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茹的尸体被带进了深山。
李盛等人查看过,这里充斥着野兽出没的痕迹。
谢酒示意他将宋念茹的尸体捆在一颗大树上,以免被野兽拖走。
她抽出李盛的佩剑,一剑刺进宋念茹的尸体,散发寒芒的剑刃倒映出她眼底的愤恨。
一剑,两剑,三剑……
可恨不能让她活着受这些罪。
“走吧。”顾逍夺过她手中的剑,将剑还给李盛,带着众人退离了这里。
他已察觉野兽的靠近。
几人远远站在树上,静静看着宋念茹的尸体。
有几只野狗出现,兴奋地围着宋念茹打转,而后锋利的牙齿最先咬在了她被血糊住的脖颈,接着是胳膊,它们一口一口撕咬分食着宋念茹。
直到,只剩一躯骨架。
在野狗咬下第一口的时候,顾逍用手挡住了谢酒的眼睛,他并非觉得残忍,宋念茹作恶多端,怎么都不为过,他只是不忍谢酒看到这样的一幕。
可谢酒将他的手扯开了,她说,“我得替赵家爹娘,替钱叔,替红豆他们看着她的下场,尽管这很无力。”
顾逍将她拥紧在怀里,呈保护者的姿态。
谢酒眼也不眨地看完了全程,其实她知道宋念茹已死,她的尸体被如何都无多大用处,甚至都解不了她心头的恨意,也挽回不了那些被她害死的性命。
可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野狗吃饱散去,他们也从树上下来。
李盛请示道,“阁主,是否要将骨骸处置了?”
谢酒垂眸,“回去吧。”
便让她往后就留在这荒山野岭,与野兽作伴,承受风吹雨打,不必再脏了李盛他们的手。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谢酒道,“红豆藏了宋念茹记录官员把柄的册子,都不是什么品阶高的官员,但有时候一些小官员反而好办事,她将册子留给了我。”
顾逍应了声“嗯。”
沉默片刻后,谢酒又道,“她说,先前在云巫,许多人说她笨,不配做公主的护卫,可云黛娘从不嫌弃她,所以,发现自己对父亲动了心后,她很惶恐,担心云黛娘知晓会将她赶走。
她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云巫灭国的那一日,她只剩云黛娘了。
宋念茹说有个菜农得罪了她,她想要给他点小教训,以镇国公府的名义逼他签卖身契吓吓他,她需要红豆的配合。
红豆不肯,她便说出红豆对父亲动情之事,在被云黛娘赶走和污蔑菜农之间,红豆选择了后者。
有了这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红豆留在宋念茹手里的把柄越来越多,她愈加害怕被云黛娘发现。
大概她是被宋念茹骗怕了,所以养成了不敢轻易信人的性子,不敢出现在祖父面前将内鬼之事告知,甚至连给我留信,都只敢写在衣服上。”
身负仇恨,无人敢信,愧疚背主,又恨不能立即追随主子而去,但大仇未报,只能苦苦煎熬,还需得与宋念茹演戏,这样的日子,她如何不老得快。
但有些事上她是真的不够聪明啊。
连宋念茹都看得出她喜欢父亲,与她日日相处的云黛娘又怎会完全没察觉,或许就是察觉红豆背着她做过什么,云黛娘才不敢将她交托给红豆。
可她在战场之上,留了红豆一命,红豆才能及时回到京城,将她从宋念茹手中救出。
谢酒不去评判红豆的好与坏,不去猜度云黛娘御下的本事,总归他们对她都有今生难还的恩情。
若没有赵家爹娘从那婆子手里救出她,没有她们对她身世的费心隐瞒,若没有红豆将她从宋念茹手中救出,没有她用乞儿尸体替代,这世间就不会有谢酒。
无论是曹家人或者宋念茹知道她还没死的消息,都不会留她。
更不可能顺利复仇。
谢酒进城后,照着红豆留下的地址,将东西拿到手后,已经是天黑了。
刚回到谢宅,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便听得赵青云的小厮来报,老夫人知道了明远侯的消息,在院中纵火威胁镇国公救人。
*
曹府。
曹老太太听说三儿子被判了死刑,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自从上次被满床尸体坏晕了之后,她身子一直不如从前康健,好医好药地养了这么些时日,终于有了点气色,又再度倒下了。
被大夫施针弄醒后,听说最心疼的四儿子也被打了板子,气得大骂皇帝心狠,吵着要进宫见皇帝。
母亲的专横曹首辅见惯不怪,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今日敢这样判,就不怕母亲进宫闹。
且,闹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他们刚出宫,议政殿的消息就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母亲此时进宫,非但落不到皇帝一个好脸色,反而坐实了他们曹家嚣张跋扈,不敬帝王,欺压百姓的名头。
曹老夫人见儿子拦着自己,将屋里听用的下人都支走了,气的又指着曹首辅骂,“你官至首辅,怎的连自己的弟弟都护不住,这般没用。
老婆子要进宫问问那个狼心狗肺的,当初是谁扶持他坐到今日的位置,是谁助他扫平那些不服他的人,如今他翅膀硬了,反倒是要对付起我们曹家了。”
曹志诚本就在议政殿憋了一肚子气,回府被老夫人骂无用,他也没了往日的恭顺,回道,“当年之事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母亲还要拿那些恩情去胁迫,只会让三弟死得更快。wap..com
倒是母亲,身为母亲,平日里为何不好好管束弟弟们。”
“你在责怪母亲?”曹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曹志诚。
曹志诚不语,寻常他对几个弟弟略微严厉些,母亲表面上要几个弟弟支持拥护自己,私底下却纵着他们,甚至插手他的公务。
当年,给余知府调任,便是老四求到了母亲跟前,母亲向他开的口,三弟四弟若无母亲在身后撑腰,他们怎么会一次次背着自己胡来。
曹老夫人见他沉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儿子就是怪自己,她气得当即就将枕头砸在曹志诚身上,怒道,“好啊,你如今威风了,竟连自己的母亲都敢责怪了,你忤逆不孝。
你不管你弟弟死活,我却不能不管,你别拦着我,你若敢拦我,我就撞死在你面前,让天下人看看你这个首辅是怎么逼死自己的母亲的。”
“母亲。”曹志诚脸色有些发白,他定定地看着老夫人,母亲知不知道,忤逆不孝这个罪名有多大?
许久,他松口道,“母亲既然要去,便去吧。”
不去撞南墙,指不定得在府里闹成什么样,既是要进宫,他眼珠转了转,缓了语气,“母亲,三弟出事儿子和您一样心痛,着急。
儿子只是不想您进宫受委屈,母亲执意要去,便带个人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