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上下起了小雨,清晨的江面有着烟岚,看得不太清晰。
刚刚能看清四周景色之时,苏辰就吩咐下人加速行驶。
一路顺江而下,等到肚中饥饿之时,已经到了一片平缓之地。
沿江隔三差五的出现一些乡镇村落,更有着一些农人下田耕作,处处炊烟袅袅。
到了这里,李宁的担忧似乎放下了一些,情绪也微微高涨,笑道:“前方不远就到容城了,离着峨眉山不远……只要避居深山,就再也不担心官兵追击,到了此时方才安全了一些……”
苏辰也是一笑,心想,不但是不惧官兵追击,而且是不惧那采花贼的后台追杀。
不过,这话不必说得太过明白。
李宁说的其实也没错,想要躲避狼群追杀,闯进虎窝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峨眉山剑仙传闻很多,那里,无论对朝廷官兵还是邪派高手,都是虎穴。
对平常百姓来说,反而是福地了。
看看时近中午,前方就是一处城镇,苏辰想了想,准备停靠一会,让下人去买点酒食。
刚刚靠着岸边,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人弹剑作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声清越高昂,可裂金石。
李宁一听这歌声,面色就是一变,紧走两步上了船头,抬头望去,神情越来越是激动。
等到歌声稍歇,他高声呼喊道:“前方可是二弟。”
一道轻咦声传来,身形跃动间,就上了船头。
来人身着白袍,儒雅斯文,望向花白头发的李宁,双眼含泪道:“大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两人抱头痛哭,都忘了旁边苏辰等人,好不容易止住悲声。
李宁拉了女儿近前,说道:“这是小女英琼,这些年来跟着我一直逃亡厮杀,也没一个安定住所,此次却是想着去峨眉山野避祸隐居。英琼,来来,见过你二叔云中飞鹤周琅,当初齐鲁三英之名,就是为父与他,还有你神刀杨达叔父了。你杨叔父自明亡以后,因为心存故国,被仇人陷害,如今只剩下我与你周叔父二人……”
白衣中年笑容满面道:“贤侄女英姿勃发,灵气内蕴,真是练武的好苗子啊,但我看她似乎没有真气在身,难道未曾练剑?”
“哎,贤弟有所不知,我这女儿双眼怒气太重,性格好强,我怕她学了一些剑法就不知高下,出手挑事,那就不好了,所以未曾开蒙。”
白衣中年也不以为意,点头认可,待英琼见过礼呼唤周叔父之后,才道:“我如今改名叫周淳,在此乡间开了蒙馆,而且在峨眉山上有个居处。大哥既然来了,正好一同上山,免得从头开始,诸多不便。“
“如此甚好。”
两人说得热络,一时忘了苏辰,李宁回过神来,才讪讪笑道:“还未介绍给二弟认识,这位是为兄新结识的少年英杰江少游,他是举人身份,一路上多蒙他出手救助,却是我父女两人的大恩人。”
周淳听得此言,忙上前见礼道谢。
苏辰也不在意,笑着寒喧了几句,见李宁心生去意,也不挽留,就道:“既然李老伯遇到故交好友,那我们不如就此别过。”
周淳闻言色变,道:“可是周某礼数不周,莫怪莫怪,江兄弟既是大哥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了!如今时辰尚早,也不急着赶路,可容周某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改日,改日,在下急着赶去容城,却是不敢耽搁了。异日有暇,定会前来叨扰周先生。”
苏辰笑着推拒,在李英琼依依惜别的眼神中,好言劝慰了几句。
几人分别,苏辰面色就严肃了起来,吩咐道:“管家,叫所有人把贵重物品全部带上,咱们弃船登岸,买几辆马车。”
“不是去容城吗?水路虽然较远,但更显平稳。”
“不,船上已经不安全了,上岸之后,就把船推入江心,让它顺流直下……”
苏辰也不多做解释,寻了一个螺马交易地点,洒下金银,很快就备下了两辆马车,连同船工一起,一行七人,出镇疾驰。
这些日子,苏辰习惯了研究自己的身光气数,谋划峨眉仙法。
他越来越清楚此方世界的规律。
当看到自己身光之中那黑气突然如同乌云般转盛,立刻就明白危险可能上门了。
虽然元神之中没有丝毫示警的意思,但他如今扮演着江少游,有些手段不好施展,以免露了马脚,就只能躲了。
身为一个才学普通又深慕武道仙法的举人,当然就得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
遇到危机了,当然是逃。
当然,被人追杀,对别人来说当然是一种祸事,在他看来,却仍然是一个契机,就如当时的张亮突袭李英琼一样。
……
屋舍重重之间,李宁望着一行马车急急远走,眼眶微微湿润,突然叹道:“真是义薄云天,江小兄弟对我父女如此情义,不知何时方能报答。”
旁边周淳听得懵懂,问道:“那江举人行动颇为古怪,不进村镇歇息,反而扔下画舫,大张旗鼓购置马车急急而走,不知为何?”
