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曹操府邸,司马懿拜别钟繇荀攸,在一众家奴兵士的护卫下,向着城头而去。
他倒不是非得将日程安排的这么紧,而是司马懿觉得当前城里的情况,相比于家奴,自己处在战场上兵士环卫之中,反而更加安全些。
沿途马车上,他就已经把备好的甲胄套在身上,最后戴上头盔,将全身遮的严严实实。
司马懿做人一直极为谨慎小心,但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参与的事情,却让他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他其实并不情愿参与到世子之争中去,但钟繇却是根本没有和他商量,便将他绑上了颍川派这座战车,还逼得他被迫纳投名状,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司马懿思虑过后,认为自己根本没有置身事外的选择,但他又不想被颍川派推出来挡箭牌,所以他采用了反其道而行之的极端行事手段。
就像主动派出家奴,将自己和颍川派深度绑定,以及刚才在曹操面前的表现和反应,都是司马懿早考虑过的,为的就是给曹操造成一种负面和正面交互的印象。
即他是个有办事能力,但行事莽撞,有性格缺陷,且和颍川派并不是一条心的人。
这样的人,是无法走到前面成为一个派系的主心骨的,这种人即使忠心,也会因为能力太强,也会被曹操猜忌,比如现在的钟繇。
司马懿动用家奴前,便预测到这事情迟早会被曹操察觉,最后追溯下去,便会到了最初的主谋钟繇身上,这其实也是对钟繇行为的一种报复,所以司马懿当初才会那么痛快答应。
至于钟繇会不会因此受到曹操猜忌,那就要不是司马懿所能决定的了,他现在想要做的,便是将别人推到台前,自己扮成一个冤大头,同时寻求往上爬,得到足以自保的力量。
毕竟司马懿心中,只有自己本人才是能够信任的,其他无论曹操亦或曹丕,都不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对象,尤其是曹操性格反复无常,杀了那么多旧日好友,司马懿可不想哪天糊里糊涂死去。
司马懿不知道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形象,在曹操眼里是什么样子,他也做好了一旦事情不谐,就想尽办法脚底抹油的打算,毕竟什么都不如自己性命重要!
他听了听城外风声,发现晋军并没有在攻城,于是一路上了城墙,却发现原本城下密密麻麻的投石车已经被拆除大半,顿时惊讶起来,晋军这是要撤军吗?
但他听完军士们诉说后,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晋军是清晨的时候拆除掉投石器的,而且并没有离开邺城外围,而是应该去找其他人去了。
司马懿沉思起来,到了中午,他的疑惑终于是得到了解答,城外远远有一支军急速奔来,打的却是曹军旗号。
等到了城下,前军有将领出来,司马懿核查过印信后,发现竟然是防守东路的曹洪回来了。
他赶紧命人打开城门,看到入城的兵士皆是疲惫不堪,便拉住个偏将,小声问道:“东线发生了什么?”
那偏将却是认得司马懿的,便低声道:“晋军在东线集结大军,将军寡不敌众,只得退回。”
“张绣将军下落不明,乐进将军受了重伤,如今在和李典将军呆在东武阳城,曹将军听说邺城告急,便先行回来解围。”
司马懿听了,心内吐槽解什么围,东线全都丢了,这只会让形势更加恶化吧?
而且最离谱的是东路本来将领云集,但如今只有曹洪一人回来,这是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他出声道:“晋军很多?”
那偏将连连摇头,“太多了,根本打不赢!”
“曹将军来了,军师自便。”
说完他甩开司马懿的手,重新回到队伍里面,司马懿就见曹洪骑在马上,身上甲胄满是血污,一脸阴沉不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经过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司马懿,就这么策马走了过去。
司马懿如今想的是曹洪这一路失守,晋军必然趁势西进,攻打于禁驻守的中军,到时候只怕于禁腹背受敌,要吃个大亏啊。
他想了想,却没有上去打招呼,反正曹洪回来是要见曹操的,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吧,反正城内还有钟繇荀攸,有时候太聪明了不好,遭人恨啊。
果然不出司马懿所料,曹洪进城后一个时辰,便有探子带着急信从城里奔出,直接往北路于禁所在的防线而去。
但已经是晚了,司马懿从城门洞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了几个消息。
一是城内又有两名官员将领遭到刺杀,其中一名还是昨日跟着曹洪入城的,因为得令休整一天,便去城中找伎女作乐,结果被人刺杀在后巷里。
司马懿听到后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明智,这肯定是凶虎的刺客,邺城都围成这样了,对面肯定是双管齐下,内外一起发动,这邺城根本没有守住的希望!
