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西凉骑兵的惨状,皆是映入赵云眼里,他方才明白,为什么这几年袁熙不全力扩军,尤其是骑兵了。
在蓟城的时候,包括沮授在内的谋士官员曾经提出,为了克制曹操的虎豹骑,需要大力增加骑兵数目,最好能组织其超过五万的骑兵,这样便能在中原和曹操对决中,彻底压制住虎豹骑,从而确立骑兵优势。
因为骑兵的机动性,在大平原作战中实在太重要了,能否限制敌人的机动兵力,同时发挥己方机动兵力的牵制作用,是历来大战的关键。
而五万骑兵看着虽多,但是未必不能实现,其中着甲骑兵不过万,用于攻坚冲阵,其他都是游牧民组成的轻骑兵,用于牵扯调动,这样的组合,以袁熙领地内的经济能力,勒一勒裤腰带,还是能实现的。
虽然大战过后的数年,很可能会让袁熙领地内的经济受到不小的影响,但相较于能从曹操手中夺取中原三州,还是稳赚不赔的。
但让赵云不解的是,袁熙对此似乎顾虑很大,他将田丰诸葛亮从召了回来,加上沮授,四人商量了足足一个月,最后否定了这个方案。
袁熙自然是有前车之鉴的,让自己军队的主力掺杂边地胡人,在一定数量内确实可行,然而一旦超过比例,边会引发极为不可测的后果。
最典型的反例,便是唐朝的府兵制和募兵制的先后失败。
唐朝建立时,外族并不弱,相反还威胁到了大唐疆土,为了扩张和稳定,唐朝吸收了大量的外族雇佣军,其中著名的便有沙陀人,回鹘人等等。
唐朝一方面利用其开疆拓土,一方面也要给其承诺的好处,最后这些势力逐渐尾大不掉,掉过头来反噬大唐,造成了多起惨剧。
其实汉末时期,幽州的生活环境并不好,即使是袁熙精心打造的蓟城,也和寿春这种老牌大城差距不小,这让江淮出身的冯氏和大小乔等人起初来蓟城住下时,也颇不习惯。
袁熙自然明白这些情况,他之所以如此坚持,自然是为了最大限度威慑边地胡人,只有他这种主公所在的地区,才能让胡人老实一些。
天高皇帝远,为什么边疆难管,就是因为交通不发达,信息不便利,王命皇诏甚至数年才能到达边塞,这种情况下中央的权力被最大限度的弱化,天子也只能被迫将治理权力绝大部分交给当地的地主。
但这些大地主自然是以自己家族利益为先,不会管民众死活,一旦出现天灾人祸,百姓就起来造反,变成盗匪,反过来危害同时平民的同乡。
北地盗匪则多是马贼,因为北地环境恶劣,其抢掠过后,躲藏的地方不多,要是跑到塞外,说不定还会被人黑吃黑。
所以幽州的匪患虽有,但并不是最严重,加上袁熙有意控制,所以胡人在治下还算老实。
但如果胡汉匪徒形成规模,就非常难控制了,尤其是兵匪一家,临时招纳的骑兵,打完仗后肯定不能保留,若让其回家,这些身怀武力的群体便是动乱的隐患。
这点看过华夏几千年历史的袁熙,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他不敢开这个先例,幽州匪患发生过得次数不少,每次都是对当地民生和道德的巨大摧残。
而且幽州匪患,还不是最严重的,这上下两千年来,有个比幽州匪患眼中数十倍的地方。
那便是后世三国时期,诸葛亮征讨的南蛮,也是现在刘备准备扩张的方向。
当初袁熙听到这消息后,甚至为刘备隐隐捏了一把汗,因为以袁熙的实力,尚还不敢涉足这块地区。
无他,因为这现称南蛮,后称南诏的地区,实在是太可怕了。
后世的人们很难想像那地方匪患有多严重,南蛮地区,也就是后世西南山区,居住着野蛮好战的乌蛮人,其地区地形复杂,极为利于隐藏,偏偏这地方还产良马。
这地方看上去比较落后,但也仅仅是落后而已,实际其用部族奴隶制的优势,聚集起了大批兵士,有吸收中原技术,甲胄武器并不差。
后世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南蛮威胁就很大了,让诸葛亮废了很大力气平叛,但这还不是乌蛮人的巅峰,其在大唐时期,才真正做到了让人闻风丧胆。
其引进吐蕃兵器技术,打造出了锋利的兵器,便是苗刀等武器前身,唐人胆寒称之为“所指无不洞”,且暴烈好杀,祸害大唐一个多世纪,让唐朝束手无策。
