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二年六月十六日晚上七八点。
此时,南京城里白天的喧嚣已经退尽,即使皇家宫苑,其昏暗的烛光里,似乎也透出几丝疲惫。
原本应该很是安静的东宫,此时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孽子,你给我站住!站住……”
一张又圆又大的脸长满了肉,脸上长满了就往脖子上“溜”,脖子显得又短又粗。那脖子上的肉一层盖一层,就像是叠叠的浪。而那肚子、那胸,像是十月怀胎的女子一样,跑起来一浪一浪的。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这人的额头上却是布满了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跑动着,显得有点狼狈不堪。
这个时候,前面跑着的一个俊美少年扶着拱门,探出半个身子。
看到后者追的那么辛苦,他不由得有点心疼,说:“爹,你要是不打我,我就不跑了。”
本来跑的有点喘不过气来的胖子听了立马怒了,弯着腰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呵斥道:“你爹我现在的局面有多难,你不知道吗?为何你这个时候还要惹事?”
“我没有惹事啊!”
“你今天把兵仗局给炸了,还敢不承认?皇上如今出征在外,兵仗局的任务有多重,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那拖后腿!”
“爹,我是在帮你啊。”
“你……你帮我就是……就是把兵仗局给炸了?”
刚刚跑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那么累。
现在停下来了,胖子反倒是觉得自己说话都有点说不过来了。
“爹,我那是一时没有控制好药量,所以动静搞得大了一点。再说了,我只是炸了一处院子,并没有把整个兵仗局给炸掉啊。”
“怎么?你……你还想把整个兵仗局给……给炸掉?”
“不是,爹,我真是在帮你啊,只要新式火药搞出来,神机营的战斗力立马翻番。”
“哼!你才多大?火药是你玩的吗?好好读书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说话之人,乃是当朝太子朱高炽。
逃跑的少年是他的嫡次子朱瞻墉。
今年初,朱棣带着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还有皇太孙朱瞻基等人北伐蒙古。
这些年,朱棣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的路上。
大明百姓的日子,其实过得有点不大好。
户部更是缺钱少粮的,很是困难。
偏偏这一年,大明各地要么旱灾,要么水灾,日子很不好过。
这么一来,朱高炽这个监国太子立马就难受了。
本来朱棣就不喜欢他,汉王朱高煦又一直想要抢他的太子之位。
这要是大军出征在外的时候,各种后勤保障没有办法供应上,他能有好果子吃?
大明各地的赈灾,他要是没有办法筹集钱粮,他能有好果子吃?
可以说,朱高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来花。
现在兵仗局被朱瞻墉这么一炸,不仅耽误火药的制作,还要多花钱,难怪朱高炽那么生气。
“爹,您没事?”
虽然穿越过来才一个月不到,但是融合了前身的记忆,朱瞻墉对朱高炽还是很有感情的。
“死……死不了!”
朱高炽不满的瞪了朱瞻墉一眼。
自己的几个儿子,他一直都比较满意,可没想到平日里最老实的朱瞻墉,今天却是闯了大祸。
当时他在东宫处理政务,兵仗局爆炸发出的巨响,他都能听到。
一向脾气很好的他,正准备狠狠地呵斥兵仗局的人,结果……
老人人变得不老实了。
这还是自己的好儿子吗?
“爹,不是我说您,您得减减肥了。”
看着朱高炽那不下两百斤的体重,朱瞻墉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遗传这一点。
“算了,没用的,我已经每天吃的很少了,但是身体还是在不断变胖。”
稍微缓了缓之后,朱高炽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再打儿子了。
刚才也就是做做样子,真的让他打,他才舍不得呢。
毕竟,朱瞻墉以前绝对是个乖儿子,是朝野称赞的孝子,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今天的爆炸,也许真的是一个意外呢。
“您的多动啊,每天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肯定是瘦不下来啊。爹,从明天开始,我们父子两个都要注意养生!”
朱瞻墉是个文武齐全的人才,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对于这个前身,自然是很让人满意的。
但是想到历史上朱瞻墉三十多岁就挂了,还没有子嗣,心情立马就不美丽了。
强忍着把手伸到裤裆里确认一下功能是否正常的冲动,朱瞻墉觉得自己得注意养生。
得好好发展一下大明的工业和医学水平才行。
“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朱高炽不满的瞪了一眼朱瞻墉。
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最近似乎有点怪怪的。
但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爹,您是我爹!走,您刚出了一身汗,赶紧去洗个澡,要不然着凉了就不好了。”
朱瞻墉上前扶住朱高炽的胳膊,往宫殿里头走去。
“瞻墉,为父虽然是太子,你大哥也已经是皇太孙,但是父皇对我一直都不满意。也就是父皇比较喜欢你大哥,要不然……”
熟悉明史的朱瞻墉,立马就明白了朱高炽话里的意思。
朱棣的三个嫡子当中,朱高炽跟他是最不像的。
老二朱高煦最受他的宠爱,在靖难之役中也救过朱棣的性命。
甚至朱棣曾经表达过了要把太子之位传给朱高煦的意思。
朱棣即位之后,拖了几年才立太子,这就跟让朱高煦有一些别样的心思了。
明明封地在云南,朱高煦却是一直都不去就藩,朱棣最后也默认了。
好在朱瞻墉倒也明白,朱高炽的位置看起来很危险,但其实还是很稳的。
得位不正的朱棣,绝对是不希望看到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打的你死我活。
就像是当年的李世民,其实李承乾只要不折腾,哪怕李世民再不喜欢他,也是绝对不会废掉他的。
理解这个局面,朱瞻墉就更能理解朱高炽此时的心情。
于是他立马义正言辞的说:“爹,您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今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嗯,瞻墉你办事,爹还是放心的。可是重新修缮兵仗局,又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偏偏朝廷现在没有钱啊。”
朱高炽满是肉浪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忧伤。
“爹,不就是钱吗?您放心,有我呢!”
朱瞻墉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响,不过朱高炽只是笑了笑,显然没有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