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喊打喊杀的其实屁用没有,只不过,同学之中有那么一些人家资巨万,阡陌相连,这心思又自不同。
李氏当权以来,对世家豪族十分不友好,凡是不曾归顺的,大都收缴家产,分于黔首百姓了。
所以,他们这些富贵人家,天生就不会待见那位丞相大人,认为他是比相国董卓还要残暴的家伙。
道理很简单,若是让李御最后平定天下,胜了之后,世家豪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听小道消息说,如今的长安正在图谋下一步清查人员田亩重新分配,并且按人头数纳粮缴税的事情,这不是要钱,而是要命啊,是断了大汉世族的根基。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因此,如今的朝堂名声着实不好,在有些人眼里,朝堂上的丞相大人就如妖魔一般,说起来,全都咬牙切齿的。
有人痛恨,就有人欣赏。
而那些小家小户的寒门学子,除了诗书传家,祖宗有着名声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
以往世家当权之时,他们显然是没有机会,此时就不同了。
不过,也不能象郭奉孝所言,冒着天下士人讥刺的风险光明正大参于长安招贤。
总得顾及几分颜面,不然,同学面上不太好看了。
水镜山庄大厅之内,此时茶香袅袅,郭嘉一言点明之后,很多人就只是低头沉思,不发一言。
心想等到聚会散去,就去打问一下长安如今的形势,说不定,凭借自己的才学,还真有可能得到一官半职,光耀祖宗。
荀攸只是静静的望了一眼,就无奈叹气。
自家族叔被斩首,若说不难过当然是假,但此时荀家危亡就在旦夕,就得更加慎重行事。
别人还可以大放厥词,表达对朝堂对权相的不满,但他荀攸不敢。
他一言一动,都有人盯着,甚至代表着某种风向。
随便说什么话,指不定就把自己放到了火上焚烤,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到了家族,这点不可不察。
众仕子各怀心思,吵嚷喧嚣之际,就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走了进来,一礼笑道:“各位公子请担待,我家老爷日前进山,修身静思,想必是去了白马洞参悟先贤精神,不能面见诸位。”
见到众学子十分失落,老头又道:“诸位也不必失落,老爷离开之前,曾经留下一封书信,或许就有关系此事的解答,不妨看看再说。”
说完就递上一张信笺出来。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由荀攸接过信封,展开一瞧,就仰头不语,起身向北一礼,叹道:“老师学究天人,近年来更是能知祸福兴衰,所言当不会有错。我等就此散去,各奔前程。”
当下,信纸传向所有人的手中。只见上面笔迹有如云烟,淡淡然汩汩然:“躬耕自守,潜心苦读;上为天子,下为黎庶。”
纸上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写得很是直白,完全不虞理解不了。
字里行间充塞着淡漠知足情怀,与司马先生的性格倒是十分契合。
可这,却并非大家伙儿所来本意。
说好的传檄天下,口诛笔伐,再说动诸侯,诛除奸相呢?
好,他们的确是想多了。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心情如何变幻就不是别人能够胡乱猜测的了,说不定,还真的有人去往长安应召。
更说不得会有一些人投奔其他诸侯,与如今的朝堂兵锋拼个你死我活……
只能说各有缘法。
在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的时候,能看清前路、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的,毕竟只是极少数大才,或许还有着某些幸运儿。
水镜先生司马徽却是任意一种都不是。
他并不是真的清高自守,而是在养伤,甚至不想见到自己的得意弟子们一眼。
“哇……”
又一口淤血吐出,白须苍颜骨架甚粗的老头强撑着爬起身,正了正衣冠,轻轻抚了抚颔下长须叹道:“不能小看了天下英杰啊,这一次老夫却是失策了,荀文若胆大如天,什么事情都敢干……往常我还对他十分欣赏,认为一生当建功立业,创下不世功名,可叹可叹,却没成想看走了眼。”
水镜先生面色微微灰败,显然,荀文若之死和自己看错了形势的双重打击,令这位老人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是对毕生信仰的冲击。
他的伤势来得古怪,又在情理之中,得意弟子被擒杀,那面水镜录然落入朝堂之中。
李御能够循迹追溯,隔着千里之遥破了自己的文心,只能说境界渊深,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旁边一个面容古拙的鹤发老头,正亲手熬煮着一罐药汤,头也不抬的道:“德操不必懊恼,如今天机变化,世事无常,看错一些人与事,也不算什么。紫虚上人可是下了凤鸣山,正要与李御麾下大将阵前相见呢。道家法门因人成势,此次可能所托非人,那袁绍志大才疏,外宽内忌,决非什么成就大事的性子。弄不好,就会把紫虚老头给坑了,得个神魂俱灭。”
“是啊,比起他来,我算是还好,只不过镜光被破,理念崩毁。只要不去强行凝聚文心,倒也没什么要紧……修为这事,丢了就丢了,老夫又不想治国平天下,只愿教导几个得意弟子,然后归隐林泉,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水镜先生眼光平和,看着眼前专心为自己煎药的老友庞德公,赞叹道:“还是庞公境界高深,隐于鹿门不问世事,满腹文章却甘心躬耕于田亩,我不如也。”
煎药老头抬起头来,眼神如同婴儿般晶亮,笑得平淡满足:“若能天下太平,无有战乱,我等静守安居,不问世事,又有什么不好?”
“夫子传下文心,德传天下,是教导世人知礼仪、足仓禀,有衣有食,并不是为了闻达于诸侯,尊位于人前……”
两人声音渐杳,林中鸟雀轻啼。
山风吹过。
药香袅袅,飘过山岭,掠过山道上数十分道而行的骑士车马。
一个三十出头的消瘦文士,仰首又吞下一口酒,正满意间。突然抽了抽鼻子,抬眼望了望山林薄雾间,嘀咕了一声:“好臭的药味。”
他拍了拍车窗,轻声道:“转左,去渡口坐船。”
“少爷,我们不回城了吗?先前还有傅家公子约你吃酒的,难道你想去长安?”
“不回城了,与那等厌物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没看出来,荀公达都已经准备西行,我又怎么可以让世家子再抢先一步……呵呵,不问出身,只看才学,但有一技之长就可为官。李御这人真心有趣啊,我倒要看看他给我什么官来当当?”
郭奉孝闻名乡里,才名广播州郡,书院生员交往、言谈之间,往往会忘记掉他的出身,但他自己却是记得的。
出身寒门,就算有着再大的本事,再有才华,其实也是上进无门,毫无用武之地。
此时有人勇为天下先,开启寒门黎庶的上进之道,他若是不珍惜,也白瞎了这身才华。
当然,最主要还是他看明白了,如今长安军锋直指锐不可当,天下竟没有任何一方诸侯敢称必胜。
天下太平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可以置身于世外。
隐居这事,当然是看破红尘,享尽荣华的老人该做的。
似他这般头悬梁锥刺股,半生苦读,有着治国平天下野望的寒门士子,正是锐意奋发时候。
眼光很重要,行动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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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过后,又写一点舒缓闲篇,反正是瞎扯,并不推动故事。
好,其实是在想着怎么填坑和收尾的事,大家不要担心本书又长又臭,我慢慢扯,再扯上几个高潮,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