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手中一支笔一挥手就能决定的战略方针,落到实处就是让老百姓生灵涂炭的结果。
把车藏在角落,小心翼翼走在城市街道上的巴克,伸手抚摸过曾经自己和娜塔莎谈恋爱时候坐过的街心花园长椅,现在已经沾满黑灰色粉末,在普遍空气质量挺好,没有雾霾的东欧,那只能是周围大量焚烧产生的结局,青翠欲滴的树木虽然依旧,但却杂乱疯长没人养护,洁白宽阔的墙壁上到处涂鸦手绘口号标语,反政府或者拥护政府的都有,还相互涂抹,街道上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正常清理过,污水、垃圾随处可见,这个以温文尔雅、秩序良好著称的东欧大城市里已经荡然无存社会规则,街上少数出现的行人都是步伐匆匆,目光警惕,巴克用地道的当地口音跟人询问,才知道现在大城市反而成了比较难以生存的地方,有亲戚朋友有条件的都尽量躲到乡下去,能到小城镇里面靠着农产品和自然饮水生活远比在大城市里要获取生活物资容易多了。
毕竟这场动乱已经持续了两三年,以前以为很快就会改头换面的政治局面却僵持下去,而且随着现在连总统都失踪下台,明摆着来自西方+,的力量获得上风,俄罗斯愈发强硬的表示将不会放弃这一切的侵犯,更靠近俄罗斯的哈尔科夫就更不适合居住了。
这时候的哈尔科夫因为又没有变成战争或者灾难城市,所以也没有获得国际认可的粮食援助,而没有总统的政府肯定也不会来管理这些民生生存的问题,到底该何去何从,巴克问了好些人,都很迷茫!
回想当初冀冬阳说他们在这里都基本没法扎根工作下去,只能回撤,巴克对眼前的局面的确很无助,甚至连他想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面找家餐馆吃晚饭都不容易,因为现在国际瞩目的目光都在首都,各种势力都在那里,所以还能勉强保持一定的规则,所以西方社会外界的援助物资都集中在首都支援那些示威者,也在顺带为首都民众提供帮助,然后再下面的小地方都自给自足的生活,偏偏就这种中间的大城市很成问题,无人问津,甚至现在连军阀混战都算不上,各地的头面人物都在观望,观望到底未来的走势如何才能选择下一步,唯独把民众就扔在那当棋子了。
巴克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自己这样在街头晃荡并不是个好主意,回到之前的公园角落,驾驶那辆面包车绕过中心城区回家去。
爱娃和彼得的家在大学校园里,现在校园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了读书声,遇到两个认识的老人咒骂这些年轻学生把一切都搅乱了,全都跑到首都去,剩下这些老弱病残等死!
灰蒙蒙的教授住宅里面了无生气,更无法居住,巴克随便拣了几件可以拿回去讨好老婆跟丈母娘的小玩意儿就还是离开了,自己和娜塔莎那个郊外的新家还没有完工,过去也没什么意义,用卫星电话和娜塔莎交流沟通一番,巴克最后调转车头往南郊,去看望那个大教堂的主教牧首。
而且巴克今天也不止一次的听说现在只有教堂还在履行人道主义,每天坚持给教徒发放食物,巴克想想车厢里那些粮食,决定还是送一些过去,毕竟自己看过哈尔科夫的状况,如果真找不到以前熟悉的其他人手,也将会尽快离开这里,到小城镇去找点食物还是不难的。
车辆其实都极其稀少了,大多数都是摆在街道或者院落里面锈蚀焚烧后的破烂,好在这辆拉达面包车足够普通,巴克也一路上都在寻找当地牌照更换,没人能注意到这里。
行车记录仪都需要打开夜视功能了,巴克远远的看见东正教大教堂几乎是夜间最灯火辉煌的地方,在这样生存艰难的时候,宗教信仰再次成了人们熬过苦难的心灵慰藉,可以说晚上所有能到教堂的人都来了。
当然这里也是各方势力都不会忽视,不敢随便侵扰的地方,虽然现在乌克兰还没有到军阀林立,盗抢横行的地步,但接下来会怎么样,这才是所有人向上帝祈祷的重点。
巴克在车上用卫星电话再给娜塔莎描述了一番自己看到的场景,已经坐在拉脱维亚首都高级餐厅的姑娘连食欲都没有了,放下刀叉恹恹的靠在富丽堂皇的座椅上,吴梦溪轻声询问两句,也只能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你们已经在一年多以前把自己的亲朋好友带出去,这就是你们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
娜塔莎报以苦笑。
这种成熟化的表情反应,反而让一直观察她们的叶卡琳娜比较安生,吃过饭要求出去玩,被娜塔莎情绪很坏的拒绝以后,也没吭声的回酒店房间去休息了。
挂上电话的巴克在车上整理好了自己的物资,才把面包车滑到教堂门口,对站在外面维护秩序的神父轻声:“我是来自古里亚纳街区的皮亚托夫。巴克,这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些食物,希望能为这里提供点帮助。”
神父简直有些惊喜,连忙招呼了不少人跟巴克一起去搬运车厢里成袋的马铃薯、大豆和燕麦,虽然很明显对于规模宏大的教堂内部密密麻麻的信众来说这还是杯水车薪,但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物资都是珍贵的,所以不但让巴克小面包车开到教堂后院里面来,对他要求见到古瑟夫牧首大人的请求,立刻就带着去了。
巴克摘下了头上的棒球帽拿在手里,跟着一身黑袍黑帽的神父穿过烛光摇曳的教堂通道,来到巨大的礼拜堂时候,牧首大人正在做祷告,下面声势浩大的信众光是齐声阿门的声音都厚重得好像撞门锤一样打动心房。
等待了好一阵,看见老神父还给部分信众做了洗礼,神色疲惫的古瑟夫大人才被人引着来到巴克面前,艰难的坐下,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这样劳心劳力,虔诚坚定的信仰和希望稳定民心的坚持可能是唯一解释。
烛光下巴克那张脸让古瑟夫大人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回忆起来:“我的孩子……我想你也该来了。”