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阿罗·拉克罗夏感觉，战争好像变了个样子。
或者说，这才算是战争，过去都是些什么小打小闹。
他出身自一个流浪的幸存者部族，留在部族里实在是有点吃不上饭了，在一位前辈的带领下，十几个青少年离开了部族，跟着一个行商来到了垃圾镇，加入到了一个冒险团之中。
说是冒险团，其实就是武装垃圾佬。赊账从那行商手里拿到了十几把枪，他们就开始了拾荒生涯。
不敢冒险，他们就在垃圾镇外面的安全区，寻找一些金属废料，捡一些热灰石，凑一天的量，拿回到垃圾镇，换成食品。
每天的收获，买完吃食、还一点点欠下的枪械贷款，就啥也没剩下了。
而如果真碰上了战斗，比如城市废墟里偶尔会碰到的一些变异怪物，开枪都要省一点，子弹钱很贵的。
那段时间的生活，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但他却并不觉得有多难过，能有饭吃，就是很好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吃饱饭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和他的同伴，在垃圾镇混了两年。就在他觉得自己会这样一辈子混下去，直到自己干不动为止的时候，他遇到了绿皮。
十几个同乡，只活下了六个人，剩下的、包括他的那位带着他们出来的前辈，全都葬身于绿皮的手中。
如果仅仅只是伤亡，也就罢了，但那些同乡们死得太惨。那些绿皮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人生吞活剥，砸开脑袋吃下脑浆。
他想去把尸体抢回来，但却不敢，被人拉着跑了回来。
活着的人中，有的因为那一幕彻底放弃拾荒者、冒险者的工作，而他和另外两个兄弟，却始终忘不了那一幕。
听说了屠兽团的名号之后，他们就加入了其中。
说来惭愧，明明是要对那些绿皮报仇雪恨的，可他们三个人进来之后，打了四个月，只剩他活了下来，但亲手杀死的绿皮才只有一个。
他们过去找绿皮的麻烦，往往只能想办法找很小股的目标，最多两三个结伴的。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要集结三五十人，才敢动手。
拿铁管步枪跟那些绿皮对射毫无优势，差不多的射程，差远了的威力，凡人又不像是那些绿皮那样可以硬挨许多颗子弹。于是，屠兽团的人也就只能从别处想法子。
改装枪械，加大口径、加大装药。虽然这会让枪械可靠性严重下滑，但子弹的威力确确实实提上去了；装备上大刀、长矛，在那些绿皮贴近了之后，好歹有把趁手的武器，能反抗一下。那绿皮贴脸撕碎三四个人的功夫，总也能有六七八根长矛扎在其身上。
人人都说屠兽团打绿皮有特殊的办法，但在拉克罗夏看来，这哪儿是什么特别的办法呢？更强悍的勇气，满藏在心底的仇恨，悍不畏死的多对一。为了杀死两三个绿皮，他们往往要付出十条生命。
无非就是如此。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早先，团长找他谈话问要不要接受改编的时候，他想得很简单：待遇比以前好了，还有更好的装备拿，还能继续打绿皮，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接受改编之后，整个打仗的方式都变了。
在军营里休整几天，还经过了一轮在总督目光下的训练之后，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好像懂了很多。
射击姿势、军事技能、构筑阵地、小组配合、装甲协同、炮兵协同……
那几天很神奇，脑袋突然通透了，什么道理一讲就懂，什么技能一练就会。
再次来到前线，他在队长……哦，现在是班长。
他在班长的带领下，一共十个人，构建了两个火力点。都是用废墟上的常见建筑碎块、碎砖头垒起来的，位于一个小的斜坡，能形成个居高临下的打击点。