其次就是邺城北面一百余里驻扎的于禁,于昨天晚上被东边过来的晋军突袭,只得边打边退,已经到了邺城北面数十里处,曹仁曹洪已经带兵出去接应了。
司马懿算算时间,猜测这支晋军应该就是打败曹洪的那一支。
任何一条防线的收缩,都会让旁边的友军造成极为被动,曹洪便是光顾着自己退,结果坑了于禁,只怕他在曹操面前,很难解释这次失败了。
而且于禁要是再败,最安全的西线只怕也会出问题,司马懿记得那是曹真马超防守的地区,晋军打退于禁后,应该不会放过这机会,怕是会一鼓作气包抄过去。
想到这里,司马懿心头越发沉重,晋军好像在短时间内实力攀升了一大截,连夏侯渊曹休这样的曹魏中流砥柱都战死了,曹氏真的还有希望吗?
司马懿望着一片狼藉的城下,心道要是曹真再退回来,只怕邺城弃守,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正如司马懿所料的那样,袁熙在击退了曹洪后,并没有趁势攻击东武阳,而是令魏延黄忠向西横插到中路,攻击于禁的营寨后方。
不过于禁倒是经验丰富,先前在沿途设下了大量岗哨,他这一招是为了应对晋军无处不在的气球侦查而做的,却没有想到此时发挥了作用。
在魏延黄忠离着还有几十里时,乐进便得知后路有变,第一时间放弃营寨,全速往邺城方向退走。
此时和于禁对峙,尚未得到消息的张徐晃一头雾水地见曹军急速退走,才反应过来,当即带兵急追,但于禁早就做好准备,在一番拉扯之后,成功从将要合拢的包围圈中逃了出去。
张徐晃等人见功亏一篑,只得趁势猛攻一阵,杀了不少来不及跑的曹兵,直到魏延黄忠赶来。
两路将领会合后一路进逼,到了邺城北面四十里处方才扎营,张问起袁熙下落,才知道袁熙去诸葛亮去了。
张问道:“大王有没有和两位说接下来如何做?”
魏延开口道:“主公说了,若是击退于禁,可以像中路一样,分兵去西路抄曹军后路,虽然对面应该会有防备,但可以将其逼往邺城,为日后决战做准备。”
“而我等两人则是驻扎于前,构筑防线,预防曹军反扑。”
这个命令也是合理,魏延黄忠的兵士也算是打了好多天仗了,皆是疲惫不堪,防守尚可,但是进攻却是已经力有不逮了。
张徐晃商量一阵,决定由徐晃领兵去帮助西路的高览,张则是去驰接应袁熙诸葛亮那一路。
张带着上千骑兵,一路往东南方向奔去,足足跑了一天多,才赶到邺城东面,袁熙大营所在。
张赶入营帐,上首袁熙正在和诸葛亮陆逊两位军师说话,见张辽进来,便笑着迎了过来,拉着张辽的手道:“义辛苦了。”
张谦道:“主公谬赞了,打了大半年,寸功未立,只将战线推进了百十里,而主公却是转战三州,拿下了曹魏大将头颅,吾等皆不能及也。”
袁熙笑道:“义不用夸我,要不是你们牵制住曹军主力,我也没按那么容易成事。”
“而且这次我有新收的两员大将魏延黄忠相助,此二人皆是当世英才,如今我麾下将领人才济济,已经完全可以压制邺城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一刻不停息,发动持续不断的攻势,将邺城外围的曹军全部击溃!”
随着袁熙军营里面一条条命令的发出,整个魏郡乃至全冀州的晋军都行动起来,各个州县派出的兵士和辎重队伍,如一条条直线向邺城方向延伸,如今他们已经不怕曹军的虎豹骑截断粮草路线了,因为所有的虎豹骑都已经被压缩在了邺城西面的地区。
而邺城的其他三个方向,皆是被大片的壕沟地带布满,根本不适合骑兵发挥,虎豹骑也只能被迫下马投入步战,不过他们本来就有相当一部分是重步兵,所以尚能应付晋军攻势。
但曹军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晋军的攻势就没有停止过,他们趁着入冬前的最后这段时间,开动了所有挖地机,将堑壕活生生挖到了邺城外围十几里处。
这个时候外围的于禁曹真等人已经没有足够空间建立营寨了,只能被迫退往邺城西边驻扎,将邺城外围空了出来,用城墙阻挡晋军的进攻。
这半个月来持续不断的攻防也极为惨烈,双方十几支部队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持续厮杀,短时间内就有数万人伤亡,而且打着打着,依靠关中和颍川这两条线的曹军后勤,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此时诸葛亮指着地图,对袁熙道:“主公,这几日便是攻城的最好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