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被徐庶说服、开城迎接张飞后,后续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张飞在孱陵县驻扎了一日,让连日赶路的部队好好休息解乏,李严也在县衙简单设了酒食接风,细节自不必赘述。
张飞大白天就喝多了,自然是从下午就开始呼呼大睡,一直又睡到次日早上才醒。
而李严和徐庶却没敢歇着,等张飞喝多睡了之后,他们还在整理周边的军情近况,商议对策,帮张飞筹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次日已是四月二十一,张飞醒来后,洗漱醒神,用了碗酸辣汤醒酒,一边吃些面点。
而李严和徐庶已经整理好了作战方案,来向他汇报了。
张飞听说后,不由高看了这个李严一眼,暗忖:怎么随便招降了一个县令,都能知点兵?莫非自己运气真这么好,回去肯定会被大哥夸奖的吧?
张飞是尊重读书人的,见状连火烧也不吃了,端坐认真听讲:“哦?不知李县令对军情有何见解?”
李严这也是改换门庭后第一次办事,很想给同僚留个好印象,于是精神抖擞说道:
“禀将军,据我所知,张羡在五日之前,就已经走长江水路,过油江口而不入,继续逆流长江而上、直扑江陵而去。
只留下一支偏师,也就是被你击溃的那支金旋麾下的武陵郡兵,包围孱陵慢慢攻打,以拔除后路上的钉子。那支武陵郡兵到城下后两日,将军便到了。
所以算算时间,如今才金旋偏师被击破后一天半,张羡现在很有可能正在包围江陵、筹划趁虚强攻。他应该还不知道这边的消息,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一旦张羡得知平叛部队来得如此之快,必然会放弃围攻江陵,把这支叛军撤回长沙。只要我军应对得当,便能在途中拦截并予以重创,后续围攻长沙城池时,便会省力得多。”
张飞听了这個消息后,顿时就来了精神:“张羡莫非是亲自带兵去偷袭江陵的么?”
李严想了想,谨慎地说:“这倒不至于……张羡毕竟也是一方牧守,并非名将之才,他刚刚起事,本人应该还坐镇长沙以稳住局面。
五日前,张羡军过境时,本县斥候哨船,在江面上看到的主将旗号是邢字。荆南各郡,姓邢的将领极少,应该就是零陵都尉邢道荣了。
张羡在担任长沙太守之前,曾历任零陵、桂阳二郡,故而在荆南四郡中,除了武陵金旋与他是联盟关系,另外二郡其实是半从属的关系。张羡在零陵也经营多年,能绕过零陵太守直接指挥邢道荣。”
张飞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内幕,也算是涨了些见识,对敌情了解更透彻了。
历史上八年之后,刘备来收取荆南时,四郡太守分别是韩玄、刘度、金旋、赵范。但这四人中,只有金旋和赵范是建安五年时就已经当太守了。
韩玄、刘度都是历史上刘表平定了张羡之乱后,才新派过来的,原本的长沙、零陵太守都被认定为反贼干掉了。包括后来的苍梧太守吴巨、交州刺史赖恭,也都是灭张羡这一波后才被刘表任命的。
连黄忠都是平张羡后派到荆南来的,所以这些人如今都还没来。
现在的零陵太守不过是张羡的傀儡,一个连名字都不配留下的废物,张羡等于是事实上身兼长沙零陵两个郡的太守,零陵的资源平时就随他调遣。
张飞听说张羡以邢道荣领兵,便继续追问:“不知那邢道荣领了多少兵马袭击江陵?”
李严:“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当日只是哨探得江面上战船云集,约有几百艘之数。以常理度之,想要拿下江陵,用到的兵力怎么也不能少于一两万吧。否则就算江陵眼下兵力相对空虚,也绝无可能攻破。”
张飞挠了挠络腮胡子,不再去想敌人多寡,转而虚心求教:“那先生以为,如今我军当如何部署,才能确保拦截邢道荣归途,将其歼灭在此。”
李严刚想回答,不过他对刘备军其他各路人马的部署不是很了解,情报不够充分。
于是昨晚跟他聊了半夜的徐庶,便帮着抢答道:“张将军,我已与正方兄核计过了,一旦邢道荣得知孱陵被平叛军队占领,有可能走三条路撤退。
第一选择,肯定是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原路退回。但这条路有甘中郎的水军堵截,邢道荣是万不可能经巴丘退回洞庭、潇湘的。
第二选择,便是抢时间先沿长江顺流而下、退到油江口,然后转入油水到咱这孱陵,再陆路往南翻越一些丘陵,经作唐县回武陵,再在沅、澧沿岸另寻船只回长沙——
这条路,也就是我军来攻孱陵时走过的路,只是邢道荣会逆向再走一遍。只要他敢选这条道路,以张将军之威,还怕不能野战截杀邢道荣?
