力,正是《怀僧真迹》。”见齐修认出手中拓贴,钱玉泽脸上笑意更甚。
“再过一月便是家父六十大寿,怀僧出家前俗姓为钱,与我家颇有几分渊源。
所以家父十分钟爱其书法字画。
这《怀僧真迹》我苦寻两年,花了整整三千两银子,才侥幸购置。”
“所以钱公子是想在钱老爷寿辰之时,将这拓贴当做寿礼?”齐修好奇猜测。
“非也,拓贴虽珍贵,但有钱就能买到,心意有限。”
“那钱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仿学这《怀僧真迹》,然后教我。”
“啥?我?”
齐修不解看着面前神色自然的钱玉泽。
“丹青阁书法高手那么多,钱公子为何选我?”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他是不太信的。
更何况还是这种加厚加大,料满汁多的超级大馅饼。
“怀僧笔法瘦劲,飞动自然,率意颠逸,千变万化,常人极难仿其真意。
我阁中之人,笔骨已定,框架自缚,更难模仿。
但我昨日见你字迹,大气磅礴,任情肆意。
与怀僧笔意有几分神似。
所以这才叫你前来。”钱玉泽淡淡解释着。
这次寿辰,大哥不惜花重金购置了一座一人高的白玉观音,二哥也走狗屎运找到了一株百年丹参。
我若只送《怀僧真迹》不过和他们伯仲之间。
可若能学会怀僧笔法,为父亲写上一篇祝寿词。
呵,这份心意,岂是区区外物能比的?
“这……”
望着拓贴,齐修有些迟疑。
计件活成了科研活。
这工作难度一下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啊。
怀僧是书法宗师。
其笔法字迹又是出了名的难仿,想要兼具形神,再去教授别人。
自己这一境的书法,不知道行不行……
看出齐修犹豫踌躇,钱玉泽直接抬手将一物拍在石桌上。
“事成之后,这就是你的报酬。”
齐修闻声下意识往桌上一瞥。
刻着朱砂印的银票板板正正。
一百两!
“成交!”
这哪是馅饼,这是顶级国宴佛跳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