而这样的火力点，隔着一小段距离就有几个，那是同一个连队的其他袍泽构建起来的，保证互相之间能够形成交叉火力，并且能够顺当的互相支援。
这些知识，是刚刚学会的。过去，他们只能凭借经验瞎搞，并不能这么有效的构筑阵地。
而这些阵地，马上就起到了效果。
有一队大约十几个绿皮构成的队伍，趁着夜色悄悄的摸了上来，哨兵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工事的不远处。
枪火声惊醒了所有人，驻守在该处的几名士兵开始奋力反抗，隔壁能够进行火力支援的兄弟们，也立即开火，机枪、步枪的响成一片。
当即就有两三个绿皮，被密集的枪弹给干掉了。
那个小组随后边打边撤，死掉了三人，任由绿皮占领了工事，但随后就有支援上去的人手，用火箭筒往里面灌了两发。
打完后，更是七八个人就一起冲了进去，刺刀上好，跟仅存的绿皮拼斗了起来。
拉克罗夏就是其中之一，他还亲手捅死了一只。
拼近战，人类当然是吃亏的，哪怕那些绿皮被炸伤、炸死了大半，剩下的四个人仍旧杀了七名士兵。
但总的来看，双方的交换比也只打成了一比一而已。
过去，这十几个绿皮，都能把他们这一整个连给杀光了。
然而，这个时候战斗还不算结束。他们这里被打乱了阵地，对面的绿皮似乎就抓着这个机会，投入了更多的人手，向他们这处，发起了冲击。
今夜月黑，但借着阵地上的探照灯光，拉克罗夏分明看到，起码大约得有五十个绿皮，构成重重黑影，向他们这片阵地冲来。
当时他紧张极了，跟战友们一起疯狂开火。
大家好像都知道，似乎是没活路了。跑也没法跑的，他们跑不过这些绿皮。
此刻，他们想着的念头，就是尽量能在临死前带走一个是一个。
可也就在此时，呼啸声从他们的脑袋顶上传来！
拉克罗夏想起来了，过来支援前，排长好像说过，只要这边打起来，连长就会打电报给后方的联合炮兵团。只要坚守住，就能够得到火炮支援！
这不就来了吗！
起码三颗炮弹，落到了前面。
巨大的爆炸声，快要把耳朵给震聋了。
但拉克罗夏却莫名兴奋！
这才叫打仗！
兽人皮糙肉厚，但仍旧是血肉之躯，在155榴弹炮的伟力之下，处于爆炸五六米的半径内的，尸骨无存；五十米之内的，冲击波、密集的弹片，也有足以致死的杀伤力。
三颗炮弹打得很准，要不是那些绿皮分的比较散、也懂得在炮弹来临之际卧倒躲避，这三炮就够把他们给全都打死的。
但尽管如此，至少二十只绿皮完蛋了。
剩下的那些，嚎叫着爬起来，继续往斜坡上来冲。
但此刻，周边更多的火力点反应了过来，疯狂向此处开火，至少十把机枪对准了这里，步枪则不计其数。
g9m轻机枪、搭配g9a自动步枪构成的火力网，比他们过去拿的铁管步枪不知道高上多少倍。在火力网的密集射击之下，那些绿皮最终全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从这之后，整个夜晚、整条防线好像都热闹了起来，似乎各处都在打仗，枪声最远从十公里之外都隐约在传来，轰隆隆的炮声更是不断。
拉克罗夏他们这里，随后也遭受到了几次攻击，他们也付出了不少的伤亡，尤其是被那些绿皮贴近到三五十米的距离时，对方那粗狂的枪械只要命中了就能让己方必死一人。
但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呢？
今夜，拉克罗夏能保证的是，至少在他所处的这片阵地，那些绿皮死的比他们多。
天亮之后，绿皮的攻势停了。
清点损失与战果，前面那些绿皮丢了超过五十具尸体，其中得有三四十个，是被火炮、火箭筒给炸死的，被枪杀的也得有十个，还有五六个是冲上来拼刺刀被他们给杀掉的。
而拉克罗夏他们这边，也损失了三十名战士。
新的一个连队，带着他们的早饭，在上午十点时，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拉克罗夏和他的战友们，在打了一晚上、损失了30%的有生力量后，得以退回去先休息休息了。
他本人倒是并不觉得累，甚至心中很兴奋，还想要再打一场！
……
