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酒从屋里出来时,院中尸体已经不见了,有几个人在提水冲洗院子,陆鸿远兄弟三人等在正厅,不见陆卓的身影,谢酒猜测他是带人去处理尸体了。
果然,听得陆鸿远道,“我儿带人将尸体带去山里了。”
谢酒嘴角微翘,陆卓前世刑讯手段狠厉,除了灭门的经历外,只怕也离不开骨子里的性格。
刚审讯时,她余光瞥见陆卓全程站在她身边且帮她递过斩骨的斧头。
“姑娘,吃碗热面吧。”陆母手捧托盘进来,脸色因惊吓依旧惨白,看向谢酒的眼神很复杂,似有心疼又有惧意,她努力扯出一抹笑看向谢酒。
谢酒经历一番厮杀,正需要补充能量,也想给陆家人一个缓冲的时间,便应了谢母的好意,“谢谢。”
“我们煮了很多,大家都去吃点吧。”陆母怕一群人看着她吃得不自在,十分体贴地将陆鸿远几人也带了出去。
面是素面,不带一点荤腥,谢酒心存感激,但若此时陆母端来的是碗肉她也得咬牙吃下去。
手拿筷子时依旧有些发抖,故而她吃得很慢,好在她背对门口,无人瞧见,她也没强撑。
一碗面吃完,谢酒去了藏匿背篓的地方,拿上背篓返回陆家。新笔趣阁
陆家三对夫妻再次进了正厅,几人朝谢酒深深弯腰,“姑娘大恩,我兄弟三人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往后姑娘有事还请开口。”
“我要你们今后为我所用。”谢酒语声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的话让陆家几人愕然。
他们刚刚商榷过,若谢酒要银子的话,他们便将家中银钱全数拿出,若是不够,再许谢酒三件事,便是他们办不到,他们也会舍了脸皮求旧有的人脉帮忙。
当年陆家谢绝皇上挽留,皇上却并未发落他们,说是流放更像是主动辞官隐退,陆家依旧是自由身,且来时带了些家底,日子安逸富足,故而从未有过卖身为奴的念头。
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谢酒清楚陆家情况,也能猜出他们心思,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要你们今后奉我为主。
无需签卖身契,也不会强迫你们做违反法度和道德人性的事,甚至不会干涉你们的自由,但我要你们的忠诚。”
“姑娘可否说明,究竟要我们做什么?”陆鸿远问道,心里并没因谢酒的话而轻松半分。
先前他觉得谢酒出手相救是年轻人的侠义心肠,看到她面不改色活拆人骨,他大受震撼的同时明白眼前女子绝非寻常人,不容轻视。
直到谢酒提出这个要求,他再次重新正视她,刺客的口供是她逼出,她在知道陆家身份,且皇帝有可能复用陆家时,依旧要陆家奉她为主。
她所图绝非一般,陆鸿远身为一家之主不得不谨慎。
谢酒微笑,“我要陆家做的于陆家来说并非难事。”
说罢,她将背篓中的煤块拿出,老二陆鸿文眼尖,忙道,“这是泥炭,姑娘可要小心,这东西有毒。”
似是怕谢酒不信,又道,“先前隔壁村有人用这个代替木炭,结果一家子都丢了命,死状惨怖,姑娘可快些放手,莫出了事。”
陆母闻言,忙掏出帕子,塞到谢酒手中,“姑娘快擦擦。”
谢酒就是知道那则惨事,才想到这处煤山,那家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吸入了煤炭燃烧时释放的有毒气体。
她轻扬唇角,“我有处理的法子,只要用时在通风处便无碍。”
又从背篓拿出一块煤饼,“这是我处理过的,暂时未全部干透,等干透后可烤火取暖,做饭等,比木炭更好用,眼下我要你们做的,便是将这座煤山买下来。
再依照我的方式将山上的煤炭制成煤饼,尽量一个月内将这煤饼在关内普及,兜售出去。”
“就这?”陆鸿远确认道。
谢酒漆黑的眸子盈出一丝笑意,“眼下就这,但我身份不便,这需得以陆家的名义去做,速度要快。”
听说流放前,陆家老大老二入朝为官,唯有老三经商,且经商天赋极高,陆鸿远这话让谢酒明白,这桩事于他们来说不难。
“姑娘,我们应了。”陆母见陆鸿远还在考虑,率先开口。
她往日很少越过夫君拿主意,但她十分感激谢酒的救命之恩,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愿意拿命来救他们的人,心肠不会有多坏,尽管她有所图谋。
谢酒颔首,这也是她今晚出现在此的另一个原因,陆母的母族依旧在京为官,且并未放弃陆母这个外嫁女。
当年陆卓能在短短时日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除了三皇子推波助澜,还少不了陆母娘家的帮扶。
收服陆家等于还多了陆母娘家这条人脉。
将来无论她是回京复仇,还是嫁顾逍遇阻时,这些人脉都能作为她的依靠。
“爹,姑娘于我们全家有活命之恩,孩儿愿奉姑娘为主。”陆卓带着几个年轻人跨步进来,此时他还有一股年少的赤诚。
“伯父,我们和卓哥一样的想法。”另一个少年开口道,“祖父在世时常教导我们,做人需得恩怨分明,有恩必当涌泉相报,有仇也绝不龟缩。”
他们几个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并不觉得谢酒的提议过分,见大伯父还在迟疑,忍不住进了屋。
陆老二忙训斥儿子,“跃儿,休得对你大伯无礼……”
陆父抬手打断弟弟的话,看向谢酒,“陆某并非有恩不报之人,只是经历今晚之事,陆某深知我陆家安稳的日子到头了,为了这些孩子们,陆家将来也得回到京城。
一旦回到京城,陆家的主子只能是龙椅上的那位,陆某厚颜向姑娘讨个价,我兄弟三人愿奉姑娘为主,可否不将孩子们牵扯进来?”
谢酒凝眸看着思虑悠远的陆鸿远,红唇轻启,“可。”
她从没想过要让陆家为她走上万劫不复的路,只是这些谢酒暂无告诉他们的打算。
过分良善,先前的震慑就会大打折扣。
陆家今生命运被她改变,陆卓一辈虽无须奉她为主,但必要时她能同他合作,这世他绝无可能成为三皇子的左膀右臂,这对谢酒来说也是不小的收获。
陆鸿远这才真正松了口气,露出笑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谢酒,随永宁侯府流放来此地。”谢酒没打算隐瞒,也瞒不住。
厅中几人顿时便明白了谢酒是谁,陆家虽甚少与其他流犯接触,但也不是眼盲耳聋的,杨家有个貌美的望门寡他们也是听过的。
陆家人刚被谢酒的狠厉震撼到,下意识忽略了她的相貌,现在才意识到眼前人有一张怎样精致小巧的容颜。
只是,实在难以把眼前活拆人骨的姑娘和传言中娇弱的望门寡联系在一起。
谢酒的坦诚让陆鸿远更加心安,他与两个弟弟一同拱手,“往后我兄弟三人任凭差遣。”
“我信你们,也请你们信守承诺,否则,我必将拿回今晚所救性命。”谢酒缓缓道,声音却带着蚀骨寒意。
陆家众人莫名打了个寒战,纷纷想到她拆解刺客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