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传进宫的并非逍王一人,还有一众机要大臣。
议的便是迪戎之事。
先前皇帝以让曹志诚与迪戎交涉为由,免去了他的丁忧,可自打那日曹志诚在御书房昏迷之后,便一直在家中养伤,并未处理此事。
因为曹志诚很清楚,他的人在刺杀迪戎二皇子时,还有另一伙迪戎人亦在要迪戎二皇子的命,他不难猜到是迪戎王的示意。
这是迪戎向大夏开战的理由,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而皇帝已经下了圣旨,便暂时不会夺去他的首辅之位。
果然,迪戎王提出了两个大夏绝不可能同意的要求。
皇帝看着下方一众跪着的脑袋,“诸位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无人应答。
一个不受宠的二皇子就想换他们大夏三座城池,想得美。
割了逍王的脑袋送过去,那岂不是大夏主动示弱,再者谁能割逍王的脑袋,谁又敢?
虽说后宫已有两位娘娘有孕,可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是男是女还未可知,便是男嗣,未必能同逍王竞争,谁敢开这个口得罪逍王。
但皇帝敢,见一众脑袋都沉默,他看向顾逍,“此事逍王是何想法?”
顾逍拱手,“臣听从陛下指示。”
皇帝扯了扯嘴角,神情意味不明,“你是镇守玉幽关的大将,迪戎二皇子是死在你的管辖之内,你说听从朕的旨意,就不怕朕当真将你的人头送去迪戎?”
说这话时,他余光不着痕迹地留意着林御史,只是林御史垂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陛下会这样做吗?”顾逍反问,“迪戎二皇子非臣所杀,抵命之说乃无稽之谈,若随便死一个他国皇子,便要拿臣去偿命。
那明日西凉再死一个,后日特力再死一个,陛下是否有那么多人头可送?”
“所以,在逍王眼中,朕便是这般无能之人?”皇帝转回视线看向顾逍。
众臣察觉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噤若寒蝉,更不敢出声。
顾逍依旧是平静口吻,“臣不曾这样说过。”
皇帝冷冷看他,是,你不曾这样说过,但你心里定然是这样想的。
“逍王先前所说在理,那依逍王之见,该当如何呢?”皇帝将问题又丢向顾逍。
“迪戎二皇子来京,非大夏邀请,死于大夏也无证据证明是大夏所为,不知首辅可有同迪戎王说明此事?”顾逍看向曹志诚。
曹志诚面带羞愧,“老臣身体不适昏迷了许多日,这两日身体有所起色,正要……”
顾逍看向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若首辅沟通不出结果,最后迪戎犯边,臣愿自请出战。”
“不可。”曹志诚第一个出来反对,“陛下膝下成年皇子如今只剩逍王一人,逍王万不可以身涉险。”
虽不明白曹志诚怎的突然这般关心逍王了,但一众大臣觉得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便都出声附和。
皇帝又看向林正,“林爱卿怎么看?”
林正恭敬道,“曹首辅所言甚是,臣附议。”
“嗯。”皇帝颔首,“逍王确实不能亲自出征,但朕接到消息,迪戎已调遣军队前往玉幽关,我大夏朝也不能毫无准备。”
皇帝视线在一众脑袋上扫过,最后落在应国公身上,“应国公,此番便由你暂往玉幽关,接手玉幽关十万将士,以防迪戎入侵。”
应国公手上没有兵权已经多年了,这些年一直闲散着,偶尔上朝议事也是垂首打瞌睡。
没想到这泼天的富贵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时还有些懵怔,直到身边人捅了捅他胳膊,才忙回过神来,“臣遵旨。”
刑部尚书蹙了蹙眉,应国公也就年轻时跟着老应国公上过战场,多年不曾作战,迪戎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就是对大夏起了觊觎之心,早有充足准备。
应国公可行?
他并非看不懂皇帝这是借机夺走逍王手中兵权,此时提出别的意见定会叫皇帝不喜。
但事关国家安危,他躬身道,“陛下,迪戎这次只怕是来势汹汹,应国公对玉幽关情况不明,也不曾同迪戎打过交道,臣奏请陛下再派熟知迪戎军之人协助一二。”
不等皇帝开口,顾逍道,“玉幽关十万大军,其中有四万乃各处流民流匪整编而成,虽时常操练,但真正作战经验不多。
迪戎此番有意向我大夏示威,只怕不只发兵十万,臣恳请陛下允应国公多带些兵力前往,以扬我大夏国威。”
皇帝原以为他会设法保住手中兵权,却不想他提的建议是这个,丝毫没有不舍之意。
再看林御史,神情亦是如此。
以至于让他都恍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顾逍根本没有争位之心。
见顾逍和刑部尚书还在看自己,皇帝压下乱飞的思绪,想了想他们的话,也的确有道理。
玉幽关那四万军士是怎么来的,皇帝很清楚,是当年顾逍击退迪戎之后,才收编的,顾逍说作战经验不足都是委婉,实则是根本不曾上过战场。
想了想,总不能刚将顾逍的兵权抢回来,就吃个败仗,那样帝王的面子总归是不好看的,便又调了五万大军给应国公,以及调配了一个还算战场经验丰富的将军为他的副将。
如此,便有十五万大军抵御迪戎。
关于迪戎的事,便这样敲定了,迪戎王的两个要求,大夏一个都不会答应,也不能答应,若要战,便战。
皇帝觉得这个决定做得很英武果决,但其实也无其他选择,便着应国公即刻整顿,两日后出发玉幽关,务必要将迪戎抵御在玉幽关外。
他着实没想到从逍王手里头拿走兵权会这样容易,不免又多想了些,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其实顾逍对权势根本不在意?
可转念一想,刚刚林正和顾逍在殿上毫无交际,连眼神交汇都不曾有一个,他们私下分明有来往,却瞒着他,这就是有鬼。
又想到戚和同被关进大牢,就有人在他的饭食里下毒,定是逍王他们,他们担心戚和同说出不该说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已经知道真相,而真正的戚和同也早被他安排出了大牢,那被毒死的不过就是个死犯而已。
他甩了甩脑袋,不会是自己多想,逍王与林正私下结党营私是真,他会交出兵权,大概有别的谋算,也或许是逍王的确不愿出战,不得不交出兵权。
他身为帝王,可以防备疑心任何一个人,他没有错的。
“皇上。”一道袅袅娜娜的身影缓缓入殿,云贵人笑意嫣然,“臣妾亲手炖的汤,陛下尝尝。”
皇帝同一众大臣议了半晌的事,正有些精力不济,看了眼赵德宝。
赵德宝会意,忙从袖中取出银针试了试,银针颜色未变,无毒。
皇帝便端起那碗,将半碗汤汤水水给喝了。
喝完,他蹙了蹙眉,“什么味,不是先前的那种?”
云贵人娇笑,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便是天师说的那个方子,今个儿成了,他说这比先前丹药效果好上许多。”
她低头垂眸,扭着手中帕子,羞赧道,“陛下该有感觉的。”
她不说,皇帝还不觉得,她一说完,皇帝只觉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通向四经八络,浑身都通畅有活力了,好似回到了他年轻时候的状态。
先前他也是担心过这些药物会对身体有损,便加大分量让内侍和道士分别试了试,他们皆无恙。
他才放心服用,身子确实是好上许多,手摸向云贵人的腹部,“这里何时才能有朕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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