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苏牧直接开车去了永乐堂。
虽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苏牧还是能感受到,整个永乐堂仿佛失去了生机。
进门之后,朱一亲自接着他,直接去了后院。
来到朱见深的院子,憔悴了不少的朱一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躬身请苏牧进去。
一阵悠扬的京剧唱段传了出来。
苏牧推开门走了进去。
朱见深躺在破旧的沙发上,盖着那条起球的旧毛毯,似乎睡着了。
老留声机上放着一张市面上早就绝迹的老黑胶唱片,咿咿呀呀。
苏牧没有敢说话,悄悄走到朱见深身边,又悄悄坐下。
这才过去多久,朱见深足足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满脸皱纹下垂,甚至都多了很多老年斑。
哪怕是猜到了一点什么,朱佑淳这一手,依然沉重的打击到了这个老人。
朱佑淳的身上,有着好几层身份。
其中一层,他是宁清源的学生,是巡查司二号司员。
他还是血裔会的执事。
而他的叛逃,原本就是爷爷苏云开和宁老爷子制定的绝密计划。
全天下,自己是第四个知道的人。
但是苏牧知道,肯定还有人知道。
比如说,卓哥,师祖,还有那位亲爷爷和有苏一族的始祖。
这计划,其实才是真正的反攻计划。
足足过去了二十分钟,留声机的唱片才停了下来。
朱见深缓缓的睁开眼:
“给老子倒茶!”
苏牧连忙站起来,拎起放在茶几腿边上的暖壶,开始泡茶。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见深这才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苏牧说道:
“赚了不少?”
苏牧笑着点了点头。
朱见深下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
“好好对雨桐,她不容易,不要伤了她的心。”
苏牧差点无地自容。
他心中掀起了一阵的惊涛骇浪,脸上更是直接僵住了。
这件事,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泥煤啊。
我该肿么回答?
朱见深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又直接问道:
“你知道那个逆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对?”
苏牧一呆。
这又是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他吞了吞口水,连忙说道:
“爷爷,您别操心这些事了,我保证,有我在,洪武朱家必然浴火重生,更上层楼。”
“呵呵,我朱家传承数百年,什么风雨没见过?只是我这儿子啊,执念太深,不过也是好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让他去折腾。”
苏牧后背都不由得背上一阵阵的发凉。
真的就是人老精,鬼老灵啊。
有些东西,苏牧不说,朱见深都能猜到七七八八。
这东西反倒是不能说破。
朱家已经宣布自囚了,说破了,反倒是没有意思。
干脆,装聋作哑就行了。
朱见深笑着地伸手在头上雪白稀疏的头发上摸了一下,然后又看着苏牧说道:
“小子,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就是人心,最不能控制的是欲望,你自己,也得多留点心,有些事到最后,未必是顺心。”
苏牧心头一跳,他看着朱见深缓缓说道:
“爷爷,您到底要说什么?”
朱见深淡淡一笑,却岔开了话题:
“依依就托付给你了,带去东阳,锦衣你用得上,可以随意调遣,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可用之人,当礼物送你。”
说着,他轻轻在茶几上的按铃上点了一下。
很快,朱一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跟在朱一后面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苏牧连忙站了起来。
那个中年男人对着朱见深微微的弯了弯腰,淡然说道:
“家主找我?”
朱见深咳嗽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对着苏牧说道:
“他叫刘庸,庸人的人,他是朱七的师傅。”
苏牧不由得悚然而惊。
朱七是朱蕤蕤身边的仆从,原名叫北宫鎏。
第一次见到北宫鎏,就是在《超级唱响》现场,然后是张毅沫对他说起了北宫鎏的辉煌事迹。
事后苏牧了解了一下,张毅沫说的都还不全面。
号称上帝之脑的北宫鎏,居然是刘庸的徒弟?
那个朱七每一年从全世界排名前一百的公司,光是顾问费,一家一年一亿美金啊。
善战者,寂寂无名。
这位刘先生,教出北宫鎏,那就更了不起了。
洪武朱家的人才,随随便便一个,都是惊世骇俗啊。
朱见深看着刘庸,淡淡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祖上和朱家的约定,就算是作废了。”
刘庸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神芒:
“此话当真?”
朱见深转身,从自己的小破屋里,取出一个老旧的黑色匣子,递给了刘庸:
“我放你子孙后代的自由,换你为苏牧卖命十年。”
刘庸目光死死落到朱见深手上的匣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成交。”
朱见深把匣子递给了刘庸,然后挥了挥手:
“好了,你去。”
刘庸郑重其事的对着朱见深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苏牧一脸懵。
朱见深看着两人出去之后,他这才转身微笑着看着苏牧,淡然笑着说道:
“知道他祖上是谁吗?”
苏牧满头雾水,恭摇了摇头。
朱见深呵呵一笑:
“刘基。”
苏牧陡然张大了嘴巴,倒抽了一口凉气。
朱见深却当做没事人一样,淡淡说道:
“很多人,成了朱家的家臣,但是刘家不是,一直是朱家的客卿,如果不是一纸契约,刘家早就弃朱家而去了。”
苏牧不由得狠狠吞了吞口水。
这句话,足够说明太多问题了。
洪武朱家,这个刘庸都不放在眼中啊。
朱见深看着苏牧,认真说道:
“这是一条妖龙,用不好就会反噬,十年之后,你可以……!”
说完,他手上比划了一个动作。
苏牧苦笑:
“老爷子,您何必呢?留着他继续给朱家卖命多好?”
朱见深笑笑,伸手在苏牧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好好对蕤蕤,好好对雨桐,朱家,拜托给你了,在尘埃落定之前,你不要再来永乐堂,你们成婚,就当没有我这老骨头,懂吗?”
苏牧不由得心头一酸。
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郑重其事的对着朱见深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我替蕤蕤给您磕头,爷爷,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们的。”
朱见深的眼角也微微湿润,弯腰伸手扶起苏牧:
“朱家,原本就是你祖上给的一场富贵,现在用在你身上,正当其时,你能喊我一声爷爷,我受宠若惊。”
“我会好好活着,有你师傅给的丹药,再活一百年都不是问题。”
“我要看着你,登临绝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