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面除了太子,其余皇子一旦成年,就要搬出去住。按锦朝规定,男子二十、女子十六才算是成年。
最年长的宋征玉也就只有二十一岁,在他之下,唯有二皇子跟三皇子先后都满了二十,在宫外开府了,其余皇子还是在宫中。不过宋究今年已经十九,等到开春以后,就要搬出去住了。
钮章一早进宫,看见宋究身边的宫人捧着个锦盒要出去,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是要给锦阳宫那边送过去的。宫人回完话正准备离开,又被钮章喊住了,同时连手里拿着的东西也被一并要了过去。
“等会我正好路过锦阳宫,顺便给你带过去吧。”
钮章原本就是五皇子的人,由对方送过去也是一样的,宫人没有多想,就把选好的礼物交给钮章了。
宋究出来就认出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你拿这个做什么,我不是让小茂子送去给锦阳宫吗?”
“五皇子恕罪,只是昨日之事已经传到了皇上跟皇后的耳中,想必如今我们的一举一动,也在圣上的眼中。既然皇子您有这个心,不如由臣亲自送过去,也好显出您对兄长的爱敬。”
钮章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他没有直接就点出宋究这个礼物是用来赔礼道歉的,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很让五皇子受用。
“行吧,就由你去跑一趟。”
钮章准备离开的时候,宋究又把他喊住了。
“过去看仔细点,回来跟我说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臣遵命。”
东宫受惊,帝后接连斥责两位皇子,一夜过后,前朝后宫都知道了。
无论是为了讨好宋征玉,还是表面上站在他这一派,又或者是如顾世权般,一心为宋征玉办事的,总之钮章过来锦阳宫的时候,就发现宫门口挤满了人。再一打听,太子殿下还没醒来,所以众人都不得入内。
时春对于前来拜望太子殿下的都和颜悦色,唯独到了钮章这里,面色冷淡了许多。
寝殿内,宋征玉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依旧埋在被子里面睡得香甜。裴青十分会照顾人,他晚间就睡在宋征玉的床榻旁,没有冒犯地上去跟宋征玉共枕,夜里宋征玉但凡有个动静,裴青就立马醒了过来,给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相比起昨夜,宋征玉这一晚睡得要更舒服。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睡饱了的宋征玉瞧着格外懒散,时春本是见他醒了,就低着声音把外面有人拜访的事说了一遍,结果宋征玉就看见他一张嘴张张合合,压根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你说的声音太小了。”
时春一抬头,就见自家殿下一副还没醒过神的样子。
而裴青早是第一时间端了一杯水来给宋征玉喝下,又替他揉了揉额头,接着取代了宫人的活儿,给宋征玉穿起衣裳来。太子殿下竟然也没拒绝,还张开了双手配合了对方。
趁着这个时间,裴青又将他方才的话跟宋征玉说了一遍。
太子殿下的反应也迟迟顿顿的,听到顾世权的名字,他还问了一句:“他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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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慕宋征玉,自然事事都为对方考量。顾世权能力卓绝,肯定是要尽力拉拢在身边的。
只是宋征玉完全不理解裴青这般心思,等对方给自己穿完了衣服,就立刻让裴青离自己远一点了。至于外头那些人,宋征玉也懒得见,让时春随便打发了。
“是,殿下,奴才这就出去让各位大人离开。”
他们为宋征玉好,但也不能做对方的主。
外头其余人等听到不能见宋征玉,倒也没有奇怪,太子殿下身体不好是常有的事,他们只要把心意尽到了就行。只有钮章在将礼盒交给一名小宫人的时候,心内有些失落。
他没忍住地问了句:“殿下身子可大好了?”
锦阳宫的宫人嘴都很严,再说前面时春还讲了太子殿下不方便出来见客,他更不可能说出前后矛盾的话,只恭敬答道:“御医说,还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那……请太子殿下多多保重。”
钮章还想要问些什么,但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问的了,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宫人倒是表现得依旧如前,还躬了躬身。
“奴才会替钮大人将心意传达给太子殿下的。”
说完,宫人就转身离开了。
钮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原路返回到宋究宫里复命。
眼看来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顾世权还没动,时春亲自迎了上去。
别看顾世权现在的官职不起眼,可位子却是再好不过。既不会担心树大招风,也不会担心毫无建树,要不了几年,对方就要往上升了。
“顾大人,您还有什么话吗?”
顾世权转身,锋利的面容上隐隐泄出了抹担忧之色。
“只是想问问公公,太子殿下可还好?”
