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面对几方传来的情报陷入了沉思,犹豫下一步改采取什么行动。
按道理冀州打成这样,他应该赶回去坐镇,但思量过后,他觉得诸葛亮和沮授田丰等冀州旧部的组合,已经做的足够好,自己即使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让他们放手发挥。
同时袁熙认为当前环境下,更适合自己做的,至少还有三件事情。
一是在寿春整兵,支援魏延攻入豫州,破坏曹营的后勤补给。
二是将重心中放在吴国方向,既然吴国还不死心,那么干脆提前发动对吴国的灭国之战,似乎也不错?
两线作战看着是犯了大忌,但在袁熙看来,江淮水军现在也帮不上冀州的忙,所要消耗的,无非是一些军粮物资而已。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长江流域,袁熙是有盟友的。
刘备。
刘备还是称王立国了,但不是前世的汉中王,而是汉南王。
因为这时的刘备没有取得汉川,而是得到了汉水以南的荆南地区,所以其立国的国号,也理所当然变成了汉南。
不过相较于蜀中,汉南虽然也颇为富庶,但有一个最大的麻烦,便是周边不安定。
汉南的东北面是江夏和袁熙的领地,暂时还算稳固,但其北面,则是魏国领地,和刘备相隔汉水对峙,其西边是行将就木的刘表地盘,南面是南蛮部落,东面是吴国,这三面的隐患都很大。
刘表就不说了,其已经板上钉钉要立刘琮为继承人,而刘琮背后以蔡氏为首的家族,都是倾向于投降曹操的,要是刘表去世,刘备势必陷入上游被曹军控制的劣势。
南面的南蛮更是麻烦,其所处地区遍地瘴疠,地形险要,所以蛮兵多喜劫掠,先前就屡屡侵犯荆南,刘表彼时也只能花钱买平安。
但对于孙权来说,他的发展空间更为有限,三面一方是刘备,一方是袁熙,最后一面是交州的士燮。
所以他暂时只能图谋士燮,在派出江东大军压境后,士燮无意抵抗,便投降了。
之后孙权却干了一件不地道的事情,他找了个借口,把士燮杀了。
士燮此人施政清明,税赋甚薄,在他的治理下,交州百姓过的还算安定,所以威望甚高,结果孙权一接手,就加了好几倍的税,一时间民怨沸腾。
为此士燮为此去豫章和孙权交涉,却被安了个擅离职守的帽子,就此被处死,吴国趁机全面掌控了交州。
孙权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彻底掌控交州,在各个重要位置上安插上自己人,在交州极有威望的士夑变成了拦路的石头,所以其在投靠孙权的时候,下场已经注定了。
但这件事做的太不地道,所以激起了交州民愤,各地时有反乱。交州处于刘备和孙权地盘中间,百姓叛离吴国,自然会逃往汉南,但和刘备接壤的地盘,多有直接献出城池的举措。
这几年江东将领已经被袁熙打出阴影了,自然会选择更为弱小,刚刚立国的刘备。而刘备此时收留交州叛乱百姓,却是给孙权找到了口实,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破协议,在两国边境上先动手了。
其实袁熙看来,两国之间孰是孰非,很难说完全是一方的责任,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如此,弱小便是错,而孙权不敢来惹自己,也完全是从战场上赢回来的,袁熙要停战就能停,只因为他是更强的一方,方能拥有话语权和主动权。
吴国选择在这個时候动手,其实也是看准了晋魏两国在冀州打的热火朝天,无暇他顾,但孙权怎么也没想到,袁熙却是凑巧去了趟徐州,来到了江淮。
袁熙对几份表奏上左看右看,迟迟下不了决心,吕玲绮一身劲装,在一旁打着五禽戏舒展身体,她在武学上的天赋确实很高,这套拳虽然功用是强身健体,但生生被其打出了几分杀伐气息。
而且妙就妙在,她进退转趋,在数尺方面内腾挪盘旋,罗袜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脚步如同鬼魅一样,显然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到了相当高的境界。
袁熙笑道:“每次都要被你吓出病来,亏你都是孩子妈了,还这么喜欢玩闹。”
“也幸好你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然我脑袋不知道开花几次了。”
吕玲绮嘿嘿笑了起来,“夫君晚上,不也如此?”
