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不到中午就到了海家。 这时候,海西崖已经从表弟那里回来了。昨日金嘉树去拜见老师时,师徒俩讨论过同行进京的事,因此海西崖这时候便把自家的计划告诉了金嘉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长安。 金嘉树表示,一切都听海爷爷的。 他奉“姨母”许皇贵妃之命,返回长安为父亲、继母与兄弟迁葬,其实只是个幌子,谁也没指望他在长安滞留太长时间。他在京中还有学业呢。况且皇帝身体不好,姨母与表弟都希望他能快去快回。若是宫中有大事发生,他们也盼着他这个亲人能陪在身边。 长安这边,金家宅子已经有了新买主,金嘉树听海西崖提过何将军家管事出的价钱,心中非常满意,只需要双方正式签约即可,完全不需要再讨价还价了。 两间位于城隍庙一带的旺铺,也有经纪可以负责寻找买家,价钱同样不需要担心。如今长安城内外一切平稳兴旺,市道正好,店铺是不愁下家的。本来金嘉树还考虑过,若是卢尕娃母子不打算随自己进京,便留一家铺子给他们,也好让他们有个稳定的营生,不需要再为生计奔波。 可昨晚上他与卢家母子谈过了,他们都有意随他进京见见世面。他们主仆间不曾签什么卖身契约,只当是雇佣关系。卢尕娃继续给金嘉树做几年长随兼护卫,等后者几年后在京中有了可靠的人手,他再离开也不迟。他放不下寡母,便索性连寡母也一并带上,反正金嘉树也需要有人操持饮食起居。作为许皇贵妃的“亲外甥”,金嘉树与储君的关系也很好,有把握为卢尕娃在京城军中谋一个职位,那可比留在长安更加前程光明。卢尕娃作为一个聪明的军户少年,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如此一来,两间铺面就不需要留了,全数出清,换得的银钱正好给金嘉树充作进京安家的花销。 至于他父亲、继母与小弟,还有金家长房一并遇难的其他随从人员,他们的灵柩都还停放在城郊的寺庙中。有海西崖提前帮着联系的车队与押送人员,以及做法事的僧道等等,金嘉树不必费什么功夫,就能将一切事务办理妥当,随时可以上路了。 再有空闲时间,他还能去拜访一下自己在长安认识的熟人,送上从京城带回来的特产礼物,谢过他们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关照。 金嘉树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后,海西崖与马氏算了算,都觉得事情好办得很。若无意外,他们十日之内就能启程。到时候正好进入七月了,天气也会凉快许多,他们不必再顶着大太阳赶路,只是需要提防秋雨风凉。 马氏便嘱咐了金嘉树许多长途旅行需要注意的事项。虽然他今年才有过两次长途旅行,但那都是轻车简从,诸事都有旁人替他打理,他不用操一点心。如今他要带着那么多亲人的灵柩出行,路上要打点的事情多了去了,光是途中每日打尖住店,就是个麻烦事。他已是一家之主,有功名在身,不能处处都仰仗旁人。海家人能帮他出主意,但他自个儿也得要立起来才行。 金嘉树虚心受教,向海家二老请教了很久,又在海家吃了午饭,陪二老聊了一会儿天,眼看着两位长辈都露出了倦意,才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祖父祖母要午休了,海棠自然也要告退的。她顺势送金嘉树出门,两人又一次在二进院里站定了。 二婶胡氏今日带着儿子走亲戚去了。她即将随家人进京与丈夫团聚,对长安的亲属自然是依依不舍的。不过她家祖上原也是京中迁来的,亲眷中亦有家书礼物想要托她捎回京中去,因此这几日她出门出得比较勤。 她母子二人不在,连侍候的丫头仆妇都回了前院的住处,倒是便宜了金嘉树。 他又趁机拉着海棠说话:“海妹妹,接下来的日子,若是哪天你觉得海爷爷、海奶奶心情不错,又或是他们有意提起你的亲事,你千万要给我捎个信,我好来向二老透露口风,试探试探他们的意思。” 海棠瞥了他一眼,不知该不该实话告诉他,其实海西崖与马氏对他都挺满意的,只是知道许皇贵妃要为他求娶贵女,才遗憾不能招他做孙女婿。倘若他能担保许皇贵妃真的没有异议,只要他一开口,二老答应提亲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真的能担保吗? 海棠低声道:“金大哥,要不咱们先别提这事儿,等进京后,你确认了许娘娘的想法,再上门提亲也不迟?若是你求得我爷爷阿奶同意亲事,回头许娘娘却变卦了,我爷爷气恼起来,即便你以后想办法说服了许娘娘,只怕他老人家也未必会答应了。” 金嘉树顿了一顿,心知海棠这话并非无的放矢。一旦孙家倒台得早,“姨母”再也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危,极有可能又会挑剔起海妹妹来。以海爷爷的气性,他怎么可能容忍旁人嫌弃自己的宝贝孙女呢?哪怕那是未来的太后娘娘,他也不会任由孙女婚后受委屈。反正海家又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孙女婿人选,到时候海爷爷推说一句“齐大非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