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练师乖巧地跟着诸葛瑾回到了新家。
诸葛瑾府邸的体面,让过了数年苦日子的步练师,既感觉到惊喜,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唯恐弄坏了东西。
这仅仅是诸葛瑾第二次跟步练师见面,对步练师来说,也仅仅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步练师是躲在步骘家帘子后面,单向窥视)
好在小姑娘还非常懵懂,也不知男女之事,只是觉得诸葛大哥肯把她领走,回家当妹妹养,她也该干点家务活。
“以后这里就是你新家了,我马上要出门,你水性如何,坐船走大江会晕么?”诸葛瑾一回到家,就先问了一些很务实的、平平淡淡的问题。
步练师刚开始有点紧张,一路上害羞话都不敢说,也幻想过各种可能性。
见诸葛大哥这么细心,她也很快平静下来:
“我会游水的,大江里不敢,但游过运河没问题呢。小时候,运河里的小船也常坐,当年我家在淮阴和广陵都有些产业。
可惜前年初父亲亡故,随后笮融狗贼洗劫了全郡,我们家产丢了大半,就住在广陵不挪窝了,这两年都没坐船出门过。”
诸葛瑾听她提到“父亲亡故”时,还有些不安,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破坏了步家的孝期?
后来仔细一算,今年已是年底了,汉朝的三年之孝实际是二十七个月,前年年初的事儿,现在已经过期半年。
难怪步家人最近也愿意把徐氏往外推,任由改嫁给陈到。
估计过去这两年,步家伯叔接济养着徐氏,也是为了家族面子,必须守满。期满之后,就不愿补贴绝户了。现在还正好拿来送人做人情。
这么一想,诸葛瑾内心也更踏实了,看来自己还做了一件好事。
历史上步练师过得比现在更惨,因为广陵战乱,她逃去吴郡时几乎就是俘虏的身份。
如今这一世,诸葛瑾解决了广陵战乱,让刘备迅速搞定基本盘。
也避免了广陵因为拉锯战而“大饥,人相食”的惨祸——说不定步家、卫家其他那些亲戚,在原本的历史上,很多都已经死了呢?
毕竟历史上刘备打完这一仗后,其残兵都到了煮死去战友尸体的程度,士兵尚且如此忍饥挨饿,当地普通百姓又会如何?
乱世的一粒尘埃,落到一方百姓头上,就是无法承受之重了。
……
当晚无事赘述。
第二天起床,诸葛瑾也没让步练师立刻干家务,她还能继续过着一起床就有仆人煮好粥的日子。
诸葛瑾看着小姑娘,内心还有些不适应。
从此自己家里又要住进女人了,但愿生活能重新有条理起来。
自从允许舅舅、继母自立门户后,家里连个管家都没有,诸葛瑾还一度挺难受。
虽然具体的家务活儿有仆人干,但他这种大忙人,还不习惯直接指挥仆人。
他就趁着对方喝粥,一边交代几句:“过几日我们就要走了,这几天你就自己在家里,调养一下身体,别上路的时候扛不住。”
步练师乖巧地放下粥碗,瞪着大眼睛凝视着他:“诸葛大哥你还有事要忙吗?快出门了,你也多歇歇啊。”
诸葛瑾摸了摸她头发:“本来我是能歇的,带上你就歇不了了。我原本就答应了玄德公一件事儿,说这冬天要帮他琢磨一个办法,让糜家的沙船航行起来更稳,不易被风浪颠簸。
我原本还想着,我二弟比我更有巧思,去豫章见了二弟后,让他多出出主意,集思广益。现在要带你,我只好先亲自抛砖引玉。时间不够,那就只改我们自己的坐船,争取启程的时候,那条船能变得稳一点。”
步练师顿时大为感动:“诸葛大哥你是怕我年纪小受不得颠簸,才操这份心的么?我其实不怕颠簸的。”
诸葛瑾:“没事儿,迟早都是要做的,我这人不喜欢拖延。”
步练师眼睛微微湿润,又拉着袖子问:“那这次去豫章,是为了什么事呢?还要带这么多兵马。”
诸葛瑾淡然一笑:“这不是巧了么,笮融那狗贼,祸害完广陵,又跑去豫章,把我叔父几乎逼到绝境。如今我从玄德公处借到了兵马,当然就是去取他狗头的!”