“妾也希望夫君哪一天能下场大雨呢。”
袁熙一脸狼狈,差点吐出血来,偏偏无法辩驳,自己这几年事务繁忙,似乎提早步入中年期一样,被吕玲绮取笑,偏偏还无力反击!
他气哼哼道:“你先得意几天,等元化先生从长沙回来,我让其开些药,不信治不了你!”
他这么一说,吕玲绮反而摇头道:“算了,不取笑夫君了,药还是少吃,本初公便是中毒早逝的,夫君还是要当心啊。”
袁熙点了点头,他走到这个位置上,已经和之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大为不同,一日三餐都有人检查,做菜的人都是最为亲近的才能下厨,甚至外面采购的食材,都是以秘密渠道买的,甚至卖主都不知道货物是供给晋王所用。
袁熙放下笔,站起身来,说道:“脑子塞了太多东西,去外面走走,转换下心情。”
吕玲绮欢呼一声,两人本想叫上糜夫人,但听婢女说其去码头看货了。
袁熙听了,便叫上马车,带着吕玲绮往码头而去,当然侍卫们则是在前后骑马保护,足足有三四十人围着。
袁熙在车中看到沿途百姓见到这种阵仗纷纷躲开,站在道路两旁恭候,便放下车帘,对吕玲绮叹道:“地盘越打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却再也找到不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了。”
“现在出个门,都是万众瞩目,都说天子好,我是没看到好在哪里。”
吕玲绮笑道:“好就好在,天子的名声吧,有几个人不为了争个名头呢。”
“不过许都那位,想来也是很可怜呢,不仅事事不能自由,连皇后性命都保不住,这天子当的确实挺没劲的。”
袁熙叹道:“所以说生在帝王家未必好事,你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不假,但皇权再高,天子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也会被人蒙蔽欺骗,也会有愤怒不甘。”
“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天下本身,就是围绕着皇权运作的,有力量的人,自然有争权的渴望。”
“话说回来,天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普通的平民百姓了,他们在乱世中的命运,比泥淖里面的污浊更加不堪,无时无刻都有百姓悄无声息死去,但又有几人为他们发声?”
“乱世之中,人畜无异,只有太平使节,整个天下才能稳步向前,然后迟早有一天,人人如龙,人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人人都能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奋斗。”
吕玲绮听得出神,不由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这边是夫君曾经说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吧?”
“但妾自出生以来,看到大家都是在保身持命啊。”
“人都是自私的,真有会有为他人付出一切的人吗?”
袁熙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即使经过几千年,几万年,要是没有这个理想,人是为了什么而奋斗终生的呢?”
“这种理想,却是是反人性的,毕竟人的野性为了生存,天然便是掠夺,这也是为什么说道德的升华,是一个存天理,灭人欲的过程。”
“人要和自己的野性欲望对抗,才能将自己的崇高升华剥离出来,所以道德越高的人,在芸芸众生中过得便越是痛苦,越是矛盾,便如同那玄德公一样。”
吕玲绮也不由点头道:“没错,汉南王要是脸皮再厚一点,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这种地步。”
“说来糜夫人作为他的义女,貌似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却被糜家拖累不少,最后还要被夫君当商队掌柜用,真是惨啊。”
袁熙大汗,“你别乱说,搞得我像是个利用夫人做事的坏人一样。”
吕玲绮嘿嘿笑了起来,一副你心里自己明白的模样。
袁熙见了,怒上心头,心道最近吕玲绮真是欠收拾了,刚要准备对吕玲绮进行惩罚,侍卫却是报说码头到了。
袁熙掀开车帘,看到码头工人扛着货物人来人往,随即他就看到远处一大堆人正围着一辆马车,而那马车标志,却是糜夫人的。
袁熙当即叫过孙礼,说道:“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