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海宝珠的婚事,马氏早就跟丈夫海西崖商量过,夫妻俩达成了共识。 海宝珠生父早逝,家族败落,撇开曾经的继父家是罪人不谈,她这样的家世也是不好高攀的。哪怕有海西崖父子祖孙的官位在,两家也毕竟是隔了房又多年不来往的淡漠关系,知道内情的人家也会考虑到这一层,不把海宝珠作为联姻海西崖一家的好人选。 倘若海宝柱这个兄弟能早日考中举人功名,对她的身份倒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高门大户是真的别想了,就算是体面些的书香人家,嫡长子她也不好匹配。那等人家对于长媳、宗妇的人选,是十分讲究的。 海西崖与吴门故生们关系很好,随着这些曾经被流放的故人纷纷回朝起复,他若想跟故人的儿孙后代们结个亲,对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拒绝。但他无意挟恩图报,就不好在侄孙女的婚事上坑人家。他既不会隐瞒对方海宝珠的真实身世,也不会挑中人家重点培养的精英子弟来做自家侄孙女婿。 海西崖打算,从过去认识的吴门故生中,挑一位性情厚道、官位不高、子孙繁茂、家境殷实的,再从对方的儿孙里挑一位温和宽厚的年轻人,需得不是嫡长子,也不是前途最光明的那一个,但也不能是平庸无能之辈,最好连父母手足都是善良和气的人。这样的夫婿,海宝珠嫁过去了,夫妻俩和睦相处,互相扶持,谁也别看不起谁,就能把日子过好。海宝珠不是长媳,不用当家,只需要听从和气的婆婆与长嫂号令。上头有顶梁柱撑着,她只管安心相夫教子,什么都不用操心。至于钱财、前程什么的,两边的家族都有底气,自不会让小两口吃亏。 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胜在安稳。对于从小遭遇家变、受尽惊吓的海宝珠而言,应该是不错的安排。 抱着这样的打算,海西崖与孙子、义子通信时,已经列出了自己的要求。如今海礁与海长安都暗中考察过,找到了几个不错的人选,就等着海西崖与马氏夫妇进京后亲自去相看了。 如今,方氏当面问起海宝珠的婚事,马氏便直接告诉她了,还点明了几位人选的家世,都是七、八品的人家,官位不算高,长辈升官的潜力不大,嫁进去的媳妇们多是小官宦人家的孙女、曾孙女或是举人、秀才之女,不存在齐大非偶的问题。 当然,这样的人家,子弟中有读书出色的,未来也很大可能会发家。只不过海礁、海长安他们挑中的人选,并非他们各自家族中最出色的子弟,将来前程有限,顶天也就是举人了。若是运气好,也有望补个官出仕,只是升不高罢了。 这样的人选,已经大大出乎方氏所料。若是海家没有出事,仍旧是江海屯第一大族,家中嫡女能攀上的最好的婚事,也不过是这样罢了。没想到如今家世败落了,海宝珠还能靠着二房叔祖父,嫁得这等好人家。方氏心中感动不已,握住二舅母马氏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马氏便安慰她道:“这有啥好哭的?再怎么着,宝珠也是额们老爷的嫡亲侄孙女儿,额们两房血缘亲近得很。要不是你公爹小心眼,额们两房也不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既然你公爹婆婆都死了,管不了你们了,额们自家人就该抛开过往的恩怨,好好相处才是。若是你们日子过得好,额也不会多事。可你们遇到了麻烦,额们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海字,不管咋说,也是一家人咧!额们可不是族里那起子白眼狼,半点骨肉亲情都不讲!” 方氏含泪点头。她自然知道长房与二房生隙,是公爹的不是。从前太婆婆——或者说是曾外祖母谢氏太夫人还在时,对他们长房其实也是很好的,行事公道,不然族里不会说起谢氏太夫人,无不交口称赞。就算是婆婆名声最好的时候,也没办法与谢氏太夫人的贤名相比。这几十年里,因着叔祖父离家在外,谢氏太夫人的坟寝除了有谢忠照料,海家族里也有不少女眷逢年过节就会前去烧香扫墓,不敢断了香火。就算公爹在世时,对此颇为不满,也拦不住族中女眷年年去祭拜。 二房派人回老家扫墓,还联系上了她,这真的令她十分惊喜。这么多年了,她在江家已经撑得十分辛苦,总怀疑自己等不到庶子海宝柱考中功名,前来救她母女二人的那一天。可见到二房来人,她就知道,自己和女儿终于有救了! 方氏低头擦去眼泪,正色对马氏道:“二舅母,我知道您的好意,希望能给宝珠说一门好亲,让她终身有靠。我也盼着她能嫁得好人家,日后我就再也不用为她担忧了。只是……您是一片好意,我却不能坑了您和二舅舅。您也瞧见了,宝珠如今的身体不好。大夫说了,她在江家时吃了不少苦头,又受了惊吓,身体底子差,如今需得好生休养上几年,才能与身子康健的寻常女子相比。她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嫁进了好人家,也怕是不好生养的。您和二舅舅为宝珠挑选的女婿,自然是好儿郎。我们……怎么好意思连累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