其最烈时,数次攻破成都,抢掠蜀南各郡,将十数万女子掳掠到云南,所俘人畜百里塞屠,数百里内人烟断绝,数十万蜀人丧命,以至于蜀人看到“蛮旗才举,望风而溃”。
五代记载,一个落单的蛮兵,就能将几百人的蜀人村庄吓得全村奔逃,“却走如堵墙崩焉。”
蜀人如此,大唐其实也没有办法,这地方民风彪悍,人人是匪,大唐只能调北地边军南下防御,结果北地边军一样是匪,一样搞起了兵变,最终间接导致大唐崩溃。
所以后人评价“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
这种混乱嗜杀,强者为尊民风,导致当地道德底线一直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准,原本醇厚的民风完全消失,人们越来越凶残野蛮,男人不习诗书,而是选择投军叛变,或占山为匪,“犷戾过于夷狄,小人君子咸谓之蛮貘之域。”成为了不服教化导致道德沦丧的例证。
这种情况随着朝代更替,起起落落持续了很多年,其时间之久,超乎任何人的想象,袁熙当初看到时,也是大为震动。
清初被成为天下廉吏第一的于成龙在,广西任职时,就在呈送的公文里写道:无处无山,无山无洞,无洞无匪。
之后到了民国,桂系军阀采取自治政策,培训村长甲长三十余万,这些人白天为官,晚上为匪,是还乡团的主力。
国民党反动派失败后,这些人加上国民党溃兵,招纳当地民众,组成了多达五十万的还乡团对抗,其手段极其残暴,惨不忍睹。
后世采取了宽大政策,但还乡团并不感恩,而是变本加厉报复。
直到数年后经过大规模的剿匪,匪患才渐渐平歇,再往后经过了十几年,当地才渐渐走上正规。
其所作所,和马超的西凉军在屠戮冀州百姓的做法一模一样,所以当初袁熙看到村庄惨状时,才激发了心中怒火,采用极端手段报复回去。
袁熙深深感受到,当底层百姓远离教化后,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这种匪患然能持续两千多年,数次改造才能将其变成人,而袁熙身处乱世,要是开了边军匪患的口子,将会是留给后人的巨大隐患。
所以无论如何,袁熙都不想重蹈覆辙,于是他只能另想他法。
还好技术的进步,让他有了更多的选择,这种类仿效后世坦克做出来的弩车和喷火车,虽然还有不少缺点,但已经是能够大大减少所需要的兵士数目了。
马超发动了数次冲锋,想要破坏战车,但都被赵云带领骑兵挫败,这让马超意识到,对方早有应对,战车骑兵步兵的组合,互相配合,自己这边三五倍的兵力,也无法打破!
他看着不断倒下的西凉兵,知道这样下去,他的嫡系兵马就要死光了!
而韩遂在怀城布防,兵力并没有损失,自己失去了主力,以后怎么在凉州压制韩遂?
想到这里,马超咬了咬牙,和马岱一起,带着残余兵士退走,赵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势掩杀,追了两天,将马超全面赶出常山,退往魏郡方向,方才就地构筑防线,防止曹军反扑。
马超逃入魏郡后,清点剩余的兵马,发现只有五千不到了,要知道半年多前,他是带着整整两万人来的!
马超心里滴血,但也只能往南撤回,行不到半日,却是碰到了曹仁的营寨。
马超进寨诉说战况,自然是面上无光,曹仁听后,一方面惊讶于袁熙又搞出了新东西,一面安慰马超道:“将军不必自责,赵云本来就是猛将,加上晋国器械确实古怪,换做是我,也未必比将军做的更好。”
曹仁性情宽厚,马超听其没有追责,顿时心里一宽,说道:“晋军战壕配合战车,列阵推进,骑兵无计可施,之后怎么办?”
曹仁沉思半晌,说道:“确实麻烦,不过听将军之言,这战车颇为笨重,正好明公有了对付沟壕的计策,用来对付战车,也是一样的。”
马超一喜,说道:“义父有何妙计?”
曹仁说了几句话,马超怔住。
野外水攻?
这怎么分清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