“还好,昨日御医来得及时,并没有大碍,这几日只要不过度劳神就行了。”
时春透漏了几句真话,但也不太多。
顾世权犹豫着,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枚香囊,里面装着的药草有安神效用,都是他专门请教过大夫后才放进去,不会对宋征玉的身体有碍的。
“请公公替我将这件东西交给殿下。”
“顾大人放心,奴才一定会亲手交到殿下手里。”
顾世权把东西交给时春后就走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裴青在重明殿中风头最盛外,京中还发生了几起乐子。分别是御史大人家的独子当街纵马行凶,结果作茧自缚,自己断了一条腿;某位言官宠妾灭妻,结果搞得家宅不宁;某位武将纵容府里下人仗势欺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打死了人,于是连累到了自己身上等。
巧
合的是,
那位言官的事情之所以会被发现,
都是因为那位武将府里下人在外吃醉了,于是抖落出去的,而那位武将府里下人之所以打死了人,也跟御史大人家的独子脱不了关系。
正所谓外人看热闹,内行却是看门道。
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出事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宋度、宋究有关。尤其是宋究,一连折损了好几个可用之才。
只不过事情之所以如此,皆是狗咬狗出来的。
宋度跟宋究前番因为宋征玉一事起了摩擦,现在又各自被罚在家闭门反省,没有办法沟通,知道这件事后,面上不说,心底对对方更不爽了。宋度认为宋究不会管教自己手底下的人,宋究则认为宋度的人都是一堆蠢货。
宋度倒是怀疑过背后另有原因,奈何那人下手太过干净,根本就查不出痕迹。
宋究则是完全将错则认定在宋度身上,两人为此闹翻了一阵子,又让外人看了一场笑话。
真正的始作俑者处理完今日的公务,想到距离太子殿下身子不适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于是又重新去了锦阳宫一趟。
这回顾世权顺利见到了宋征玉,只不过跟他想象的不同,院内除了对方以外,还有两个人。
分别是裴青和徐重,这两个人一个在弹琴,一个在舞剑,倒是相得益彰。
顾世权认得徐重,至于裴青,这段时间他也略听过对方的名字,大概是太子殿下的新宠。
他表情不变,向前走了一步,给宋征玉请了安。
宋征玉用过午膳后,就在时春和裴青的陪同下到外面晃了一圈。
只不过晃着晃着,徐重就带着一名宫人金刀阔马地走了过来。相比起裴青的儒雅俊秀,徐重看起来则更加魁梧,一看就是使惯了刀枪的人。
对方本就担心这段时间以来宋征玉专宠于裴青忘了自己,结果见面过后,就发现太子殿下当真不记得自己了,哪里还能就这么走开。
于是一来二去,就变成顾世权现在看到的样子。
至于宋征玉,他正坐在椅子上,边上宫人给他遮着凉,还有宫人在给他剥荔枝吃。
荔枝莹润饱满,一口咬下去甜津津的,宋征玉很是喜欢。
“平身。”
不知道是不是吃过荔枝的缘故,太子殿下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甜。
顾世权走到宋征玉身边,立刻就有人给他端来了椅子。
只是他也没有坐下去,而是接过了宫人手中新拿起的一枚荔枝,自己剥了起来。
“殿下,荔枝虽然好吃,只是性温味酸,吃多了恐怕不舒服。”
说话时,那颗剥好的荔枝已然被他喂进了宋征玉的嘴里。指腹在与对方嘴唇接触的那一刻,顾世权清楚地看到宋征玉忽而紧紧抿了抿唇角,逼出脸颊两侧好看的酒窝,还有那瞬间就绮丽非常的面貌。
顾世权垂下眼,并未再给宋征玉剥荔枝了。只是那碰到宋征玉嘴唇的手指却是意味不明地捻了捻。
好敏感。
宋征玉被碰到的那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人在他唇上作弄。
等听到顾世权的话后,心头微恼,连他送到自己嘴里的那颗荔枝也吐了出来。
“你……”
荔枝圆滚滚,沾着宋征玉的口水,在日光下更显得晶莹非常,说不清的靡丽。
裴青已经停下了弹奏,倚靠到宋征玉身边,彼此之间还注意地保持了一点距离。却不想一旁的徐重见了,也靠了过来。
徐重从前跟太子殿下一起时,对方也不是如此敏感,因此他也没注意要分开距离。
靠过去的那一刻,宋征玉半边身子都麻了,怪罪顾世权的话没说出来,眼眶里就先浸出一层水光。
顾世权似毫无察觉,目光平淡,表情正常地道:“臣有事要单独禀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