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州草原,东连宁州,西接殇州。 瀚州总面积约莫有着十五万拓,是北陆三州当中面积最大的那个。 而在这片辽阔的瀚州草原上,生活着约莫五百万的蛮族人。 五百万。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东陆,恐怕也就是个中等诸侯国的人数。 瀚州的土地跟东陆完全不同。 这里常年降水量稀少,地势辽阔而平坦,昼夜温差极大,自然植被主要是丛生禾草,并混生有多种双子叶杂草。 草是瀚州最常见的植物。 可前几年时间,北风萧瑟,雨水稀少,连草场都开始变得稀疏。 于是,朔北、澜马、沙池、九煵几个部落的马羊,就放到了铁线河边真颜部的草场上,因为只有铁线河边还有很多的好青草。 再之后,就是真颜部叛出库里格大会。 紧接着,来自于青阳的铁蹄跨过铁线河,若野草一样的真颜部被灭,草原七大部落仅剩六部。 北都城,一片偌大的草场上面。 并不温暖的冬日日光照耀在雪化之后的草场,有着篝火在人群堆里燃烧着,不时会响起劈里啪啦的作响声。 陆泽坐在人群的最中央,他轻声讲述着他在真颜部生活的那三年。 周遭是青阳九帐之阳云帐的武士们,这些粗犷的草原汉子们围坐在一块烤着火,同时安静的聆听着世子在说话,听着他描述着那曾在铁线河草原上面生活过的小部落真颜。 “殿下。” “您...您是在替真颜部鸣不平吗?” 这时,有位年轻的兵士忽然开口。 周遭的老兵们纷纷对着他瞪来,如今的陆泽在北都城里已渐渐有了属于世子殿下的声望,这是通过诸多事件营造起来的。 只是人们的眼眸里,跟年轻兵士其实闪烁着同样的疑惑。 陆泽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告诉你们,我在那边生活的经历。” “我们青阳部灭掉了真颜,是因为后者宣布背叛库里格大君的统治,但我也想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情——我们青阳的骑兵是整个瀚州最强大的那支,可我们必须明白,死在自己刀下的是什么人。” “蛮族有句俚语:尊重你的食物。” “所以我们更要尊重我们的敌人。” 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神里依旧充斥着疑惑,对于一贯于信奉弱肉强食的蛮族人来说,世子殿下的话确实是晦涩难懂,可他们竟有着想要一直听下去的感觉。 陆泽温声道: “在瀚州闹饥荒的时候,贵族们还可以在大帐里吃羔喝酒,而牧民和奴隶却连老鼠都抓来吃,甚至还要饿死人。” “我今天中午吃得羔肉焖饭,还喝了青阳最地道的古尔沁酒,你们看见那边没有拴绳的黑马了吗?它叫做追飒,是来自于极西之地的汗血马。” “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陆泽的目光落在刚刚发问的年轻蛮族武士身上,只是后者这时却没有了刚刚说话时候的勇气,整个人将头埋得很低,没有说话。 陆泽笑了笑: “这公平,也不公平。” “公平,是因为我是帕苏尔家族的世子,我的祖先吕青阳在百年前一手创立了青阳部落,我的爷爷是草原上的钦达翰王,我父亲是蛮族的大君,所以我可以在祖先父辈们的庇佑下,享受着这一切。” “但也不公平。” “因为你们可能很多人都拼了命,才能进入青阳九帐从军,只为能够获得军职,让自己跟家里的人解决温饱而已。” “我随手获得的东西,却是你们拼命才能争取到的。” 在场的阳云帐兵士们,这时却陷入到更大的迷惑当中。 全场死寂! 只有陆泽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这世上不会有绝对的公平,但至少可以昂着头的活着,这是最基本的公平,只要能够活下去,所有的蛮族人都会是这世上最勇猛的武士。” 陆泽这段时间都会在午后讲着各种故事。 渐渐的,他身边围绕着的人越来越多,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阳云帐的兵士愿意来听世子讲故事,后面九帐很多人都慢慢加入到这个行列当中。 陆泽选择融入蛮族军队的方式,跟他的那些兄长们都不一样。 世子殿下具备着青阳最高贵的青铜血脉。 在回到北都城的一年时间,他在很多普通兵士心里都笼罩着神秘的光环,人们都认为世子殿下就是被盘鞑天神赐福的人。 如今的人们,终于是有机会可以近距离的接触着殿下,清晰感受着蛮族未来的大君跟他们坐在一起,如普通朋友一样的在聊着天,某种奇妙的萌芽在人们心里萌生出了枝桠。 人人都说,北都城里最博学的人是大合萨历长川。 但现在世子殿下却展现出来了他的博学多识,关于九州的各种秘闻故事都被陆泽绘声绘色的讲述出来,哪怕是成年的蛮族人都听得入迷,好似现代那些沉迷戏曲艺术的老人们,会定时定点搬着小马扎来到戏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