而第三选择,便是如果他沿长江顺流而下时、动作太慢,被甘中郎先赶到了油江口,他连退入油水的机会都没了,那只能逆长江而上,从江陵的上游南渡长江至夷道县,从夷道全程走陆路南下回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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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的好处是不会被张将军你和甘中郎的水陆两军直接拦截,但道路更为难行,要翻山的地方也更多,必须抛弃全部船只车重,这些物资如果不烧毁,最终必然被我军缴获。
而要破解邢道荣的这第三条退路,也非常容易——请将军今日便勿辞辛劳,立刻带兵沿长江南岸逆流而上,直扑夷道,正方兄也说了,他跟夷道县令董和份属同僚,也略有旧交,愿意帮着我军劝说其归顺,合力抵御张羡叛军。
只要夷道县占领,邢道荣的退路就彻底切断了,只能在江北乖乖等死,如瓮中之鳖。”
徐庶一气呵成,把邢道荣的三条撤军路线全部盘点清楚,还对着地图指点了一番,让张飞看得非常直观。
张飞心中豁然开朗,一拍大腿:“妙计!那就按元直所言部署!我今日就带三千骑兵,先去夷道劝降董和,李县令也只好辛苦一下了,跟我一起跑一趟。元直就暂留孱陵守城。”
张飞火急火燎拍板决策,吩咐完之后,才忽然想起一个细节,连忙又举一反三追问:
“元直,你说邢道荣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能沿长江逆流而上、寻南岸空虚之处渡江逃归。
既如此,若是我们占了夷道后,那邢道荣继续往比夷道更上游的地方迂回,我们又该如何封堵?难道我们就一直沿着长江南岸往上游巡逻堵截不成?”
徐庶闻言直接笑了,示意张飞不必担心:“张将军多虑了——这舆图看不出地形山川,将军又不熟荆州地理,故而会有此问。
实际上,这夷道县对岸、稍上游一些,便是夷陵县,再往上游,要到秭归、巫县才有县城了。中间是长江三峡,两岸绵延千里都是群山,要一直到益州鱼复县,那都入川了。
邢道荣是不可能在长江三峡当中渡江南行的,三峡南侧沿岸的群山无人可以翻越,所以我们只要堵住夷道县,就堵住了整段出三峡下游后的长江南岸了。”
徐庶提到的“鱼复”县,是益州巴郡下属的一个县,也就是历史上后来被刘备改名为永安的地方,位于瞿塘峡西口。
张飞这才恍然,听说再往上游都是不可翻越的山区无人区,他终于再无担心。
邢道荣总不可能钻进神农架当野人吧。
当下张飞自信满满,当日便点起三千骑兵,赶去孱陵上游的夷道,劝降董和,让徐庶留下守孱陵。
临别之时,徐庶又给张飞献了一策,请张飞作书一封、寻船数艘,他好从孱陵出发,顺着油水至油江口、然后走长江顺流而下,去找甘宁。
张飞不解其意,又细问其始末。徐庶便解释道:
“张将军,我军堵死邢道荣全部三条退路,这只是第一步。堵死之后,邢道荣必然还是会狗急跳墙,强行选一条路试图突围。
所以,我军应该预做准备,诱导邢道荣在三条路都有堵截的情况下,选一条对我们而言最有利的路来突围,这样才可以在后续歼灭邢道荣时打得更顺利。
而依我之见,三条路中,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诱导邢道荣强行突破孱陵——
如果邢道荣走夷道突围,因为位置过于偏向上游,而且夷道附近没有水路可以接近武陵,到时候甘中郎的部队就没法发挥战力了,只能在长江上干瞪眼,鞭长莫及。
同理,如果让邢道荣强行突破长江上的水军回巴丘,则我军将毫无用武之地,只能看着甘中郎的水军独力迎战邢道荣。
只有三条路中最折衷的这条孱陵,可以让我军水陆并用。只要邢道荣敢进油江口,甘中郎的水军随后就到、堵住油江口,而我又死守孱陵城池、张将军你堵住孱陵周边陆路迂回之处。
如此城、野、江三面合围,天罗地网,并力合击,邢道荣灰飞烟灭,只在顷刻之间!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就得让甘中郎的水军行军慢一些,不能太早赶到油江口。
如前所述,张将军你走澧水和作唐县陆路来孱陵,比甘中郎能快至少两三天。而甘中郎在当初跟你分道扬镳之后,还要先花费一两日,帮助赵将军围困巴丘、肃清洞庭湖口。
全部算下来,正常情况下甘中郎抵达孱陵的时间,应该比张将军伱慢四到五天,现在我们已经来了两天了,还有两三天甘中郎就会到。而两三天之内,邢道荣是来不及从江陵退到油江口的,他现在都还没开始退呢。
必须让甘中郎借故减速,才能让邢道荣比他先到油江口,而且还不能先太多,这样才能诱敌上钩。”
张飞脑子转得慢,被徐庶这般推演,着实烧脑了许久才理解了全盘计划,忍不住击节叹赏。
这没什么可说的了,张飞立刻修书一封,让人顺江而下送去给甘宁,让甘宁务必找借口船开慢一点。
为了防止甘宁抗命,张飞还特地“威胁”了几句:只有开得慢了,才分他一口肉吃,让他能参与围歼邢道荣。
若是甘宁非要来得太快,吓得邢道荣不敢走油江口撤兵,走了夷道县翻山,那甘宁的水军就干等着白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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