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内心有什么样的想法,如今的金嘉树在麻尚仪面前,做足了乖巧顺服的模样。 他一脸真心诚意的向麻尚仪保证,自己日后再也不敢擅自行事了,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一定会先向她老人家请教的。不管能不能做,都会先问过她,而不是自己私下拿主意了。 麻尚仪听得满意,微笑道:“哥儿与海家哥儿、镇国公府的奕君小少爷交好,愿意将自己心中的烦恼拿去与朋友商量,这原不是坏事。只是哥儿的身世隐含着许娘娘的秘密,与金家二房,还有遵化州老家相关的事项,哥儿还是尽量别跟朋友们提起的好。 “奕君小少爷也就罢了,他是周四将军爱子,镇国公之孙,将来有可能会知道家中的隐秘,可海家哥儿却是外人,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他没有好处。皇上行事,可是素来不容情的。我知道哥儿曾得海家人搭救相助,又曾在海家寄住,对他们感激在心,心里对他们亲近,事事不设防。可正因为海家对哥儿有恩,哥儿才更应该为他们着想,别让他们无意中犯了忌讳才是,那样不是报恩,反倒是害了他们。” 金嘉树低头称是。 麻尚仪见他乖觉,便也不再多言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多,不然聪明的少年人该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她只问金嘉树:“哥儿还有什么想问的么?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索性你就把自己想知道的问题说出来。我若觉得能回答,必知无不言。” 金嘉树小心地抬眼看了看她,感觉她的表情不象是在哄人,便试探地问:“麻嬷嬷,宫里到底派了多少人去遵化州老家呀?他们都是太后娘娘的人么?我……我姨母可有派人去?” 麻尚仪微笑答道:“许娘娘才封妃几年?她身边能信得过的都是从慈宁宫出来的人,不但与她相熟,还保证不会被别的娘娘收买。她手下若真有人能出宫办事,也该留在京城跑腿,不会派到遵化州去,那样太浪费了。” 许贤妃在京城也不是没有需要派亲信去办的事,比如给柳黛娘迁坟、去寺庙供奉牌位、请长明灯等等,都需要信得过的心腹去跑腿。许贤妃暂时还没培养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人手,办这些事的人,还是皇帝给她安排的。 皇帝也派了人去遵化州,不过那主要是太监和御前的禁军,不可能在当地久留。需要在遵化州长期逗留的任务,都是由太后慈宁宫里的老人去执行的。这两年,慈宁宫陆陆续续放出几批老宫人、老内侍,有人在京中安了家,有人去了锦衣卫衙门,有人前往遵化州安居,也有人——比如麻尚仪——借口告老还乡,回到长安来照看金嘉树。 遵化州眼下就只有几位慈宁宫旧人驻守,一位田嬷嬷——正是给麻尚仪写信来的这一位,一位杜嬷嬷,两人又养了几个闺女,都是承恩侯府收养的,忠心又机灵,能帮着跑腿办事,如同麻尚仪身边的春雨。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老太监,家乡就在附近,去年就带着积蓄回到家人身边了。他与两位嬷嬷保持着联系,负责替她们向外传递信息,跑腿办事,但具体手下有多少人,麻尚仪就无意详述了。 金嘉树暗暗把这些消息记在心中,又问麻尚仪:“您方才说,那位田嬷嬷在遵化州假称是我……我母亲与姨母的娘家亲戚,这事可稳妥么?若叫人发现真相怎么办?” 不管金家本家有多么上赶着想要攀上许贤妃这门亲,主动地为她的身世编造了谎言,那都是建立在田嬷嬷与许贤妃确实是亲戚的谎言基础上的。一旦田嬷嬷的谎言被人揭穿,金家本家可会质疑她是个骗子,甚至可能会主动表示,自家过去是在撒谎,他们根本不认识什么许老秀才,也没听说他有第二个女儿。 麻尚仪点点头,笑道:“哥儿很细心,此事确实要谨慎小心。不过你不必担忧,阿田虽然并非许家亲戚,但她在宫中就向许娘娘学过遵化州当地方言,也打听过当地风物,装个离乡多年、亲人离散的老太太,不会有人怀疑的。” 田嬷嬷本身是孤儿,直隶出身,但无人知道她家乡具体在何处,父母亲人也早就不在了,只需要在宫人名册上做点小手脚,将她的原籍地改为遵化州,就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在撒谎——而这种小事,对于皇帝与太后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说来也巧,以田嬷嬷的年纪,大约在她十二三岁大的时候,宫中确实有过一次选秀,在直隶选了一批小宫女,差不多有二三百人,其中遵化州亦有十来人入选。她们当中有些早早死了,有些留在京中养老,只有两个人是安然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的。其中一人早死,另一人与田嬷嬷早年在宫中相识,只是记不清她是否同乡罢了。田嬷嬷主动上门拜访,送了丰厚的礼物,还介绍她女儿、媳妇到自己开的绣坊里做活,正好解决了她家清贫的困境。她对田嬷嬷感激不已,只有听话的份,又怎会主动质疑对方是否自己的同乡呢? 这种事有什么好纠结的?她又不知道田嬷嬷在慈宁宫曾与皇帝的新宠共事多年,来遵化州后又结识了什么人家,只会庆幸这个老熟人来到自己的家乡养老,否则她就要合家去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