步练师大为振奋:“这么厉害?我记得那狗贼当年可是好大排场,蛊惑了很多人呢。要真能杀了它,也算为大家报仇了。”
诸葛瑾安抚好步练师,也就没再多关注她。
此后几天,他主要忙着改良即将要用到的座船。
因为时间太仓促,弄不了太多花活,诸葛瑾只是吩咐糜家紧急拨给他几个船匠。
然后在船体两侧、水线以下的部分,加钉了两块很长但不宽厚的坚固木板,
前后两端还尽量削尖成流线型,减少正面阻力,模仿后世船只的稳定鳍结构。
稳定鳍不会带来多少航行阻力,对航速影响不大,但带来的额外横摇阻力非常大,可以极大抑制横摇——这一点,后世玩过组装航模,看过船体底部的玩家都不会陌生。
搞定这一切后,时间已经是十二月初六。比原本预期的启航时间又推迟了三四天,主要是步练师等一系列小麻烦耽误了时间,但问题不大。
诸葛瑾算过,他还是可以比弟弟先赶到鄱阳湖的。
这天一早,广陵文武在刘备的带领下,都亲自来长江边的码头为诸葛瑾送行。
他一共带了两千丹阳兵,还有陈到的三百骑精锐护卫,分乘大小数十艘战船启航。
最大的只是一条载三百人的流线型快速斗舰,其余都是载五十人至百人之间的艨艟,完全走舸一级的小船。
最多只是带了几条通信传令用的轻快哨船,但也都是放在斗舰的甲板上,或者系在大型艨艟的船尾拖着,并不用自力航行。
刘备拉着诸葛瑾的手,反复叮嘱他小心,敬酒三巡,这才出发。
刘备站在码头上,看着船队终于消失在上游的江平面上,内心很是惆怅。
那种已经习惯了三四个月的成竹在胸感,忽然就没了。
让刘备一时之间无论做什么都心虚,总觉得自己不听听子瑜的意见就会犯错。
如果刘备是穿越者、有后世医学常识的话,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这种症状名叫强迫症——可惜他并不是穿越者,也就无法自我诊断。
刘备现在就像是一个每次出门后、都要回家重新拧一拧门把手、确认自己锁没锁的心虚者。
刘备身旁,还有两人陪同,一个是糜竺,
另一个则是这几天刚刚找借口、从吕布那儿过来、“维护友好关系”的陈登。
陈登至今都还没敢公然投刘备。因为他发现吕布那边情况还比较复杂,要是现在就走,吕布可能会立刻醒悟、跟刘备翻脸。
所以陈登决定在吕布那儿再卧底半年,继续破坏吕布和曹操、袁术的关系。
他又怕刘备不信任他,所以这次知道诸葛瑾要走了,他找借口过来会晤一下,顺便表表忠心。
刘备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任何不信任,只说“元龙向来见事明了,你觉得该卧底多久就卧底多久,自有其道理”。
这让陈登愈发感动,急于抽空帮刘备出点主意,报答一点知遇之恩。
此刻,糜竺陈登都见刘备怅然若失、六神无主之状。
糜竺不擅谋略,只好再旧话重提安慰刘备,但说来说去无非都是想办法联姻。
刘备有些烦躁,示意糜竺不用反复说了,他都懂。
而陈登见状,则在另一侧提醒:
“玄德何必杞人忧天?我观诸葛家,虽从不投效认主,但却重视汉室。前番许都觐见,陛下有所任命,他不都接了么?
既如此,公只需一心立功,夺回更多被逆贼侵占的扬州郡县,朝廷自然会论功行赏。
一旦能取代刘繇为扬州牧,届时豫章太守自然就是公的下属,又何须私下投献?
只要陛下一日没被国贼挟持,公与子瑜便一起为陛下效忠一日。一旦陛下被国贼挟持,子瑜自会听公调遣、勠力同心匡扶汉室、驱除国贼。”
刘备原本还在患得患失,被陈登这几句当头棒喝,顿时觉得强迫症都痊愈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但需一心匡扶汉室、驱除国贼,自然与子瑜志同道合。
若是我努力为国,朝廷却不封我扬州牧,那定是曹操挟君、闭塞言路所致——孟德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刘备兴奋地搓了搓手,拍了拍陈登的后背,另一只手又拉着糜竺的肩膀,当面低声说:
“子仲,你做事是勤勉,也仔细。但要论见识高远,还是得跟元龙学学!”
糜竺也是心服口服:“在下本不擅长筹划宏图。”
“罢了,不说了,你们各有所长,为元龙今日之语,当浮一大白。”
刘备大笑着,一手一个拉人回去喝大酒。
……
诸葛瑾从广陵启程后,便逆流而上、不惜人力帆桨并用,短短三天内便驶过了当涂。
当涂在后世的芜湖和马鞍山之间,也是孙策掌握的最上游长江港口。
安全通过了这段江面,后续沿江的许乾、祖郎等军阀,威胁就小得多了。
剩下的七百多里路,完全可以慢吞吞地开。
与此同时,诸葛瑾派出的信使唐光,也终于再一次赶到了襄阳。
把最新一轮的家书,送到了诸葛亮的手里。
因为已经见过两次信使了,诸葛亮轻车熟路,没再跟对方客套。
直接当面就开箱,把大哥给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翻看一遍,堆得到处都是,然后才开始好整以暇地看家书。
而诸葛均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等二哥终于开完箱开始看信,他才猴子称大王一般爬到大哥的礼物堆上,东拿一样西拿一样,好奇地把玩起来。
信有什么好看的?有二哥看信就够了,他只要大哥的新奇礼物。
而诸葛亮在一旁,仅仅稍微读了几句,便面露震惊:
“什么?叔父终于被朝廷实授豫章太守之职了?我诸葛家总算有大义名分了!叔父的苦日子应该熬出头了!”
“大哥已经是将作监的少匠、还挂了两千石的平虏校尉?奉朝廷明诏讨伐豫章贼笮融?还从征南将军处借来了四千精兵?希望我尽快找借口脱身、跟他一起去为叔父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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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20万字就踢出新书榜了,让我再混半天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