烤斧觉得很累，心中非常烦闷，但也还是想要再打一场。
战斗、厮杀、看鲜血四溅……这是绿皮兽人最大的爱好，是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它们野蛮、狂暴、以战斗为天性，不惧死亡，平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没架打，而打不赢也会让它们不开心。
今天就属于不太开心。
为了别打不赢，烤斧只能暂时让他的小子们退回来。
好几个疯医，再给断手断脚断脑袋的绿皮小子做手术。缺手就从另一个绿皮那里砍一支，然后缝上去；缺脚也一样。有些被大炮轰过的绿皮身上缺的部件实在有点多，但脑袋还在还没死的，就把脑袋切下来，给一个身体还算完整但脑袋烂掉的尸体换上去……
烤斧看着自己手下的小子们一个个又重新被组装起来，稍微开心了一点点。
俺喜欢打架，俺不怕死，但不代表俺知道打不赢还要去打。活着是为了下一次打架，死太多绿皮小子了，那后面就不好打了。
他回到了废墟搭建成的营房里，抄过一个红色的、看起来粗糙得根本没有章法的通讯器，随便在上面操作了两下，想要跟后方的老大联系。
然而，那通讯器刺啦刺啦的发出一阵电流声，却没有能够接通。
烤斧更生气了，他冲着外面大喊：“卡叉！卡叉！给俺进来！”
一个看起来比他瘦小的多、但其实比一般的绿皮兽人壮的家伙，拿着扳手走了进来。
“烤斧老大，你叫俺干什么？”
“给俺修好这个东西！俺要联系撕肉老大！”
“这个东西又坏了？”
卡叉从烤斧手里接过通讯器，挠了挠脑袋，然后用个小锤敲了几下，又用扳手从上面拆了几个零件下来。
接着，它重新把通讯器递给了烤斧：“俺寻思这样应该就好了。”
烤斧也不在乎，他又摆弄了两下，还真接通了。
一脚踹在卡叉的屁股上，把这个扳手小子给踢走，等到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喘气声后，烤斧就迫不及待的大喊道：“撕肉老大！俺听你的，趁着那些虾米换防的时候带人冲了一次！死了好多好多个小子，也没冲下来。那些虾米的大炮太凶了，俺也要大炸炸！俺还要卡车！俺还要飙车摩托！”
“不行！”撕肉老大拒绝了，“你先守在那里！想打架的小子就去打架！俺听长老说，再等一段时间，就能憋个大东西，大炸炸！不能先暴露！等到新的小子、新的屁精都长出来了，再带上这些大炸炸，俺们一波就把那些虾米全杀了！”
“好……伱是老大听你的。”烤斧闷声闷气地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到时候大炸炸一定要多分给我一些！”
“分给你分给你！”
……
啪叽，挂掉通讯，铁齿氏族的大boss：撕肉，迈着沉重的步伐，找到了长老。
那是个老兽人，牙齿都快掉光了。
在绿皮之中，老兽人可不常见。不能打架的兽人，可不容易活很久，绿皮可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一个绿皮能够活到很老的程度却还在氏族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代表着其一定有特殊之处，而且也绝不像是其外表那样不能打。
面对长老时，作为整个氏族的老大的撕肉，也会保持一些尊敬——这对绿皮来说不太容易。
“俺们的大炸炸，什么时候能好？”撕肉问道，“那些小子们不停的问，不停的要支援，如果不行的话，俺也只能让他们撤回来了。新来了一些虾米还挺厉害的，那些小子们被打得屁滚尿流！”
长老想了一下，说道：“还是要继续打的，多死、多waaagh、多长小子、更多死、更多waaaagh、更多小子、更更多死……然后俺们就赢了！俺们都能变成更大的兽人！前线的小子们要多加把劲，不行就多派一些屁精上去，那些屁精有点太多了，俺们不需要那么多。新的蘑菇已经快要长大了，但俺们还是需要更多的土地，才能种出更多的蘑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