“二弟有所不知,江小兄弟肯定是不想让我和英琼陷入危险之中,这种做法正是以身为饵,吸引敌人视线啊。”
“竟然如此,难道以大哥的实力,也不能帮忙应敌?”周淳面色一变,扶剑问道:“可知对头是谁?”
李宁也不隐瞒,把路途之中遭遇说了一遍,颓丧道:“江小兄弟文武双全,一身武艺更是强我十倍,为兄就算是想要帮忙,也不知从何帮起,跟着他一起走,只能成为累赘……”
“他竟然如此厉害,倒是没看出来,明明身上没有练武之人的一丝痕迹。”周淳听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就想到采花贼的事情,皱眉道:“那神行无影粉郎君的事情,我也听说过,而且,他身后的背景还跟我有些仇怨,绝非我们所能抵挡……”
“我观他行事颇有章法,谋而后动,应该有着几分脱险的把握,你跟英琼去我家躲将起来,别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啊。”
李英琼在身后听得双眉立起,暗暗咬着银牙,右手紧紧握着腰间小剑,眼神里却是很是委屈担忧,心里叫道:“江大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渴望着强大。
……
苏辰走得匆忙,整一个义薄云天小孟尝的姿态,出镇赶赴峨眉山下的容城。
实质上,是最后飙了一把演技。
他有一件事一直没说,那银蛟剑上面,有着张亮的心神印记。
敌人如果想要寻仇,这就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所谓的灵魂印记,他其实可以随手驱除,但时机未到,暂时不忙动手。
至于李英琼父女两人的安全,他却一点也不担心。
购置马车之前,元神观照四方,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在东头一座杏花酒楼门口,有一位衣着十分邋遢的道士低头垂首坐在屋角,手持红葫芦,时不时的仰首灌了一口酒水。
这道士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来往行人没有一人注意到他,视线望过去,也会茫然掠过,就如那处地方,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而在苏辰心里,道士所坐之地,却是形成一个庞大缥缈的场域,似乎连光线也吞了下去。
自己的元神触角只是一探,就感觉到了不妥,只是拿天眼偷偷的望了一眼,不好继续观瞧。
因此,他坐着马车走得毅然绝然,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其实想要看看道士有没有反应。
但遗憾的是,直至他出得镇子,过了山岭,也没见身后出现半点动静。
那道士只是一动不动,显然是在守着李英琼,或者是看着周淳。
苏辰早就发现了,不但是李英琼身上清光气数强大无比,就连那周淳也是清光盈体。
在此方世界,就代表着仙缘。
而返观自己,苏辰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别人看不太上,懒得去关注,资质倒是够了,但身上清光薄得跟一张纸似的,强此气数着实不太显眼。
这还是因为苏辰连番谋划,跟李英琼有了些恩怨纠缠,方才具有的。
否则的话,那是一丝也没有。
“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容城正好有一场机缘,只要出手巧妙,那位峨眉醉道人,想要无视都难,不得不还我一个天大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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